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这篇文章之前,请你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吐司男之吻》里面林婉薰的口吻,或者再冷漠一点的,小声的读完它。不要停顿,一口气读完。
2002年7月5日,我放假的第一天
其实,这应该不算放假,因为上午还要上课。而且没有我喜欢的语文,只有一大堆我很擅长却不喜欢的数学英语,还有我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物理。每天听着年级组长说你们是我们学校明年的希望,你们比别的同学多上课是因为你们比较优秀你们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会很容易生气。所以我在放学的时候,很不满的大喊一声,都去死吧。
中午是没有人管我饭的,我喝着可乐,最大纸杯的那种。脚上新买的凉鞋有些磨脚,我皱着眉,恶狠狠的过马路,努力装出一副很吊的样子。尽管我知道很不像,我的样子不好看但是也决不凶狠。是很平常的那种。如果你不认识我,你是绝对不会在几百人中注意到我。
喂。
有人在叫人,向我这个方向。
绝对不是叫我。我想。
喂。我在叫你。
我开始动摇。慢慢回头。
一个很帅很帅长着蓝色眼睛但我绝不认识的男生在叫我。
你为什么不开心那?
我有不开心么?
那你为什么要皱眉头啊。
那是我的自由。
我把自由两个字咬的很重。
而且,我不喜欢有人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打饶我。
对了,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呢?
混血。中意。
啊?好,你可以走了。
他还是不走,站在一棵树旁。我开始细细研究他。
我可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啊。他问我,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为什么啊?
因为,不为什么啊。我喜欢你不高兴的样子。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不高兴。不过,好啊,你可以做我的朋友。保质期为现在到九月一日。
随便。
然后我们互留了彼此的电话和QQ。最后他看着我,要不要来一个法国式的告别?
我亲了他的面颊,在温暖的七月里。有很温暖的风吹过我的脖子。很一反常态的,我一点都不讨厌他。我一向都很讨厌陌生人。可他的感觉,很亲切,像认识了很久的一个朋友。
2002年7月7日
星期天,他在QQ上呼我,一起出去玩吧。头像是一只大兔子。我撅起嘴,在脑子里想到底要不要去。
结果是我穿得很怪异的出现在他面前,嘴里舔着KFC的甜筒。
他穿的比我还要怪异,一顶渔夫帽,一件破破烂烂的T-shirt,再加一条松松垮垮的短裤。我看着他笑的喘不过气,他看着我的打扮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一条蓝色连衣裙,飘逸淑女的那种,一顶Nike帽子,脸上带着大的遮住半边脸的墨镜。最后他说,嗨,我们走吧。
他比我认识的地方更多。我们到很深很深的巷子里去找一个女孩子,她得着一种很重很重的病,在一个潮湿的地方住着,她妈妈很爱她,但是没有钱送她去医院。他似乎和那一家人很熟,一直在给那个女孩子讲课,讲完课又和她妈妈聊天。那是一个被岁月折磨的失去了青春的女人,她其实并不老,而且很好看。只是已经沧桑。
看完那个女孩子,他说,走吧,我请你去吃饭。我摇头,没有心情。他说,那好吧,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带我来到老城墙边,我第一次发现在一大堆土和石头里竟然住着两个老人。老人和他很熟,他们摸着他的头说又长高了,然后他帮老人洗衣服烧水,买回来几十个包子给老人吃,老人的脸上很满足的样子。末了他说,我们走了。再见,老人点头,他拉起我的手,说,走吧。
我问他,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我们都是朋友。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不是么?他很愉快的笑。
我点头,对啊对啊。然后不再说话,昏黄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临别的时候,我说,这次还要不要法国式的告别?
好啊。
我再次亲了他的面颊,今天的风有点冷,不过,月光很好。
我想起《吐司男之吻》里面那个奇怪的夏天,其实我一直相信,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两个夏天,让自己觉得奇怪,但又无法解释。
2002年7月11日
星期四,我和小菲推着车往外面走。补课的最后一天,心情好的超乎想像。迎面看见他在德克士前面站着。
嗨,他说。
嗨。
小菲呆立着,你。。你认识外国人啊。
很奇怪么?他笑了,抢先回答。
喂,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知道啊。我想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帅哥啊。
少来,你不叫帅哥了啦。你有没有意大利名字啊?
