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从床下秘密的隔屉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用口水沾了沾一支被虫蚁蛀了半截笔杆的毛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写了许久,他停下笔合上书,慈祥却又无奈地摸了摸书封,叹了口气。
然而伏在屋顶的罗炎却突然全身一震!
胡公公他在干什么!这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逆天之事!
罗炎凝在书页上的眸光变得深邃复杂,如同星空般浩渺,书页上四个字颇有年份,甚至已经不再完整,但依旧能分辨得出,是新朝秘事!
这绝对是一件骇人听闻的是,忠心皇帝几十年的胡公公为什么会突然写这么一本东西!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罗炎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本书,是否能为他的疑惑,做出一点解释。
胡公公这个人,现在已然不能用普通的思维去计算,这里面有许多皇族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传下来,会给章式王朝蒙上巨大的阴影。
在高手林立的皇宫,尤其是还有机关术大师的地方,他是如何保存下这一本足以连动无数人心思的东西的!
罗炎仔细回想了刚才他打开暗屉里拿出这本东西的手法,似乎并不平常。
左右,上下,轻重,缓急,无一不控制着一处机关。
难道这个胡公公,也是一个机关术高手?
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便不得不防了。
罗炎悄悄地移动,正在思索用什么方法将那本秘事拿到手,胡公公突然站了起来将那本书放回了原处。
这事就难办了!罗炎不会开机关,他记住了放置的地点,却无法将开机关的方法记住,依照廿九的说法,这样机密的东西藏在那么不隐秘的地方意味着只要有人意图强行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很可能自毁。
罗炎根本没有把握这个胡公公在想什么,他是否对皇帝有异心,又或者只是想将一些事实记录下来。
思量间,底下的灯突然灭了,胡公公上床歇息了。
罗炎轻飘飘地从屋顶跳了下来,手指刚触到门框,却摸到了和门的温度完全不一致的一双瘦骨嶙峋的手。
“你!”罗炎话未出口,对方已经将他拉了进去。
这双手,是属于胡公公的。
“你是宁国公?”胡公公的声音很小,约是提防着隔墙有耳。
这声音没有恶意,罗炎点了点头。
“你不是在广乐三省吗,怎么来了京城!”胡公公的话音里带着一点担忧,似乎是担心罗炎因为擅离职守受到责罚。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罗炎很不适应,但也让他确定胡公公知道些什么东西。
“一言难尽,我有些事想请教您。”罗炎单刀直入。
“你看见刚才那东西了?”
那东西,指得便是《新朝秘事》。
胡公公突然犹自感慨,“哎,迟早是要让你知道的,今日你自己不来问我,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哪一天保不准皇上或者你父亲就告诉你了呢。没想到你自己那么早就知道了。”
罗炎坐在椅子上,黑暗中,他看到胡公公憔悴的身型轮廓,“你知道你娘是谁么?”
罗炎一愣,老宁国公只有一个夫人,早年去世埋在罗氏的家族陵墓里,这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虽然一出生罗炎就没见过他的娘亲,但多少年罗则安独善其身,他总觉得他的娘亲应该是一个很美很善良的女人。
“有没有人说你跟老国公长得不像?”
宁国公在大耀国的地位之高无人可比,哪有人敢在当面说他父子二人不像?但胡公公这么一说,他倒想起来廿九第一次看见罗则安的时候,私下里问过他为什么罗则安和罗炎无论五官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当时罗炎回答她说,因为他长得像娘亲。虽然他的娘亲他没有见过。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胡公公笑得有些阴森,这一次,他在黑暗中打开了暗屉的机关。罗炎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的听力极好,根据声音的大小轻重确定位置和手的力道。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胡公公捧着《新朝秘事》仔细地抚摸,“你有没有想过,都说功高盖主是最大的忌讳,皇上却和老国公那么亲近,为什么从小到大皇上对你的态度比对任何皇子公主都要和蔼,为什么所有下放的大权万人争夺却都交给了你,灵州边防,平沙城地道,还有大耀的水运和盐铁粮你全部可以伸手触及?”
罗炎垂下头没有说话,这些,他又何曾没有想过?一个完全对他没有戒备之心的君主,有时候这令他很不安。
“或者说,”胡公公一语惊人,“你可以这么想,你和皇上之间,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