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小卒,怎敢在大汗面前提名字。”廿九的唇角扬起薄如落花的笑意,看向罗炎,在等待罗炎的决定。
被廿九这么一说罗炎才发现,自己一旦涉及了关于廿九的人和事,哪怕表面假装镇定,内心早已出卖了他。他早该想到廿九说的法子,竟是陪着乞颜答答走了这么久遂了他的意。
他当即向林屈逸使了个眼色,林屈逸微微颔首,便做出一副要下令的样子。
乞颜答答一看不妙,抓紧了手上的孩子,“灵州到离寨有几日的路程,但是我手起刀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那是,”战争中性命如草芥,但廿九知道乞颜答答根本不会真的杀了这些孩子,草原人民虽然做事鲁莽心地却是善良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杀敌方将士,却不会无视这些可怜的孩子。
罗炎心中也清楚,然而门缝中是孩子们的父母和灵州的父老乡亲,他若执意不顾着孩子拿下乞颜答答,便会在灵州城中落下残酷的名声。
这坏人他做不得,廿九来做!
“你可以现在杀了这些孩子,少了手上的人质你如何离开灵州?这些孩子只能成为你离开灵州的筹码,却无法保住你留在离寨的精兵。我想,如果大汗你不立刻回去,那后果就不需要我来描绘了。”廿九哀叹了几声,挑着眉等待乞颜答答的回应。
她并不想让乞颜答答丧命灵州,亦不想罗炎失了民心。
乞颜答答的轻骑兵速度再敏捷,也追不上提前出发的大军。他必须立刻赶回离寨,在林屈逸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前。不过她也给他留了后路,孩子还在他手上,罗炎绝不会轻举妄动。
乞颜答答咬牙切齿地调转马头,末了不忘回头对廿九道,“你,我记住了!”
说罢一阵风般疾驰而去。
来时整齐如一的塔尔玄铁骑兵去时乱了阵法,躲在门后的灵州百姓不知道街角唇剑舌枪的一幕,只道是罗炎用了什么退敌的法子将敌人赶出了灵州。
乞颜答答非常守信,他一出城门便放回了孩子,百姓们蜂拥而出寻找自己的儿女,彷佛是一场大难过后的激动。
廿九轻轻舒了口气,不由得皱了眉头。
腿上的伤被她这么一折腾,放松下来时疼痛感侵袭全身,饶是她从前身经百战也抵不住这钻心裂骨的疼。
罗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沈吟心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
心中虽然厌恶她,看在刚刚解围的份上,罗炎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感。
她的脸色近乎苍白,林屈逸首先发现了异样,驱马上前,“沈姑娘刚刚还受了伤,怕是触到了伤口,还是先回知州府吧。”
他牵住廿九的马缰,领着她的马跑回知州府。
经过了方才之事林屈逸似乎对她大为改观,这种临危不乱大快人心的场面他曾经见过,那时的女主角是廿九,对着乞颜答答激扬顿挫,为大耀国赚足了风头。曾以为这样的女子天下不过一人罢了,曾以为能配得上罗炎的也只有这样的女子,却不料当众人以为那个风采卓绝的女子终是熬不过上天嫉妒撒手人寰的时候,出现了第二个她。
当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子突然变得冷峻高傲,那种久违的挑战像是落在心中的鼓点,一击一击,直到打成一曲刚毅的战歌,回荡在边城的大地。
那真的是沈吟心?那个原本该死在罗炎手上的沈吟心?
罗炎略有深意地看着她的背影,看林屈逸细心地保持着前行速度,只为不伤到她折了的腿。
林屈逸曾说他爱慕的女子端庄高雅,那么如今这个强势的女子,是否还是他心中的女子?
他虽不说,罗炎却能感觉到,当一个男人发现他倾心的女子相差于从前时,他的敏感度绝不会低于怀疑丈夫偷香窃玉的女人。
“廿五。”他唤了一声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喊廿五,廿五立刻凑了过来,“在,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
廿五瞟了他一眼,“像谁?你不会说她像廿九吧?你若是这么想,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不敢。”罗炎勾了勾唇角,似天边流云,淡淡一抹,却划开了冻结千年的寒冰。他不常笑,以至于偶尔露出些笑意,竟是惊诧了旁人,只觉得有什么水岚清气朦胧了双眼,彷佛海市蜃楼那么缥缈。
他没说像谁,廿五却说到了廿九,那便意味着其实廿五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廿九,不像?
罗炎永远都不会忘记廿九死在那个女子手上,他虽笑着,心却像沉入了深深的湖底,沈吟心,虽然她举手投足间没有做作矫情,他却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她的作风——她在学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