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一整夜。隋心刚给洋洋的围巾收了尾针,围巾是红色的,接头处挑了个简易小老虎头像,煞是好看。围在洋洋脖子上,衬的洋洋小脸蛋粉嘟嘟的,可爱极了。与此同时,也衬得隋心脸色越发苍白。
昨夜,她突然头疼,疼的她从睡梦中醒来,伴随着一阵恶心,她开始趴在床边呕吐,捂着嘴巴发出呕吐声,好在洋洋没被惊醒。倒是穆霆,像是没睡一直在看着她一样。她甫一睁开眼睛,穆霆受惊地坐起来:“隋心!”倒把她吓了一跳,她笑:“没事儿,可能晚上和洋洋一起吃多了。现在有点闹夜。”
穆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搂着她,轻轻地拍顺着她的背部:“是不是很难受?”
“没有‘很’,就是有点闷。”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隋心抬眸向落地窗,窗帘缝隙处隐隐可见室外的雪光,以及尚在飞舞的片片雪花:“那么冷,不去。”
他不说话,灿亮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就像儿时,两人一起使坏时,那样纯真那样清澈。
三更半夜,穆霆从衣柜里找一件厚实的羽绒服,给她穿上。又找到帽子,口罩,围巾,手套,裹的隋心只剩下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背着她下楼,来到院子里。呼吸到清凉的空气,隋心顿时觉得舒服很多,疲惫感也随之减轻。
当时四周阒静,雪花漫天飞舞,地面落了厚厚一层白雪,脚踩上去咯吱作响,视线内的景物也被映亮。隋心抬头看着漆黑天空冒出的白色雪花,袅袅落下,听到穆霆说:“隋心,活下来,好不好?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老婆,穆铭希的妈妈。一辈子不会改变。”
一片雪花落到她的眼睫毛上,冰的她清醒几分,她低下头,趴到他的颈窝,深深呼吸他身上的味道,她想记住他的味道,以便黄泉路上聊以寄托:“不是我不想活,是活不了,我没有听到洋洋把话说清楚,我没有看到他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我怎么舍得?”
“那我呢?”穆霆问。隋心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隔着口罩发声,穆霆却听的清清楚楚:“你现在心里的悲伤,内疚,悔恨,不舍都会随着时间推移,由另外一个美好的女子来抚平。”
穆霆苦笑,而后双眼开始渐渐泛红,声音几乎盖不过雪面发出的咯吱声:“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还会有我吗?”
隋心双手搂着穆霆的脖子,笑:“穆霆,不要那么深情,我差点就信了。”
“不要紧,我们可以试试。大心,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走,到哪里我都陪着你,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会远远地跟着你。”
隋心听的心头一跳,连忙问:“洋洋怎么办?”
穆霆露出笑容,苦涩的笑容,此时雪花落在他的手臂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他垂首望着,半晌才开口:“对啊,洋洋怎么办呢。”
“穆霆,你不能这么自私。”穆霆停下步子,微微侧首,眼眶已红:“大心,真的,你不能丢下我。没有你,我不死,也会疯掉。”
雪中散步之后,隋心重新躺回床上,窝在穆霆怀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早上起来脸色就不好看。
穆霆将车子停在穆宅院内,红色的奥迪,是之前他买给隋心的,隋心一次也没开。隋心拉着洋洋走出房门,穆霆打开车门,走到她跟前,问:“冷不冷?”
洋洋扯着围巾,奶声奶气地回答:“不冷,好热!”
“没问你。”穆霆面无表情看一眼洋洋,然后转向隋心。洋洋不介意爸爸的忽略,反正妈妈爱自己,他昂着小脑袋看妈妈。
隋心摸着洋洋的小脑袋,笑着:“洋洋不冷,妈妈就不冷。”
洋洋冲着爸爸昂着小脸,得意极了。
穆霆上前握住隋心的手,试一下冷暖,隋心笑向他:“真的不冷。”她的手还是有点冰,穆霆眉头轻蹙:“不然,我们就不去了。今天就在家里。”
今天是S市的送年,按照穆家的惯例,他们会和纪之霖一家在木锌的酒店内一起送年。隋心和穆霆小时候很爱这一天,因为爷爷还会给一人发一次红包。也就是说,隋心可以一次拿两个红包,一般情况下穆霆的红包没出酒店门,就会落在她的口袋内。
现在年龄大了,肯定没有红包,但洋洋是有红包收的,她笑笑:“为什么不去?我们洋洋也是可以收红包的,不能白白便宜了纪之霖吧?”她说的像没事儿人一样。
穆霆却受煎熬,自他得知隋心生病开始,他的身心一直遭受着生命以来最大的痛苦,即便下定决心碧落黄泉地跟随着她。他仍旧时常晚上睡不着,哪怕是抱着隋心,他也害怕她突然不应声。或者刚闭上眼睛,突然梦到隋心浑身冰冷地躺在自己怀里,他瞬间惊醒,听到隋心微微的鼻息声,他才稍稍心安。
心安只是片刻,更多的是各种情绪压迫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挖了一个大坑,将坑中的泥土堆在坑边,经年历月,坑边的泥土滑到坑内,风霜雨雪的积累,这个坑变成了虚掩的泥潭。而他正巧陷入了这个泥潭,自己坑了自己。
一坐进车内,洋洋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不停,小孩子学话期,话特别多。穆霆见隋心稍显疲惫,就对洋洋说:“洋洋,安静一会儿。”
在妈妈面前的孩子最任性最娇气,洋洋非但不安静,反而说更多,而且全部都是对隋心说:“妈妈……”
隋心脸上难掩疲态。
“穆铭希!”穆霆提高声音呵止他说话。
洋洋看爸爸脸色一沉,甚感委屈,妈妈又在身边,嘴一撇就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