Piero,Ale piero。叫我Ale吧。
喂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Del Ale Piero,你还叫这种名字,你是不是想死啊。
他又是笑,我发现他每次接不上话就只会笑。
小菲在旁边好奇的看他,然后很大声的说,帅哥,可不可以把你的电话留给我?
他不回答,看着我,你的朋友超可爱诶。
我不理他,拉着小菲,我们走。
2002年7月14日
他在QQ上问我,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只是我讨厌Piero罢了。
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但是我很喜欢他,你为什么会讨厌他啊?
因为他很霸道啊,仗着他是尤文的王子,欺负Pippo。
你喜欢因扎吉?
对啊。
我带你去看球好不好?意大利留学生和英国留学生今天要踢比赛。
好啊。
我一直在场边为意大利队加油,那个九号,和Pippo一样有着如丝的黑发,进球以后会有精致的笑容。或许和Pippo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进球以后会和一个叫Ale Piero的人拥抱。而Ale穿着7号,Piero的号码。一样的蓝眼睛,一样的黑发,微微的笑容。一瞬间,我似乎不那么讨厌Piero。我觉得,他其实也是一个像Pippo一样喜欢足球的男孩子。喜欢享受在绿草中奔跑的感觉,喜欢射门时的激情和快感。这样想着,头微微的低下,开始微笑。一场球,可以改变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这或许就是足球的魅力吧。
比赛结束以后,Ale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想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个有着蓝色眼睛的男孩子,这个来自我最爱的国家——意大利的男孩子,会在这个暑假里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我需要时间。
2002年7月15日
我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拨了他的电话。他在那头,微湿的声音慢慢的响起来,嗨,是你么。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中国女孩子。
是我。我的名字叫。。我不习惯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叫我纤尘。
纤尘,昵称么?
笔名。
什么事啊?
有时间么?我。。想见你。带你去一些地方。
我们一起去了一个很老很破的地方,绿色的爬山虎爬满了三层楼的两面墙,旁边的黑板上写着,祝贺我校停车棚落成。我很高兴,跑到水泥地的操场上看着破出洞的足球网,然后一步一步踏着整个操场绕了四圈。他在旁边看着我,不说话,也不笑。只是看着我。远远的,用他深深的蓝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我。
我跑过去,站在他的身边,这是我的第一个小学,我在这里上到四年级。
他微笑,我猜到了。
那个时候,我每天7:40才起床,吃完早饭8:00整,赶着8:10分的上课铃走进教室,下课去买一毛一根的果条,小男生大喊看我的天马流星拳,我的梦想就是成为雅典娜。穿着天使般的长裙,飘逸的走在一群圣斗士中间。后来一点看《新白娘子传奇》,看《足球小将》,我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足球的。那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一大堆女孩在楼下学小青施法术的手式。为了看下午五点钟的动画片,每天最后一节课都装病回家。超羡幕机器猫的口袋,里面有一大堆的宝物。还有小丸子,傻傻的多可爱。美少女战士流行的时候,大家都想自己的白马王子可以是礼服蒙面侠那样的男生。又体贴又帅气。中午在妈妈单位吃饭,每次那个长着大胡子的叔叔都会帮我多打一点菜。和男生一起疯一起闹,在旁边的沙子堆里开铁路。穿大大的连衣裙,转起来成一朵花。脸颊红扑扑的,老是忘记带红领巾,被老师骂。那真是一段永远也忘不掉的往事,就像初恋一样,在你的生命里,永远也无法回避。每次想起来的时候,会有浅浅的叹惜,淡淡的伥惘。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给你心灵上的安慰。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走吧。在一段长长的沉默以后,我转过头,用很清澈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答话。缓缓的站起来,蓝眼睛直视我。下面要去哪里?
我的,下一个小学。
我的下一个小学在这座城市里最干净的地方,和这所城市里最为现代化的一所中学做邻居。有很干净的校园,贴满两个大教室的奖状,在过去的三年中新建了一座楼,又有了一个二小,整个陕西第一个拥有塑胶操场的小学就是这所美丽的,喧闹的校园的一个光辉记录。
站在新楼前面,我不说话,暑假里,这里是寂寞的。寂寞的让人有一种想要吞噬自己的冲动。Ale望着那所新楼,五层的高度,泛蓝的玻漓,光滑的马赛克瓷片。他说,我不喜欢这里。
人是不需要喜欢的,只需要适应。这是我的回答。
不需要么?
