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盗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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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激斗

整个风云教变成了角斗场,每个角落里都有厮杀的人影。一声声被割开皮肉的凄厉惨叫,令人皮肤抽紧,毛骨悚然。每一处空间都冲刺着浓重的血腥味,将漆黑寒凉的夜,熏染的格外凄迷。

面对如此惨烈情景,文玉书的心是冷的,血却是沸腾的。生命在今夜不再被尊重,可以随意的夺取、践踏。人性被自定的正邪,撕得粉碎,拼命的搏杀,天纵然大,彼此绝不能共存。谁能控制这样的局面,谁能让拼死相博的人停下来,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有所不及。他茫然的环顾四周,眼眸在黑暗中,闪闪烁烁的尽是无能为力的痛楚。

蓦然想到,莫欺雪他们的处境。万八千人,当次黑夜,从天而降,如何应对?孙鄂少了一条臂膀,可能应付这样的杀戮?他开始奔跑,在杀得昏天黑地的人群中寻找。风云教多处起火,火光冲天,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天空却像在燃烧,将黑暗照亮。

文玉书躲在墙角,今夜看到的死亡太多,以达到他能承受的极限,他蜷缩起身子,浑身冰冷,惊恐的望着人影错错,跃起来,倒下去。

他忽然一下子窜起来,如被惊扰的猫,向前掠去。因为在模糊中,他看到了龙凤堂的影子。

龙凤堂甩开两条膀子,正杀得意气风发,连连的虎吼,像远方浓云里滚动的雷鸣。人影在他挥舞的巨剪子下纸片般纷纷倒下。又见人影飞来,挥剪子插来,来人一闪忙道:“龙大哥,是我!”

龙凤堂回头看了一眼道:“看着眼熟,你是谁?”嘴说话,手不停,巨剪舞动,将一人的脖子剪断。

喷洒的血浆,溅了了他一脸,文玉书惊呼,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微微躲开了些急道:“龙大哥,我们昨日在一处喝酒,我叫红怨天。”抬腿踹飞一笼罩在剪威中的老者。

龙凤堂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怪罪:“好像是,兄弟莫怪,俺老龙昨日只顾着喝酒,未太在意都和谁喝的。哈哈。。。。。”他手臂轻抖,甩脱文玉书,健硕的身子跃起,踢在一个人的脑袋上,更使剪子从一人的天灵盖上直穿下去。文玉书叫的一声,便似那剪子插进了自己的头颅,捂着嘴跑一边去吐了。

一正一邪两帮人马已杀的红了眼。倒下的,只要还有一口气,抱着对方的腿用口咬。站着的,只要见到还有人在地上滚动哀嚎。就拼命的用刀剁,用剑锉。究竟有着怎样的大恨深仇,才会做到这般的不共戴天?要知道,他们太多人,彼此都不认识。

文玉书将自己藏在暗影里,他一直都在思虑,要如何才能阻止这场杀戮。但局面非他所能左右,对死亡的恐惧,令这些高度紧张的人几近疯狂。

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狼群也似撕咬的人群,哀怨欲绝。他站起来,就算对现在这种局势多么沮丧灰心,也不是逃避的时候,他关心的人在哪里?

他几乎找遍了风云教,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看到了淤血奋战的孙鄂。他整齐的衣衫已破碎而肮脏。光洁的头发凌乱,白净的脸颊洒满血点,露出的皮肤灰败。而风采烁然的眼睛里,竟然迷乱的。他迷失了自己。

文玉书奔过去,他的剑刺来,没有力气了,他仅存的一条手臂,抖的拿不住他视为生命的逐日。文玉书轻而易举的就夺了下来。孙鄂混乱的眼神里,卷起滔天的怒色,发出野兽般的呵呵怒吼,向文玉书扑过去。文玉书出手如电,不等他再出招便点了他穴道,踢翻几个过来阻击的人。

有人认出是红怨天时,大声喝问:“红大侠,你在干什么?”众人听闻,一起住手,疑惑并愤懑的看着文玉书。

文玉书望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孙鄂,一股莫名的痛惜从心底澎涌而出:“他十条命已经去了九条,就放过他吧。”

周围立即大声怒喝:“不行,他在风云教至关重要,杀了他如断莫天尺左膀右臂,他死了,也极大的挫了风云教的锐气。可以让我们少些牺牲。这些道理难道红大侠都不明白吗?”

