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晚上,军营各处就地生起一堆堆篝火,士兵们欢快的围聚在一起,庆祝着白天的胜利,虽然还有一丝失去兄弟的惆怅,只是太久没有品尝到胜利的滋味,连那丝惆怅也被冲得淡了。
元帅的大帐里亦是灯火通明,统领各军的将领齐聚一常,大家把酒言欢,不住的说着战场上的一些事情,气氛显得极为热闹。
我和如霜悄悄的坐在一个角落里,不时的有将领过来向我们敬酒,我们也都来者不拒的微笑着一一喝下去,雨霖一直坐在我们身边,也许是白天的一战,他已经把我们看成并肩做战的好友,也许是因为我们初来乍到,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我们尽快熟悉军营的环境。
我低低的跟如霜聊着天:“刚才过来向我敬酒的那位将军力大无比,只怕几千斤的东西他都可以一手托起。”
如霜淡淡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他的双臂,孔武有力,一根根筋脉竟象树珞一样粗,走起路来落地生风,一定是一个大力士。”
我说出一些细节叫如霜仔细观察一下,可是如霜不感兴趣,她只是不时的看一眼坐在大帐正中的元帅。
我也回眸看了一眼,元帅身边,一直是那个笑容如花的眼儿媚在服待着,酒杯一空,她就顿时添满,倘有将军过来敬酒,她就会娇憨有礼的与他们寒暄着,又不时低低的与元帅聊着天,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可人儿。
如霜的眼睛里似乎没有别的东西了,而我又发现了一个奇异的将军。他一身黑衣,头带斗篷,暗暗的遮过了半个脸,看不清容貌是什么样子的,他只是静静的坐着,滴酒不沾,我悄悄的走近他,突然感到一股极寒极冷的阴冷之气,雨霖把我拉回座拉,悄悄的说:“别坐那人身边,会冻坏的。”
那个黑衣将军向我的方向侧了侧头,我悄悄的跟如霜说:“瞧那个黑衣人,身上有至阴至冷的气味,有点象个鬼灵。”
“暗夜,是不是这里的篝火太旺了些,我叫他们撤一些去。”雨霖在问那个黑衣人,语声关切。
黑衣将军微微颔首:“不必,这些火我还承受得住。”
一番打量之后,我发现坐在帐内的几十位将军,有二十几个人类,他们看上去个个身经百战,武艺超群。一位黑衣鬼灵,阴冷之气显示着修为极深。还有四位降魔者,应该是雨霖这个家族的。不可思议的是,算是眼儿媚的话居然有七位妖精。
真是佩服先生,竟然可以收服这些人,让这些人为世间的宁静和平盛世而战斗。想必,我们不在他身边的这几百年,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承受了不少的磨难。虽然他现在贵为元帅,手下有精兵强将,可是谁又知道他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
大帐的门突然被人掀起,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快步走了近来。
只是他一进来,本来正热热闹闹,笑语喧哗的大帐内,突然变得有些安静了,至少有一半的将军站起来向他行礼,而他也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元帅微笑道:“子砚,坐到我身边来。”
那个叫子砚的孩子快步走到元帅的身边,微一拱手,语气老成的说:“元帅,听闻你打了胜仗,父王特意前来叫我来祝贺。”
“只怕不是大王叫你来祝贺的,是你自己又偷偷跑出来的吧。”雨霖将军毫不客气的说。
“师傅,我在宫内实在闷得无聊,很想念师傅和元帅。”子砚不甘心的强辩了一句,看样子,这孩子是雨霖的徒弟,身份不凡。
可是元帅却对雨霖挥了挥手,笑道:“雨霖将军,不要把王子管得太严,身为男儿,到战场上历练历练,将来长大了,才可以保家卫国,奋勇杀敌啊。”
子砚孩子气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只是一看到雨霖凌厉的目光,又黯淡下去了,默默的坐在元帅旁边,媚儿早为他准备好了酒菜。他滴溜溜的眼珠不时的转向雨霖,又悄悄的扫视着帐内的众将。
我拍了拍雨霖的肩膀,笑着:“原来你是王子的师傅啊。”
雨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子砚,眼晴里的痛楚一闪而过。
“今日如此高兴,请众将军不醉不归,哪个不是抬着出去的,我可要军法处处置。”元帅看来兴致很高,他大声的说道。
众将轰然答应,大帐内响起豪爽的一片笑声。
“媚儿,拿琴来。待我抚琴一曲,为各位将军助兴。”
“元帅,你已经许久不抚琴了。”眼儿媚有点讶异。
“今日高兴,就弹一曲吧。”
眼儿媚于是袅袅婷婷的走入内帐,珍而重之捧出一把古琴。那把古琴年岁已久,上面镂刻着精美的花纹,只是却显得有点陈旧了。
如霜看到这柄琴,眼光有泪光闪动,曾经在许多个日夜,如霜就是这样静静的呆在画上,看着先生一人孤独的弹琴。
清冷的琴声一响,大帐内顿时安静了许多。
那不是一曲人间的曲子,它来自天宫,名叫《问情》,天宫内制造此曲,本是想叫抚琴之人忘却****之事,只是在先生手中弹出,却是另外一番意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曲调有如一对情侣在低声倾诉,又似离别之苦令人断肠。
一时间,听琴的人们倒都有点怔了,此情此景,不是应该弹一首激昂欢快的曲子吗,为什么此曲在先生手中弹出,竟令人感到莫名的伤感。好多人的眼前出现在了幻象,想起了家中的娇妻,刚刚会走路的爱子。就在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如霜痴痴的走到元帅面前,拔出了腰前的银剑。
元帅含笑点头,于是如霜开始舞剑。
神女宫剑法本就让人目眩神迷,战斗时可御敌百万,而单纯舞动时,又有似世间最绝妙的舞蹈,每一招一式都美得惊心动魄。
元帅的眼神有些变了,他不敢相信,此女子不仅有着和霜儿一样的容貌,竟然还会使用神女宫剑法,这种剑法,在霜儿留在雾芷山的那几年,他也不止一次的看到,不知有多少个黄昏,他们就是这样,一个弹琴,一个舞剑。
他还曾经对霜儿说过,此剑法比世间最美丽的舞蹈还要眩目几分。
还记得霜儿的笑容是那么纯净,眼神是那么痴情。
只是不懂,堂下舞剑的这位女子为何也有着这样的眼神。
但是她不是霜儿,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他与霜儿,有着心灵相通的感应。这个女子,虽然有着霜儿的一切,但是没有与他相互呼应的心。那种心意感知,恐怕只有深深相爱的人才会拥有的吧。
如霜的身影象蝴蝶翩飞,又有如飞蛾扑火般凄艳,我轻叹一声,在怀中摸出那把竹萧,低低的与这曲《问情》合奏,呜咽的萧声响起,更添上一种凄楚。
大帐内鸦雀无声,连一丝动静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喝酒和说话,只是怔怔的听着琴声,看着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女飘渺如仙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