不需要。我开始不喜欢这里,可是我很成功,班级第一,年级第一,数学课代表,大队委。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有一种眷恋的感觉。从那时开始,我知道有时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和对方彼此适应。适应了,自然也就喜欢了。
你喜欢我么?
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会让你做我的朋友么?因为你的感觉,很温暖。带着地中海的潮湿海风,让我们彼此吸引。你可能不知道,意大利是我最爱的国家。我觉得,前世我来自意大利,有长长的头发,深深的眼睛,湛蓝的,住在西西里岛上。没有父母,只有一只小狗。每天坐在海边,等待我的爱人回来。海风吹着我,我扶摸着小狗的毛,柔软的,有棕色的眼睛。我叫它菲儿。到了晚上,我的爱人会从海上回来,身上有海藻的气味,我为他做好鱼,看着他安静的吃下去。他有黑色的长发,也是湛蓝的眼睛,颀长瘦弱的身躯。我们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老去。待到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儿子,他和他的父亲一样英俊,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会在夕阳下踢着足球。我抱着菲儿静静的看着他们。等到有一天,我们都老去了,我抱着菲儿和我的爱人一起,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你的感觉,亲切,温暖,似乎上辈子,我就已经认识你了。
你信东方人所说的缘么?
信啊。人生在世,要有一些东西做为寄托。像你我,就很有缘。
缘,份。那份呢?有缘是不够的。
缘份是不能强求的。没有缘份,又怎会有缘份。说完的我在笑。
他也在笑,于是我知道,这个话题已经就此打住。
你想去我的中学么?
好啊。不就是对面么,我去过的。
知道你去过,去找我那次。但是你不了解它。它,是神秘的。没有人会真正的懂它。
我开始往前走,手插在牛仔裤的口带里。最后,在铁门前站住,深深吸一口气,微笑,说,我来看你们了。
他站在旁边,在跟楼说话?
摁,我相信楼是有生命的,他们能听懂我们的语言。我们也可以,只是多半的时候,你不会有耐心听它们说话。人是会寂寞的,楼也一样。所以每次回到学校,我都会先和它们打招乎。你相信么?它们对我是很友善的,每次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无休止的唠叨,它们都会来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知道么,它们还会吵架。有一次下雨,它们为了还要下多长时间吵了起来。你不相信对不对。
我转身,直视着他。171的身高使我不用踮脚尖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不相信,对吧。
不对,我相信。在意大利,我住在一个老房子里面,四周有很大的庭院。我喜欢坐在房子旁边,带上CD机,放音乐给我和它们听。放摇滚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们和我一起嘶吼,放纵身体里的激情。而放那些忧伤的歌曲时,我觉得它们也会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甜蜜的往事。那些掩埋了几个世纪的往事。而且,它们似乎也有对于音乐的喜好,它们听不得时下的那些泡泡糖乐曲。每次我放起那些流行乐,它们会摇动着以示抗议。我想,它们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霜,只会接纳一些有着积淀的东西。
在意大利,老房子似乎总是会有一些吓人的故事。可是,从来不会有人或者说是鬼来干扰我。我想,那些老房子是我的朋友。它们总是在保护我。小时候,我爸和我妈总是出去跳舞,我一个人和一大堆仆人一起,住在那栋房子里,似乎是孤独的。事实上,它们一直陪着我。直到现在,我也喜欢和它们说一些心事。这次会到意大利,我会告诉它们。在这边,我认识了一个和我一样把你们当朋友的女孩子。
我静静的听他讲完,然后笑,对着教学楼大声的喊,嗨,我告诉你们,这里有一个意大利来的男孩子。他也是你们的朋友喔。他认识很多你们的前辈。你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他也在喊,我是Ale,我来自意大利,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
我想那一刻,我们都听见了从教学楼深处传来的声音,我们是朋友。
走吧,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我开始往外走。他紧跟在我身后。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他问我。
好。吃什么?
我请你吃意大利Pizza,好不好?