语气中充满了怒气,想想都气结于胸,刚进来就遇到了孙鄂,他一人一剑,拖住了他们百来号人没进一步。几十人的尸体如同垫脚石般被他踩在脚下,喷溅的鲜血,从他脸上、衣服上,雨水般流淌。众人满腔仇恨,咬牙切齿与他缠斗到天亮,就是要等着现在这个机会,把他剁成肉酱,一泄心头之恨。而此时,这个红怨天竟主张放过他,这样的屁话,差点没把大家气死。

文玉书看着这些人青惨惨的脸,龇牙咧嘴,格外显得狰狞,恰似传说中嗜血的僵尸。再看看满地尸体狼藉,眉心间浸透不忍之色,但只要一看到孙鄂空荡荡的袖筒,就不住战栗,他抬头铿锵道:“我理解,我也明白,但此人我必须要救。对不住了。”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吼声:“那就是要与正派为敌了?”

文玉书沉声道:“我永远不会脱离正道,那是我随时准备付出生命,要去践行的信仰。可当正与邪混沌不清的时候,我选择我认为对的。”

后面传来嘿嘿讥笑声:“你的意思,你在这次事件里看不清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而你救孙鄂,说明你认为风云教是对的?”

文玉书慢慢转过身,目光就像还挂在天边那颗星星,明亮,清冷。他的声音里也如同这清晨的空气,寒气逼人:“我挑了风云教的烈风堂,杀了堂主他们一众十三人。我更杀了风云教的三护法潘佩,我的立场你还看不清?我杀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罔顾生命,欺凌弱小,给百姓带来灾难,如饿狼,若猛虎,让手无寸铁的百姓生活不安,朝不保夕,这样的人人得而诛之。可孙鄂其人,你们可能说出他有过什么劣迹?有欺男霸女了,还是杀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连莫天尺都知道,他有些原则是他都不能跨越的,所以在教中,他执行的任务最少。他的手,甚至比你们一些自许名门正派的还要干净!”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叫道:“他外号无情剑,是杀人不眨眼睛恶魔,你居然把他抬得这么高,红大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文玉书看着那个人,他身上脸上都是血渍,苦笑道:“你一点都不了解他,就给他定了性----恶人?那我来告诉你,无情剑,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武痴,与人比试的时候全力以赴,性命相搏。可对手不也如你一样,想要他的性命吗?好了,我现在就要带他走,不服气的,只管冲我来。”他再不理会众人,转身走开。

身后众人纷纷盯着他,眼睛里火苗乱串,不知谁大声喊道:“不能放过孙鄂,既然道不同,就不相为谋,连他一起杀。”这一晚上,看了太多的血腥和死亡,这些人脑子里冲刺的都是对杀戮的恐惧和快感,闻言还哪管红怨天那一大套说辞是对是错,只知道他挡住了复仇的路,就该死,于是都嘶喊着扑向文玉书。

文玉书黯然摇头,脚尖轻点,纵身跃起,跳上房梁,蒙蒙的晨霭中,片刻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身后那些跳脚叫骂的人群。

到处都是人,杀得乌烟瘴气,没有谁有时间理会文玉书抱着一人狂奔。路上有几人认出文玉书,百忙中打招呼:“红大侠怎么了?这是谁?”

“是孙大侠,他伤得很重,我要快点带他去找郎中。”

“哦,那快去吧!”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由大门出来了,又奔出两里多地,钻进了一个林子,脚依然不停,向深处奔去,到得一巨树下才算站住,四下来查了一圈,确定安全,才轻轻放下孙鄂,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待气息稍稳,看向孙鄂,不由得轻轻呼了一声,孙鄂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倒被吓了一跳。爬过来趴在地上看着他,露出十分漂亮的笑容道:“你醒啦?”

