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来,拿出一只手帕把子砚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右眼肿了一块,看来要用冰敷了,身上的衣服也破得不成样子,虽然贵为王子,可是打起架来和民间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于是子砚拉着我,回他的住处换洗。
子砚的宫殿非常精致秀美,是一处曲径通幽的园林,服待的仆人们看到他的样子也没惊慌之色,看来子砚在这个皇宫受伤已经是经常的事情了。子砚屏退了众人,我帮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把他手臂上的伤口仔细的包扎好,一边问道:“子砚,你的娘亲呢。”
“娘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父王日夜思念娘亲,久病成疾,也顾不上管我,要不是雨霖师傅管得紧,我早就离开皇宫去闯荡江湖了。”
子砚三言两语就交待清楚了他的处境,看到他脸上的憧憬之色,我笑着问他:“小小的年纪就想闯荡江湖,那么,你想在江湖上做些什么事情呢?”
“当然是除魔卫道,扶危济困,就象雨霖师傅那样,做一个人人景仰的降魔者。雨霖师傅是英雄,你也是英雄,我长大了,也要做英雄。”
正待夸赞他两句,没想到他话题一转,接着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哦?”我纳闷的看着他。“你的理想很好啊,为什么改主意了?”
“我改主意了,自从那天在军营里看到白衣仙子以后,我决定做国君,只有人间地位最崇高的国君,才能有资格娶白衣姐姐为妻。”他信心满满的说。
“你。。。”我愣住,许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经常会被子砚的想法给惊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想做国王,还把自己未来的王后都选择好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怎么知道自己可以做国君,你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吗,人家个个都比你强呢。”
子砚小手一扬,胸有成竹的说:“大哥天生懦弱,二歌生性歹毒,只有我,即有仁慈之心,又智勇双全,将来的国君,一定非我莫属。”
“你这小小的孩子懂什么叫仁慈之心。”虽然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却不希望自己的徒儿有这么深的心机。
“师傅,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看一个好东西。”他兴冲冲的奔出园子,神神秘秘的领着我来到一处空无一人的院落:“这里是前朝废弃的冷宫,没人居住,我在这里养了一个好东西。”
“紫儿,你出来。”子砚一声呼唤,一只小小的紫貂从屋内跳出来,一下子跳到子砚的怀里,子砚开心的摸着它柔滑的毛,笑道:“师傅,你瞧它漂亮吧。”
那小紫貂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转了一下,虽然它的样子很高贵很美丽,我却闻到一种浓烈的妖气,一种危险降临前本能反应,我不动声色的对子砚说:“这东西真得很漂亮,给我瞧下。”
子砚心无诚府的把紫貂递给我,一边小心翼翼的说:“它可胆小了,从来没见过外人。”
紫貂似乎不太愿意让我抱去,它的两只前爪用力的扒着子砚的衣服,子砚哄道:“乖紫儿,这是我师傅,不是外人。”
看到它的抵抗没有用,紫貂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紫色的妖人,可是他并没有袭击我,而有一把提起身形只够他一半高的子砚,双手掐着他的脖子,眼里闪着暴戾的光茫。
子砚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个掐着他的脖子的妖人就是他养了一年多的小紫儿,一年前,他在军营外山坡上发现了它,当时它受了伤,浑身是血,子砚把它抱回宫中,为它敷药,帮他接骨,有什么好吃的都先拿来给它吃,每天他都要来这里跟他说一会子话,他在宫里一直没什么朋友,就把紫玉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紫貂把子砚越掐越紧,他的脖子已经一圈血肿,他喘不上气来的用力咳嗽。
我的手里扣了一把银针,这是我可以想到最致命的武器,只是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要我稍微一动,子砚就没命了。我冷静的说:“放开他,说出你的条件。”
那紫衣妖人冷笑了一声:“你就是这小鬼新认的师傅吧,听说你是一个仙人,还打败了我们的先锋军,今天,我要为它们报仇。”
“可以,那么,冲着我来吧。放开这个孩子,他必竟救过你一命。”
妖人哈哈大笑:“所以,世上的凡人都是白痴,竟然去救一个屠杀他们家园的妖精。”
子砚的脸上惨无人色,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红色,我知道,对于妖人对他的伤害,远远不及他心里所受的伤害更痛,
“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是一个仙人,只要你今天有命活着出去,早晚有一天,我会收服你,到时候,你会死得比现在难看。”
紫貂“哼”了一下:“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就算你能杀我,但是我死的时候,一定先把这小子掐死。想救他,你现在就自断经脉吧。”
自断经脉?
我才来到人间三个月,我才帮助先生打了一仗,希望之城还没有完工,我还没有教子砚一点功夫,还有这么多事没有做,我怎么能自断经脉?
可是不这样做,看来他是不肯放过子砚了。
我慢慢的提起一只手,子砚说不出话来,但是拼命的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子砚哭。这个孩子,没有父母的疼爱,他不哭,被人打得半死,他不哭,被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他不哭,但是现在,他哭得脸都花了。
“我可以自断经脉,但是你要遵守诺言放了这孩子,否则的话,即使你有命逃得出去,也一定会死在我军的追杀之下。”说完,我一掌击向自己的心脉,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接着我呕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委顿的倒在地上,突然间,整个空间变得很安静。
过了一阵子,那妖人确认我已经没有半点声息,放开了子砚,蹲在地上把手搭在了我的脉搏上,果然不再跳动,他得意的狞笑起来,只是才笑了一声,我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把银针已经尽数没入他的身体,我用了在天一阁学过的最严厉的法器,这把银针可以让他魂飞魂散,连来世都没有。疾风曾经教过我,不遇上罪大恶极的妖人,不要使用它,没想到下凡才几个月,我就用了。
我没有自断经脉,只有伤了自己,然后用龟息之法才能骗得过他。天一阁里奇书无数,也让我学到了许多旁门左道。
子砚怔怔的看着我,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我死而复生的惊喜,我冲他伸出手臂,他投入我的怀中,静静的依偎着我,眼泪,侵湿了我胸前的衣服。
我试图挤出一个微笑来安慰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子砚与我的心离得很近,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对所有人关闭了他的心,今天,他毫无顾忌的对我敞开了他的心,我的心里也泛起了一阵怜惜。
只是又一口鲜血喷出,虽然是做戏,但是七分真,三分假,若没有重伤自己,那个妖人是不会放开子砚的,子砚惊慌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弹丸,扔向了天空,弹丸在天空炸开,那是降魔家族独有的求救信号。
最后昏迷的时候,我看到匆匆来到的雨霖和一个快如闪电的黑影,随着那个黑影而来的是,是冰冷刺骨的寒气,是暗夜,从他们赶来的速度我可以看出,这两个人,是最在意子砚生死的人。
只是我的手却被另一个人紧紧握住,一个熟悉无比的叹息:“竹君。”
他来了,先生来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他忍不住叫出了我前世的名字,也是我今生的名字,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