当然好,可是这里好像没有必胜客也。
我请你吃地道的,亲手做的。保证比必胜客的好。
去哪吃啊?
我住的地方。
OK。
他住在一所大学的学生宿舍里,在走进大学时,我问他,你多大啊?看样子应该还很年轻。没有衰老到要上大学吧。
才没有呢。每次回中国玩,我都住这儿,意大利留学生都住这儿。由于是“国际友人”,就算过暑假校方也不收回去。我们来旅游的,留学的,都住这儿。我今年才16啊。
那你平常呢?你长住意大利么?
是啊。长住意大利。暑假,寒假回这边。
你的中文说得很溜啊,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长住中国呢。你这边有亲戚么?
以前有,我外婆。前年死了。我在中国住过一年,三岁那年。平常也常回来。而且,我妈是一个中文老师。从小是双语教学。所以,两国语言都还行吧。还有,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1994年的巴乔的影子。
你怎么知道我会说对不起。我承认我是想说对不起。
因为每个人听说她死了的时候,都会说对不起。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有必要么。会伤心的话,不刻意提起都会觉得悲伤。何必虚伪的说对不起。
他沉默,在这样的场合,我会常常觉得手足无措。我开始不断的玩头发。他却笑了,你知道么,你每次没有话说的时候,你就会开始玩头发。
喂,你不要觉得我今天没骂你你就可以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你知不知道你没有话的时候你就只会傻笑。超弱智诶。
那算打平好不好。
什么打平,我根本没有和你吵架啊,拜托你搞清楚。
我们就在一路的唇枪舌剑中到了他的住处。他固执的要说那里是他在中国的家,可我丝毫也看不出来一个狗窝和家会有什么关联。
一进门,一张很大很大的沙发。还有十来张地铺,分散于三个房间。一大堆有着蓝色的,棕色的,绿色的眼睛的男孩子向我打招乎。不娴熟的中文“逆号”和听不懂的意文夹杂在一起,倒是像一出大合唱。我超想笑,但碍于要在意大利帅哥前保持形象只是微笑了一下。然而他们到是开放得要死。那天的9号上来就是一个拥抱。接着是一大堆叽里呱拉的意语。Ale在旁边笑到要死,看着面部肌肉僵硬的我断断续续的翻译成中文,他说你很漂亮,谢谢你那天能给他加油,欢迎你今天来我们这里。希望你以后常来。另外,Ale停顿了一下,他问你喜不喜欢superpippo。同时伴随着一个狡黠的眨眼。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我拼命的点头,那个英俊的9号爆发出一阵大笑。指着Ale说了一通话,Ale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周围的人大笑,Ale告诉我,他说那我们应该一起来讨厌Ale(委屈地指指自己),Del Ale piero和Pippo的关系可不是很好。我也开始大笑,Ale一脸的无辜。
接下来,那些大孩子开始做饭。Ale陪着我参观他们的房子。对于整所房子,我无从评价。只能说充满了异国情调。而且处处可见张扬的青春。Ale说每年放假都是这样,等到开学,一切都会好起来。
吃pizza的时侯,大孩子们不停的问我怎么样。我撇嘴,皱眉,最后说,真的。。很好吃。Ale翻译过去以后,他们全部开始欢呼。我和Ale看着他们宽容的笑。Ale的眼睛在笑的时候很好看,我第一次注意到。
收拾完一切,Ale说,我送你回去,好么?
女孩子是不会拒绝这样的殷勤的,我暗想。
好啊。
晚上的风有点凉,他问我,要不要打一辆车?
不了。我说。
一路几乎无言,站在家门前,我突然转身,叫住正欲离去的他。要不要。。一个法国式的告别。
好啊。他看着我,突然开始笑。
2002年7月15日,我第三次亲了他的面颊。皮肤微凉,头发散乱。在一个有凉风的夏夜,我想我将会拥有一个最特别的夏天。
2002年7月21日
我是喜欢睡懒觉的,尤其是放暑假的日子里。所以7:30接到烟烟的电话时,我是很不开心的。烟烟的声音里有一种我不熟悉的恐惧。
嗨,醒了么?
如果我没醒会和你讲电话么?
那好,保持百分之百的清醒。我要告诉你,我生病了。
什么病啊?
