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行,经过二十几日,终于进入湖南地界,那个神奇的开锁名人,就住在岳阳城的岳阳楼附近。南方虽然还是绿意盎然,毕竟进入十二月,天空总是阴沉,时常小雨淅淅沥沥,阴冷的冻得骨头生疼。
几人还好,可以用内力抵抗寒冷,苦了文玉书没有内力护体,又大量的失血,身体本极度虚弱,虽然左一层右一层的加衣加被,还是冻得手脚冰凉,瑟瑟发抖。只好在有太阳的时候,走段路,太阳稍微偏西,就赶紧找客栈休息,在屋里放个大火盆,把屋子熏得暖烘烘的。可越担心越出事,文玉书还是病倒了,持续高烧不退,病的糊里糊涂。几人急的到处求医问药,一颗心又被搅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恍惚中,一个影子从窗户跳进来,站在床边。文玉书视力本就受创,加上这场病来的迅猛,就更看不清了。但能感觉仿佛是个女子,因为腰很细:“是婉儿吗?”
那影子好像走进来,蹲下身子,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冷柔滑的手抓住,放在脸上,湿漉漉的泪,是热的。
四周漆黑,文玉书更难分辨她是谁了,知道她在哭,忙道:“为什么要哭呢?”
那人忽然把被子给他围住,眼前登时漆黑一片,只觉得晃动几下,空气一凉,竟是已离开屋子。文玉书急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文哥哥,这里会很危险,我带你离开。”
虽然听不清,但这称呼却很熟悉,蓦然惊道:“你是莫姑娘?”
那声音道:“是我,义父已赶过来,没时间解释了。”
文玉书笑了一下:“他还不死心吗?”
莫欺雪道:“他并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只是来这边处理一些教中事物,偶尔听说大哥和你也来到湖南,这才过来。”
文玉书急道:“我这么走了,大哥二哥会担心的。”
那人道:“我已经给大哥留了信息,他知道是我带你走的。”
又在车里了,文玉书苦笑,这锁要是不打开,恐怕自己一辈子也离不开车子了。因为还在病中,又在夜里,感觉寒意一阵一阵逼入。不住咳嗦,震动拘魂锁,疼得大汗淋漓。把莫欺雪吓得半死:“怎会病的如此厉害?”
急忙把文玉书安排在一户人家,天刚亮,就慌忙去找大夫。等把连滚带爬的大夫拎回来后,还哪里有文玉书的影子。只有吓得面无人色的一对夫妇蜷缩在墙角。莫欺雪险些昏过去,望着两夫妇的目子,如同两把剑,直刺人心:“我临走时,对你们说过,如果照顾不好他,你们都得死。”
夫妇二人被吓得黄豆般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哭喊着:“我们是·好好看着他的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那个人···忽然就进来了,······我们夫妇·拼命也拦不住啊。”
莫欺雪的离魂勾拿在手里:“把他丢了,你们也别活了。”
夫妇俩拼命喊着:“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啊。啊,对了,那个小兄弟被带走时候让我们告诉你,叫你不要为难我们。他说,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对付江湖好汉,让你放过我们。”
莫欺雪的手放下,嘿嘿惨笑道:“都那个时候了,他还在为你们打算。”她咬牙道:“文哥哥,你等着我,无论是谁,我都绝不会让他伤害你。”
看着她一忽就不见了,惊魂不定的夫妻放声大哭,战战兢兢躲在一边的大夫,一下子坐在地上。三人惊魂未定,望着门外,生怕那女魔头会在回来。好久不见动静,才同时舒了口气,女人看着莫欺雪方才站过的地方惊叫道:“你们看。”原来整齐的地砖,布满了裂痕,中间竟然塌进去一个小坑。三人冷汗直冒,这是怎样的涛天愤怒。
文玉书又被扔进车里,他再好脾性,也开始恼火。自己现在像一个破麻袋,被抢来抢去,当真就这么好欺负吗?
车外传来声音问:“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因为生气,文玉书闭口不理。那声音道:“干嘛不理我?”
文玉书索性闭着眼睛做睡着状。那人勒住马车,进来忙搭他脉搏:“兄弟,你醒醒。先别睡,找个安全地方,我再给你疗伤。”
文玉书冷冷道:“我只想休息一下。”
那人道:“你怎么对哥哥这么冷漠,难道见到哥哥不高兴吗?”
文玉书忙睁开眼,车里一灯如豆,根本看不清是谁,他伸出手摸索着拉住他胳膊,急道:“你是谁?”
那人似乎愣愣:“你的眼睛?”
文玉书凄然笑道:“我看不清。”
那人急忙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怒吼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告诉我。”
文玉书摇了摇头:“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抓着他的手悲声道:“我可怜的兄弟,我是你霍元令霍大哥啊。”
“啊?”’文玉书拉着他的胳膊挺起身子叫道:“霍大哥,真的是你啊?”
