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廿九突然想通了为什么林屈逸的人会丧命在这里。她进入的第一户人家的猪圈下埋得尸体约有十具,林屈逸带来的人是一百左右,廿九在逃命时闯进每个房间不做停留,所以根本没检查里面是否有尸体。
林屈逸到达这镇子的时候一定是发现了异常,依照他的性子罗炎命令他保护廿五,他定不会离开廿五一步。所以他分出了三分之一的人去检查这个镇子。之所以这镇子没有客栈,是因为平日里这是一座废弃的小镇,廿九在跑得过程中发现推过篓子之后的手沾满了灰尘和蜘蛛丝,平时没有人,只有在重要的情况下,比如今日,才会有对方的人进驻到这里伪装成镇子的居民。
林屈逸派出去的二三十人必然是有去无回了,这二三十人,也就是廿九在逃跑的时候分布在无人房间里的尸体,对方从背后各个击破。但短时间内林屈逸不会发现,镇子那么大,想要一家一家查过去需要一些时间,林屈逸便带了人寻客栈。
客栈是没有的,镇子里假装的村民指示给他那些人家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就是廿九刚进镇子时点着烛火的人家。
那几家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屈逸去敲门的时候对方接待了他,但是这些民居普遍较小,所以护卫们便十来个一组被分配到隔壁的宅子。林屈逸想着就在左右,甚至能听见隔壁的讲话声,所以大意地答应。
结局,就成了廿九看见得这样。
好在没有看见林屈逸和廿五的尸体,廿九稍稍安下心来。
整个宅子外围都有人,廿九深知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赶紧离开这里,且不能惊动他们。
“主人,在里面。”
廿九听到那高瘦男人的声音,“主人”二字,让她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
“进去抓出来。”被喊作“主人”的人发话,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刻意隐藏了原来的声线,廿九皱了皱眉头,暂且稳住性子。
她很想现在就冲过去掀了那人的面具看看他到底是谁,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若是在看见他真面目的一瞬间注定必死无疑,那么她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急于一时的结果?
高瘦男人一步步靠近这间屋子,廿九的心也随之跳动得更加剧烈。
“砰”!门被人踢开,灯笼的黄光将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照亮,亮得并不透彻,彷佛是隔了一层窗纱之后的朦胧,只能照出些模糊的轮廓。
高瘦的男人提着灯笼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连房梁都没有落下。
地上有两具尸体,一具完整的男尸,一具无头男尸。高瘦男子略带怯意地飘过,尸体在昏暗的灯笼光线中彷佛从地狱而来的鬼差,要将人的魂魄勾摄。
“怎么了?”外面的人似很不满他的磨蹭。
高瘦男人走了出去,“人不见了!”
“周围守着的人呢?”
众人纷纷表示没有看见人出去,镇子口上也有人守着,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一直苍蝇都插翅难逃。
戴面具的人慢慢踱步进这间房子,房子很空旷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一眼便将整间屋子看得透彻。他单手撑在面具上,发出“啧啧”的叹息声。在他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沈吟心何时有这通天的本事?
“肯定还在镇子里,继续搜!”
高瘦男人领了命令,挥手带走了他的手下。
戴面具的人走在最后面。
廿九从来没有和他离得那么近,翻滚的血液冲动地席卷,她多想冲上去杀了他,但是她不能……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愤怒,看着他离开。
在他踏出门槛的一刹那,他回了头。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廿九觉得那眼神,好熟悉。
熟悉,却不知那种感觉来自哪里。
也许是她死去的那个晚上她的灵魂听见树林很远处的笑声,看见那双空洞无底的双眼。她屏住呼吸,等待他离开。
然而那个人,站了良久,彷佛认定廿九就在这里,始终不愿离开。
廿九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他出现时的压迫和窒息感,让她产生了强大的恐惧。
“主人。”
“嗯?”戴面具的人回过头,“该回去了?”
“是。”
戴面具的男人不舍地回望了一下这间屋子,对着既白黎明悠悠叹气,“天亮了,该走了,什么时候天才是真的亮呢?”
什么时候天才是真的亮呢?
廿九自嘲,那人竟是和她一样的心声。
他披上披风,一辆马车辘辘行来停在面前,上车前,他嘱咐了手下一定要抓到沈吟心,然后径自离去。
天,亮了。
寻找廿九的人依旧没停下来,廿九擦了擦脸上的血,从地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