有危险的病,会死掉的病。具体是什么有必要知道么。
会做手术么?
会啊。8月5日。算了,不说这个,能帮我送封信么,给风。
风?好啊,什么时候送?
现在。你来这里取一下,好么?
我知道我不会拒绝她,所以我打了电话给Ale,他静静的听我讲我需要送一封信给一个人,希望他能陪我。然后是沉默。最后他说,这算什么呢,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么?
如果我不信任你,你认为我会找你么?
那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我把信取回来,然后教给风。看着风清澈的眼睛,Ale友好的笑。我知道我和Ale应该尽快离开,拉起Ale,我大喊,拜了拜了。快乐的跑开。
坐在米旗店里,我们每人面前放着一大盒的红豆冰山。Ale问我,烟烟和风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很八卦。
不说就算了。他耸肩,摇头。你还是不信任我。
信任啊。他们的关系就好像这盒红豆冰山。有冰的剔透,冷静,有水果的温和,细润,还有红豆沙的甜腻。他们,和我是同班同学。两个人在初一是关系超好的朋友。那时我们都说他们很般配。般配的可怕。问题在初二,风和云是我们班的一对好搭档,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在外校。烟烟认识了他,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烟烟,烟烟使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变化。微妙的,我想他们或许吵过架。很严重的,抑或是很轻描淡写的。我只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了。而风和云,也开始渐渐疏远。风,应该是有些怪烟烟吧。他开始不理烟烟。这封信,烟烟之所以不亲自交给他,应该也就是这个原因吧。
你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谁错的比较多。
没有错对。烟烟不是故意的,而风这样做也有他自己的权利,我没有资格评论他们。
在意大利,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当面讲明白,或者从此一刀两断。没有翻来覆去的解释,不会象这里一样,真的很复杂。
这里是中国,我想,每一个中国人,不管有多么前卫,骨子里还都是很传统的。当然了,这不是你这种长蓝眼睛的人能明白的。
可能吧。就像你,我就不明白你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看上去很怪,可是却会很注重一些细节。我现在相信,中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国家,你是最神秘的一个中国人。
说真的,你有没有别的中国朋友。
就是上次你看到的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我是说像我这样的朋友。
你也是需要帮助的,你不快乐,我要让你快乐。
你这个人真的很神经诶。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你走不走啊,拜了。帐你来付。
五分钟后,他从店内出来。我就知道你会等我,为什么要我付帐。
女生和男生出来当然要男生付帐,你这点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追女生啊。唉。
那,你算是我的女朋友喽。
你很夸张。
开玩笑的。
知道啦。
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呢?
你敢,看我不剁掉你的手。我举起右手,狠狠的往下劈。
他躲的到也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大笑。因为彼此明白,都只是好朋友。
好了,说真的,你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的?在我们坐在广场的长凳上时,他这样问我。
他,要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最好像Pippo一样半长。要会踢足球,会弹吉它。对于他所喜欢的事情百分之一百的执着。聪明,率性。
你是在形容我啊。暗恋我就早说嘛。
少来,你会弹吉它啊?
当然了,在意大利,我有一个乐队,吉它手兼主音。怎么样,很棒吧?在入夜的时候,我们拿着吉它,在公园里面表演。会有那种很懂音乐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彻夜的喝啤酒,弹吉它。
那你在意大利有没有女朋友?说说看你的梦中情人。
我有很多的意大利女朋友啊,不过我想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喜欢我。我也喜欢黑发的女孩子,黑黑的长发可以在风中舞蹈。我想,她应该很聪明,知性,有才华又不盛气凌人。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真正喜欢我。
你有很多故事。
你很聪明。那边有鸽子,我们过去吧。
在意大利,我有两只鸽子。是妈妈送给我的。很漂亮的羽毛。很久很久以后,他开口说。
你,想听我的故事么?
