天一亮,整个窑洞都热闹了起来,唯独廿九的房间依旧安静。
娜娅在门口站了很久,原以为她会反抗,但事情顺利地让她难以相信,这女子对于嫁人一事彷佛只是吃饭睡觉这么平常,以至于她似乎今天起晚了?
娜娅敲门,“日照三竿啦!起床啦!”
门内没有一点动静。
不好!
娜娅一脚踢在门上,“轰”!整扇门直直倒下,溅起尘埃慢舞。
电石火光之间她冲到床边,被子里的人拱了拱睁开一只眼,“你拆房子?”
娜娅悬起的心放了下去,却隐约觉得有些忐忑。
不知为何,和昨天一样的房间今日有些古怪。
“你……怎么还不起床?”
“哦对,我差点忘记了。”廿九拍了怕脑子从床上坐起,朝门外张望,“衣服首饰呢?”
“……”
有诈!
娜娅在床边深思踱步,再平静的女子遇上这等人生大事怎么也该反抗一下,她呆在乞颜答答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沈吟心和罗炎的关系。说来沈吟心喜欢罗炎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心上人在外边而新郎不是他,新娘就这么从容地准备自己穿嫁衣了,这样真的没有问题?
反倒是不成亲的娜娅,此刻比廿九紧张。她在紧张什么?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娜娅支支吾吾开口,看着廿九自己穿上嫁衣带上首饰。因为她是大耀人,所以乞颜答答特地命人做了大耀款式的嫁衣。
廿九也不是第一次穿了,以至于所有的步骤她都清清楚楚,留下一干大眼瞪小眼的丫鬟。
“有啊。”廿九不慌不忙地带着发钗,“红事白事其实都一样,最大的差别是红事先办筵席在死人,白事则相反。当年我误会了他不情不愿地穿上嫁衣,现在才知道我有多么傻,不过没事,现在在体验一次,希望不要有第三次。”
“……”娜娅觉得自己快要被弄疯了,敢情塔尔大汗娶得是个二手货?这沈吟心以前没有成过亲啊!她突然想到昨晚乞颜答答出来时的脸色和他一个“萨”字没有接下去的话,难道是——萨满?
仔细想想,这事真是恐怖至极!沈吟心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镜子里倒映出娜娅疑惑的神色,廿九穿戴整齐莞尔一笑。许是早已适应了沈吟心的身体,这盈盈笑意中带着一丝不可见的杀机和隐藏在满城殷红柳绿和举国若狂的欢喜雷动中的一抹灵光微闪,在这原本火红的平沙城撩过冬日的寒雪。
今日的天气并不那么适宜,似乎有些冷,又似乎有些火药味。
“漂亮吗?”廿九回头询问娜娅,娜娅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她的装扮上,勉强地点头称赞,手却握紧了腰后的刀柄。
然而一双冰凉的手却不知不觉游走到了娜娅的手上,“别急着拿刀,现在还不是时候。”
娜娅一惊,廿九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自己走到了门外,“塔尔应该没有大耀国那一套麻烦的习俗吧?那我自己走过去喽?”
娜娅还能怎么办?她的节奏已经被打乱,唯有急匆匆跑上去看住廿九不出乱子。
整个平沙城被喜气笼罩,人们自发地在城中央唱歌跳舞。
百姓们没法进入乞颜答答的窑洞,但这并不妨碍整个平沙城高昂欢乐的气氛。这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让他们完全忘记了未来的汗妃是个和塔尔有深仇大恨的大耀国人,也并不知道这场盛大婚礼的背后隐藏着权力和血腥。
最质朴的百姓,和十二部的部众聚在一起喝酒嬉闹,虽然这个季节的城池看起来有些荒芜,但这枯草被热情点燃,像盛开在天空的绚丽烟火,又或是满地葳蕤的华美芬芳。
十二部的首领集结在了窑洞内。
今日的窑洞也被整装了一番,满眼是火一般的绛红,却又是血一般的。
这种场景虽然和大耀国的婚礼有些差别,但气氛却极其的像,落在罗炎的眼里变成了刺目的嘲讽和讥笑。
那迎面款款而来的明丽女子,不复当年的飒爽模样,却仍是他心头那一点朱砂。
如果,穿着红色袍子的人是他罗炎……
“扎布拉尔多!你在看什么!”莫勒莫暗中拉过罗炎,满手心的冷汗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他需要在同盟处获得支持,而不是让他出神地看着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