孙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虽仍掩不住倦容,但闪亮的眸子中,如同天上那颗还未消失的星星。

文玉书柔声道:“我是----咳,咳,我是红怨天,你受伤了,伤得很重,所以我把你带出来了。”

孙鄂仍然只定定的望着他,眼神清澈如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文玉书匍匐过来,跪在他身边,一边解他的衣服一边道:“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否则血会一直流。”

孙鄂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狗,老老实实的让他包扎,为免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肉体上的痛感,文玉书手不停,嘴也不停:“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把你救出来?我见到你,心里有个声音就一直说,不能让你死。呵呵。。。人有时候是这样的,有些事自己都说不清,也或许是,你我本来就算命里有缘吧。”孙鄂脸颊旁,汗珠滴落。是痛的,还是被文玉书恶心的,他不说,无从知晓。

“我救了你,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以后你可不能轻易糟蹋,否则我是有权利教训你的。”孙鄂眉头蹙起,显出怒色。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可话我也要说,这些年你乖张孤僻,不善与人交集,若能是早些认识我,你的名声一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孙鄂悠潭般宁静的眼波,渐渐聚去寒冰。

文玉书视而不见:“你肯定生气了,少年人功夫了得,脾气一定是很大的。可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可以起下伤我之心,什么时候都不允许,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孙鄂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明显看出腮帮鼓动,应该是在咬牙。

“你不喜欢看到我吗?”孙鄂的眼睛闭得更紧。

文玉书呵呵笑着:“很多人都夸我长得不错,你这张脸生的本来也还是可以的,可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丑的很。”孙鄂蓦然睁大眼睛,寒冰般的眼底有火苗窜动。

文玉书嘴角含笑,也不看他,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其实你长得也很好,但和我比,就差的太远了。”孙鄂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

“呵呵······我忘了向你介绍我自己了,我叫红怨天,他们都叫我红大侠,你以后也这么称呼我吧!。”虽然穴道被制,但孙鄂的拳头还是慢慢的握紧。

好不容易这讨厌的家伙闭上了嘴巴,手也停了下来,他睁开眼,见到这个话痨症的自大狂正在擦汗,满头大汗淋漓,似乎连衣服也湿透了,见他望来,看着他轻轻一笑,柔声道:“好了!”

孙鄂的眉头再次拢起,眼光却有些异样。

“你的伤口有十六处,虽没伤到筋骨,可皮开肉绽,还是不能大意!”文玉书帮他穿戴好,站起来,脚底一软,险些摔倒,扶住身边的小树,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并不擅长处理这件事,我甚至害怕看到伤口。”他一边说,一边打量这株巨树。纵身跃上,一会又跃下来,蹲下对孙鄂道:“你伤得太重了,我需回风云教给你找药去,你暂且在这棵树上好好休息,等着我回来。”说完他又纵上去,噼噼啪啪,咔咔嚓嚓,整个大树都在剧烈的摇晃。孙鄂看着,不知道他在作什么妖,一会见他又跃下来,将他抱起,尽量用他自己的身体挡住枝叶,生怕刮到自己的眼睛皮肤,可他自己的衣服却呲呲的撕扯开几个大口子。折腾半天,才把自己轻轻放在一个和床一样平整踏实、用树枝搭建的床上。

他望着这个讨厌的家伙,他不停的忙碌着,把认为不够结实的地方再重新修整,自认一切都没问题了,才舒口气,拍拍手对他道:“我解开你的穴道,千万别乱动,等着我回来。”他随即点开孙鄂的穴道,将斗篷脱下来给他盖在身上,看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口气柔和:“我走了,会很快回来的。”也不等孙鄂说话,挺身跳下去,嗖嗖几声,出了林子。

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鸟叫,树叶间忽然穿过一只小狸猫,几篇叶子慢慢飞落,有一片落在了孙鄂的脸上,遮住了半个世界。孙鄂好久才轻轻抬起手臂,拿起那片叶子看着,眼睛里慢慢蕴起一汪水雾。

文玉书直奔风云教,心里筹谋着,一进去就抓一个教众,问明药品都藏在哪。时间要快,孙鄂浑身上下有二十三处伤口,虽都没中要害,但有几处已经翻然见骨,若不抓紧用药控制,一旦感染,情况就糟糕了。眼见大门在望,放缓脚步,不论是风云教还是正派,自己都还是避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