如果你想说。
二十年前的中国,刚刚打开国门,那时候国外的商人都看准了中国的市场。我的祖父,让我的爸爸来中国游学,顺便帮他查看一下中国政府的政策。可是他没有想到,刚刚20岁的我的父亲,爱上了他的中文家教。并且执意要留在中国。他气坏了。派了五个人来中国,要将我爸强行带回意大利。可是,在即将要离去的时候,我爸跳楼逃走了。而我的祖父,被气的犯了心脏病,永远离开了我爸爸。我爸最后还是回了意大利,把我妈也接了过去。只是他总是觉的,是他和我妈一起害死我祖父的。所以他总是出去跳舞,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和各种各样的女人调情。我想妈妈她应该是悲伤的。所以到最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在外,他们是受人尊敬的模范夫妇。在家里,他们根本不说话。最可笑的是,他们还都不愿意放弃他们的婚姻。爸是因为他的声望,我们家在意大利是很有名的名门望族。而妈呢,早已不是当年的视爱情为至上的女孩。她留在爸身边,就是为了那些钱和声誉。
怎么样,会被我的故事吓坏么?一阵长长的沉默以后,他这样问我。
不会。我想我很习惯这样的方式,在很好的天气里,有风吹着我,旁边有暖暖的声音响起,讲述秘密或者是一些遗忘了很久的事情。你呢?
我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告诉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一些往事。
走吧。
好啊。
那天我们很安静,从南门外的广场一路走回我家,不说一句话。临别的时候,我们按照习惯告别。
2002年7月22日
我告诉他,我将会写一篇东西给他,给我,给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他轻轻的笑,好啊,写完以后我也要看。我点头,很认真的答应。那时我正在写一篇叫做《天堂在哪里》的文章,我想他在看完了那篇文章以后,会认为我是灰暗的女骇,其实我是最开朗的,笑起来没有任何形像。
然后我们就分开了,我没要他送我,我要回姥姥家。没有吻别,甚至没有再见。他挤到麦当劳里买甜筒的时候我悄悄的溜走了。那天我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裙子,他说让他想起天蓝色的地中海水。
2002年7月29日
他把我狠狠骂了一通,很没面子的,他大喊。
我笑的很疯狂,对不起拉,大不了我请你喝可乐。
那天下大雨,气温超低。我喝着热巧克力,他却捧着大杯的可乐在旁边站着,里面放了数十块冰块。我狂笑,他若无其事的猛喝。
最后他说,想不想吃pizza?喝多了可乐,最想吃的就是Pizza了。
虽然我很奇怪他的奇谈怪论,可是我很爱吃pizza。所以我再次来到了那间乱七八糟的屋子。
与上次不同的是,屋子里面正在放着John Lennon低沉的《LOVE》,“Love is real, real is love \ Love is feeling, feeling love \ Love is wanting to be loved \Love is touch, touch is love \ Love is reaching, reaching love \ Love is asking to be loved \ love is you \You and me \ Love is knowing \We can be \Love is free, free is love \ Love is living, living love \ Love is needing to be loved……”
你们,爱听John lennon的歌?我问Ale。
是啊,你也听The Beatles?
当然。不过最爱金属摇滚。Nirvana,Pearl Jam,Metallica,Linkin Park。。。反正很多就对了。
看来,我对你的第一感没有错。你不高兴。
是么?那就是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高兴,那很重要么?我不知道。
算了吧,我不想吃Pizza了,再见。我转身,低垂着脸,不看他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我径直往出走。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深深的,像是要看穿我心底的一切。
2002年8月5日
我们固定在星期一见,他会在早上九点打一个电话。告诉我见面的时间地点。这次却失约了,我上网,看见他的头像在闪动。
嗨。
嗨。你最爱的意大利城市是哪里?
米兰。
没有威尼斯么?
没有。
告诉你一个故事,在威尼斯有一座桥,名字叫做叹息桥。传说只要有恋人在那座桥下拥吻,他们的爱情就会永恒。桥下永恒不息的河水就是他们的见证。你听说过这个故事么?
没有。我不犹豫的打下。
那现在,你会爱上威尼斯么?
不会。
为什么?
我没有理由因为一个人的一个故事而改变我的喜好。
可是你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可以和你的恋人一起在那座叹息桥下引上你们的一吻,让爱情永恒呢?
如果可以永恒,就不需要什么河水和桥。如果注定要分离,有那座桥也没用。
悲观。
现实。
出来吧,来我们家。
好。
我进门,头很昏。他拿着一盘Nirvana的CD给我,这是他们在《Nevermind》之前出的专辑,中国现在找不到正版的了。
我看着,问他,从哪来的?