霍元令几乎落下老泪道:“我说你怎么一直冷冰冰的,原来你的眼睛和耳朵都坏了。兄弟啊,这才几个月不见,你竟到这个地步,好叫哥哥心疼啊。”
文玉书却不悲伤,能见到他,真是太好了:“霍大哥,我一直都很想你。没想到这么快就相见,太开心了。”
霍元令把他搂在怀里:“以后哥哥都不离开你,免得总被坏人欺负。”
文玉书好温暖舒心,真像躺在了爹爹的怀中。
外面一阵疾风掠过,站在了车外。霍元令目中杀气登盛,把文玉书安排躺下,柔声道:“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文玉书想拉住他,他人已经出了车子,立刻传来打斗声。心想莫非是莫天尺追来了。
耳听得外面劲风如刀,树木折断,砂石激射,乒乓声震耳欲聋。心里担心,爬起来,顾不得头晕,推开车门,头一晕,却滚了下去。两声惊呼,齐向他奔来。
只听霍元令吼道:“再不走开,我真杀了你。”
一个声音道:“有那个本事再说,文哥哥。”一条人影叫着又扑过来。文玉书叫道:“别打了,是莫姑娘吗?”
一个影子立即到了身边,握住他的手:“文哥哥,他可有伤了你?”
文玉书觉得她的手冰冷,且在发抖,慌道:“你受伤了吗?”
莫欺雪摇摇头:“没有,我们走!”
霍元令哼了一声:“走得了吗?”
莫欺雪道:“我想走,谁拦得住?”
霍元令大笑道:“好大的口气。风云教这几年小有成绩,你们就都嚣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莫欺雪道:“嚣张是要有本事的。”
霍元令道:“那就拿出你的本事给我看看。”
文玉书忙道:“不要打了。霍大哥,莫姑娘对我没有恶意。莫姑娘,霍大哥也不会伤害我的。”
霍元令道:“他是莫天尺的义女,谁知她安的什么心思。”
莫欺雪杀气又盛,文玉书忙攥紧她的手道:“霍大哥,你难道连我都不相信吗?她救过我好多次,我相信她。”
手中的小手紧了紧。
霍元令道:“文兄弟,你怎么如此天真。莫天尺就在这附近,一旦遇到,她会背叛他来护着你吗?”
文玉书一时语塞,慢慢松开了手,他也不希望她用背叛风云教来保护自己。
莫欺雪看着空空的手,哽咽道:“跟我走,我能保护你。”
文玉书摇摇头:“莫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莫欺雪道:“文哥哥,跟我走,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霍元令哼了一声:“你拿什么保护他?”
“我能!”一阵疾风,莫欺雪离魂勾带着狂暴之势攻向霍元令。霍元令冷冷的躲开,两间兵器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文玉书看不清霍元令用的是什么武器。
文玉书叫了几声根本没人理,又惊又怒,颤巍巍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一边走去,既然阻止不了,那眼不见心不烦。离开这,静静的去一旁等死。走了几步,脚下一拌,栽倒在地。
这下两个人都过来,文玉书躲开他们道:“不要理我,我这副带死不活的样子,为什么还不死?活着只会拖累别人,可我从来就不想拖累到谁,更不想你们因为我自相残杀,我宁肯自己死了。”
莫欺雪的心都碎了,哭道:“文哥哥你不要这么说,我们不打了,你别生气。”她回头对霍元令道:“我一定会照顾好文哥哥的,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一定用命保护他。”她的语气几乎是哀求,自从离开柳家村后,她从未像任何人任何事低过头。
霍元令道:“他现在病的这么重,你能帮得了他什么?现在天下除了我霍元令,谁都救不了他。”
莫欺雪神情为之一愣,好一会才道:“那你就留下,等文哥哥的病好了,你再离开。”
霍元令冷笑道:“我留下,你就得走。”
莫欺雪呆了,看着文玉书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滚烫的身体。艰难的站起,看着文玉书,泪落如雨。
文玉书伸出手去,莫欺雪看着,终于默默的转身。
文玉书心一痛,一口血喷出来。霍元令道:“反正他也需要人照顾,你留下此后他吧。”
莫欺雪浑身巨震,如死刑犯逢到大赦,欢天喜地跑过去,紧紧抱住文玉书哭泣。
文玉书的病虽重,但霍元令的医术举世无双,没几日,风寒症就治愈了。着手准备用针灸之术治疗受损严重的神经。对那些胡乱给文玉书输真气的人免不了破口大骂。文玉书忙道:“霍大哥,他们也是好意,要不是他们,我或许早就死了。”
霍元令道:“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之所以不死,是因为那颗舍利子强大了你的身体机能。还有你服过的那颗血灵丹,有助你身体快速生血造血的神奇功效,你才可以活下来。而那些蠢材什么都不懂,反把你弄得伤上加伤。”
血灵丹居然有助于自己快速恢复生血活命,想起许音,心里阵阵感激。
开始针灸了,左右找找,不见了莫欺雪,恼火道:“那丫头哪去了,我说的话,她都没听见吗?”
