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炎纵然恨沈吟心,对于廿五的忍让也只是因为廿九。廿五如此招摇地对沈吟心动手这并非他想看到的。
倘若沈吟心死在这里,罗炎该如何向沈家以及父亲解释?
他要一个完美的结局,而非一个仓促的杀戮。
廿五慌忙捡起刀插回刀鞘,不知该如何解释所以匆匆跑开。
罗炎走到廿九身边,看她脖颈间的刀痕如此显眼,她却没有一点疼的感觉。
“什么事?”罗炎看着廿五的身影皱眉询问,渐重的疑云压抑在心头。无论是廿五还是沈吟心,他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那感觉就像一片流云飘在眼前,伸手去抓却空空如也。
廿九回过神捂住脖子上的刀痕,暂且不去想廿五,“没事,大概她心情不好。”
“明天别忘了去演习。”罗炎抛下一句话不再理会刚才的事。
“演习?一半人马被安排在两国边境,另一半戍守灵州,你应该是想去寻找对付玄铁骑兵的法子吧?”廿九挑眉低笑,“玄铁骑兵,其实也并没有牛掰到巅峰。”
罗炎静默在远处低头浅笑,抚了抚手中的剑柄,“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廿九侧脸仰起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和满是不啻的讥笑,听他用玩味的口气说道:“我真想和廿五一样拔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可惜我不能,沈吟心,你到底是谁?”
一个你了如指掌的人突然变得模糊难测,说明危险在你身边不远处。
罗炎越发觉得,眼前的沈吟心不是沈吟心。
狠心立下的誓言被慢慢磨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觉得当初的沈吟心一语成谶,报仇无门的感觉——如今他就站在沈吟心的对面,一手执着剑,对面的女子那股凌然的气场早已和从前截然不同。
“我,也许从来只是我自己。”廿九的笑略显无奈,“你大可以暂时放下杀我的念头,杀廿九的另有其人。你一定想问我是谁指使我,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罗炎听到廿九二字的时候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突起,再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冷森的寒意能吞噬天地。她看见他眼中的江山万里锦绣社稷,看见他眼里倒映着从前的自己,心里的坚持开始动摇。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廿九,然而还魂一说还属无稽之谈,她亦不能让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见她二人的异样。
“你也不知道?”罗炎敛起嘴角的最后一抹笑意,那张名动世人的脸在他的眼下却不过一堆萧瑟白骨,他似要将这个女人看穿看透,却只看见他们之间笼了一层烟雾氤氲,甚至连视线都是朦胧的,“你若不知道,那么迟早你还是要为廿九陪葬。”
廿九巧然轻笑,忽而抬眼,眉黛似新月一弯,溢出点清水般的笑意看着罗炎。
罗炎被她盯得极不自然,原本想要在她眸中找出胆怯,却只获得她坦然的一瞥,这一瞥好似指尖沾入潭水荡出一层层的光圈,太过干净以至于给他一种廿九并非死于沈吟心之手或者沈吟心也只是一个受害者的错觉。
笑容太浅,错觉太危险。
罗炎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沈吟心的疑兵之计,所以垂下眼错开她的视线。太过冷静的他知道,兴许当自己对着杀妻仇人问出一句“你到底是谁”的时候,他固执的坚持已经被打乱。
怪只能怪自己功力太浅薄,或者是这个“沈吟心”太过了解他。
“明天一早就出城。”罗炎转身离开,单留着一句话告诉廿九不要迟到。
空气中飘着一股蕙兰的香味,廿九吸了几口气,回到自己的屋子。
手刚碰到门板的时候她就察觉了不对,门半遮掩着,她闻到屋子里有陌生人的味道。有人在里面!
心陡然一抖,立刻握住袖中藏着的那把从玄剑子处拿来的短剑。
她猛然推了一把,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却没有人,只有一封白色的信压在茶具下格外显眼。
她舒了口气走进门正要伸手取信,身后一阵疾风卷过,余光中一条影子从门口窜出屋子。
看来是自己回来得太早,撞上了来送信的人。
廿九跑出屋子,左右看不见人影。
她懊恼自己放过了大好机会,甩了甩手中的信纸看见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时,揉了揉眼睛。
片刻前还怀疑廿五的她此刻看见的是,是对方要她想办法偷偷杀掉廿五!
莫非自己的怀疑是错的?这一切并没有廿五的参与?廿九横竖前后琢磨着字条,却觉得这事一定和廿五多多少少有关系。
试问廿五一个常年在陀螺山和罗炎没几次走动的人,怎么会被人盯上?除非之前便有交手,否则对方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让正在被罗炎怀疑的沈吟心再一次动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