意大利,这是他的。他指指9号,9号微笑着扬手。
谢谢,我露出很开心的微笑。9号一跳一跳的跑过来,叽哩咕碌的说了一大堆的意语。Ale转过身,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而后对我说,今天他要给你做意大利的Pastino。
吃完很闹的一顿饭,Ale说他要送我回去。我点头,他突然问我要不要留下来两个小时。
沉吟,然后,好啊。
他们做了很多的手影,Ale和我一直在笑,我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这么开心了。他突然说,你觉不觉得,其实我们就是这一个一个的手影,诞生一个就会消灭一个,看起来人的一生似乎很长,其实在那个人的眼中很短。
你指的那个人是上帝么?
我是天主教徒。
你认为真的有上帝的存在么?
不管有没有,起吗他在我的心里是永远的存在着的。
你很孤独。
就像你很不高兴。
我跳起来,从现在开始,在这个夏天里,你不可以说你很不高兴之类的话,听见没有。
他不回答,一直在看我,每次他的眼睛那样深的盯着我,我就会害怕。这次,也是一样。
算了拉,说点好玩的,今天是我们认识一月诶。
那我们去庆祝一下。他拉着我,跳进一辆出租车,去城墙,他说。
我们在城墙上站着,风很大,我们都不说话。他突然笑了出来,你知道么?这是我一生中最特别的一个夏天。
我也是。
我们又不说话了,只是一直站着。后来他说走吧,我点头。然后我们手牵手走下城墙。
2002年8月9日——2002年8月15日
我拉着他为Pippo庆祝生日,强迫他熬夜帮我翻译我写的一大堆废话再发给米兰官网,让他在米兰的朋友买了一大堆Pippo的东西,那个男孩笑着问他了一句意大利文,他翻译过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因扎吉?冉后用他带着深深浅浅的笑意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回答,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天开始。
我很欣赏的男生对我说,去看《吐司男之吻》。我微笑,已经看过了。
那么,再去看一遍吧,那种好片子,看两遍不嫌多的。
于是我抱着一大堆的影碟冲进Ale的宿舍门。午夜三点,我们打着呵欠倒在一张沙发上。
薰说,夏天是最奇怪的,在夏天里,会有一大堆奇怪的人突然闯进你的生活,随之而来的,是一大堆奇怪的事情。
那么,现在呢?睡在Ale的沙发上,午夜三点,屋子里有海水的味道,我甚至可以听到一个有着蓝眼睛的年轻男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晚安,说给自己。
Ale看完了《吐司男之吻》,嗨,他说。
嗨,我回应。
我们,算是两个闯进彼此生命的陌生人么?
算,不算?
无论算不算,我想,我们都一定改变了彼此的生命。在一条长长的道路上,我们一定都曾经是一棵特别的树,给彼此留下过深刻的印像。
Ale说如果他有机会见到Pippo,他一定会告诉他中国有很多他的球迷。
我说他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Pippo,因为他会很快忘掉我。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看着我,说了三遍。
2002年8月26日
我忙于补课,很长时间没有见他。终于,他打来电话。
我要走了。
回米兰?
是的。
不要忘了要见Pippo。
我会的。
挂掉电话,我有想哭的冲动。
2002年8月29日
9号打来电话。一大堆的意语,我一句都听不懂。然后他问我,Can you speak English?
Yes。
他说Ale要走了,我要不要去送?
漫不经心的说好,漫不经心的下楼,瞒不经心的一直到见到9号。他递给我一封信,Ale的。
纤尘
希望在未来的一年中你可以帮我照顾那个得病的小姑娘和那两个老人,还有这个城市中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和你的那个很可爱的朋友永远做好朋友。一直支持Pippo和意大利,不要再讨厌piero。经常去宿舍吃他们做的Pizza,他们希望有人能够赞赏他们的厨艺,有空的时候去看他们踢球,帮九号加油。心情好的话,把9号带去看看你的过去。不要总是掂念着烟烟,风,和云。重金属也不要再多听了,对身体不太好。吃红豆冰山的时候,不要忘了想我。还有,明年夏天,来意大利。我会让你见到Pippo,如果这可以使你感到快乐。
P.S 其实我曾经希望过你会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