文玉书笑道:“霍大哥,我都习惯了,不差一天半天的。”
霍元令道:“我做事从干脆利落,该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从不无故拖沓。”
文玉书笑道:“好习惯,霍大哥一看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好郎中。”
霍元令仍气的胡子波浪似的抖着:“做事直接反映出一个人的做人态度。做事没有态度,做人便不会成功。”
文玉书挑起大拇哥:“所以霍大哥做人做事都很成功。”
霍元令哈哈笑道:“怎么听起来像是挖苦我这个做哥哥的?”
文玉书笑道:“没有。”
莫欺雪回来啦,霍元令寒着脸问道:“去哪里了,不知道今天要给文兄弟治疗眼睛和耳朵吗?”
莫欺雪道:“知道,所以我出去买了这几天吃的用的。”为了文玉书,她渐渐学会了隐忍。她走过去把一个包袱打开,霍元令都惊叹了一声。原来是一件纯白色的貂皮大氅:“天冷,文哥哥穿这个会暖和些。”他给文玉书系上。文玉书感觉沉甸甸的,果然暖和多了。
霍元令看着文玉书本来面皮白净,再加上脸上苍白的病色,穿上这纯白没一丝杂色的大氅,真是说不出的高贵,儒雅。文静又倜傥,连自己都眼花花的看呆了。莫欺雪更是看得如痴如醉。好半天霍元令才道:“这件大氅,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莫欺雪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她为文玉书命也豁得出去,银子又算什么。
屋里熏了香,可以安稳心神。针灸时,文玉书感觉头晕乏力。霍元令道:“这是要把你被折腾错乱的神经修复过来。这帮乌龟王八蛋,动作再大点,就把你整傻了。”
针灸后,因为香里有安神的作用,他先美美的睡了一觉。自从被带上拘魂锁,他一直都是晕晕乎乎,半昏迷状态,基本上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所以,他经常会头疼欲裂。今天踏踏实实的睡一觉,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
睁开眼就看见莫欺雪坐在身边。笑笑:“莫姑娘,你不用一直守着我,自己要多休息。”
莫欺雪柔声道:“我不累。”
文玉书看见天色已暗:“天又要黑了吗?”
莫欺雪望着窗外的暮色:“是!”
文玉书起身,莫欺雪忙托住他的腰,扶住他起来。文玉书道:“莫姑娘,孙愕回到风云教了吗?”
莫欺雪道:“回来了,但他没有和我说很多你的情况。”
文玉书笑笑:“他的情况怎么样?”
莫欺雪:“没看出很糟,和以前没分别。”
文玉书想起他的断臂,心还会隐隐作痛。那样一个高傲的人,即使心里痛苦又怎么会给人看出来:“怎么没看见霍大哥。”
莫欺雪道:“他去河边钓鱼了。”
文玉书失笑道:“霍大哥去钓鱼?怎么都觉得不适合他的性子。”
莫欺雪道:“我也觉得不像,他只拿了一根竹竿,既没有鱼钩也没有鱼线,不知要钓什么样的鱼。”
文玉书笑道:“霍大哥难道要学姜太公不成?”
莫欺雪道:“文哥哥,我去煮饭给你吃。”
文玉书道:“真不好意思,如此麻烦你。”
莫欺雪凄然一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点小事而已。”
文玉书愣了一下,他不是傻瓜,他当然看出了她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可对她却没有和婉儿在一起那么局促。反而有一种轻松,仿佛认识了很久的老友,之间早就已有了一种默契。
“我回来了。”霍元令背着一篓走进来。他真的用没有雨鱼线和鱼钩的鱼竿钓了一篓的鱼,文玉书和莫欺雪都惊喜的看着他。文玉书道:“霍大哥,这鱼是怎么钓上来的。”
霍元令笑道道:“我霍太公钓鱼,它们敢不上钩?”
文玉书道:“霍大哥果然厉害。”
霍元令见他瞧着自己湿了半截的裤腿,嘻嘻笑道:“它们不识好歹,我只有下河去抓了。莫姑娘,辛苦你了,做一顿全鱼宴吧。”
莫欺雪接过鱼篓道:“文哥哥想怎么吃?”
文玉书道:“随便吧,怎么都行。”
看着莫欺雪下去做饭,霍元令神秘兮兮道:“兄弟,你不是有老婆吗?她怎么办?你别说你看不出她对你有情义?”
文玉书咬咬嘴唇:“我也很喜欢她,但与对清清完全不同。她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非常亲切,就好像是我一直寻找、一直贪恋的感觉。却不是做夫妻的那种情感。”
霍元令摇头叹道:“被你说的头都晕了。不管你了,你注定要惹一身的桃花债。”
文玉书笑笑,自己进入这江湖,好像就是来还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