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书解开马琪的衣服,见竟有十四道伤口。虽不甚重,但也如小孩的嘴一般张着。顿时想起爹娘被刀砍中的那一刹那,鲜血狂涌的景象,心如刀绞,咬牙撕下柔软的宗衣为他包好。包罢,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泪水,起身跑开。
马琪未见他脸,笑道:“怎么,害怕么?”
文玉书心里只是绞痛,也不言语。
马琪道:“这点小小的伤都看不得,还怎么行走江湖?”
文玉书回过头,满脸泪水。
马琪呆住,站起走上前,柔声问道:“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文玉书望着他,惨然道:“八岁时,爹娘为了救我,被人活活杀死,他们死的好惨。”
马琪望着他,没想到他身世居然这么可怜。一直当他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呢?本对他喜欢,现在更增怜惜。帮他擦干泪水,问道:“你可知是谁杀了你的爹娘?”
文玉书摇头道:“只知他叫窦常山,其余不知。”
马琪默记于心。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想太多了,江湖残杀向来惨烈。旦夕祸福,实属寻常。你现在要去哪里?”
文玉书道:“我要去百里外的柳家村。马大哥又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马琪道:“还是先陪你走一趟吧!”
文玉书忙道:“不用了,你先医伤要紧。我扶马大哥上马,送你到前面的镇上养伤,我再走。”
马琪点点头道:“也好,这般样子,还要劳你照顾,麻烦的紧。待伤好后,哥哥自会去找你。”文玉书抱他上马。马琪道:“小兄弟,你的马被哥哥占了,害得你走路。不然,我们同乘一骑,还能快些。”
文玉书不舍得马儿太辛苦,摇头道:“我身子壮,走些许路无碍。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伤口要仔细的处理一下才行。”牵马前行。
马琪笑道:“此行总算不虚,剑谱虽未得到,却交了小兄弟你这个朋友。你叫文玉书是吗?”
文玉书点头:“嗯,正是。”
马琪叹道:“真是个实心眼,怎的一上来就与人家报了真名实姓?”
文玉书扭捏笑道:“师父也一直告诫我不可太实在。可慌乱时,便什么都忘了。”
马琪道:“你是未经时事,不知应变,以后可要注意才好。要知道,人心难测,不可不防。”他话题一转道:“我观小兄弟的剑法高妙,却从不曾见过,不知你师承何门?”
文玉书本待要说,忽想起他偷窃剑谱一事,支吾不知如何说。
马琪何等精明,早已看出他心事,哈哈一笑:“不说也好。我神偷马琪是最见不得人家有宝贝,否则手痒,必据为己有不可。”
他如此一说,文玉书倒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没有。十年前,我临危之际由师父救下,便投入空空门。师父名叫曾怀远。”
马琪悚然动容,呼道:“可是十八年前,一人单枪匹马,连挑霹雳宫十几个香堂与商铺,又将大魔头周固杀死的大侠曾怀远么?”
文玉书点头:“正是家师。”
马琪啧啧有声,赞叹不已:“难怪小兄弟身上有一股凌然正气,却原来系出名门。”文玉书羞道:“哪里,马大哥过奖了。”马琪一脸崇敬,觉无虚假;“当年,霹雳宫势力庞大,如日中天。整个武林都不敢妄动毫发。令师却英雄虎胆,独自一人搅得霹雳宫不得安宁,最后更杀死周固恶魔,正道人才有机会倾覆霹雳宫,武林得享几年太平。这事武林人人皆知,谁个不敬佩。”
文玉书心里升腾一股豪气,笑得甚是得意。师父在江湖中原来声名赫赫,竟如此威风。他虽然曾对自己讲了一些,却轻描淡写。而今,自别人口中说出来,感觉又另有不同。只觉脸上极是光彩。呵呵笑道:“师父本就是侠义为怀,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马琪道:“我观兄弟你,他日也必成大器。只是,美中不足啊。”不住摇头,大有惋惜之色。
文玉书不仅奇怪,问道:“怎的?”
马琪叹道:“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兄弟你长得太漂亮,他日桃花满天飞,江湖中必会多些痴女怨妇。”说罢,哈哈大笑。
文玉书俊脸一红,嗔道:“马大哥,你怎的胡说八道。”心里却不由得又想起那白衣女子。
二人说说笑笑,落幕之前进了小镇。文玉书将马琪安顿在客栈,就出去请个郎中来,为马琪医伤。又叫小二准备了吃的。待上过药,端来床前,马琪伤势耽误医治,已有些腐败,现在高烧不退,无心饮食。对文玉书道:“文兄弟,你去买两壶酒来。”
文玉书极是担心他,见他要酒,忙问:“马大哥,酒可以止痛退烧吗?”
马琪点点头:“没错,酒是治伤良药。”
文玉书喜道:“我这便去。”急忙出门。
马琪见他憨直幼稚,不仅好笑。又很是感动,萍水相逢,得他救了性命,现在又跑前跑后的照顾,这份情意,让久历江湖风雨击打的马琪,那冰冷的心也开始融化。
文玉书拎着足有十斤酒回来,递给他一瓶,道:“马大哥,你快喝,伤会好的快一些。”他扶马琪坐起。
马琪饮了一口笑道:“真是灵丹妙药,喝下去,果然舒服了许多。”
文玉书大感欣慰,才露出笑容,频频劝饮。
马琪伤重,文玉书不忍弃他一人,孤零零的无人照料,便留下来陪他。直到三天后,马琪伤势才有所好转,心中稍安。屈指算来,爹娘忌日只剩下五天,不能在耽搁,便向马琪辞行。马琪虽与他认识几日,却生出感情,见他要走,甚是不舍,临别前,只是叮嘱路上小心,莫要强出头,少惹是非。文玉书见他与师父的话竟如出一辙,知他挂念自己,心中甚感温暖。与他依依惜别,跨马登程。
归心似箭,无心观赏美景。三日后,柳家村以映入眼前。文玉书见到这熟悉的小村落。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有自己甜美幸福的童年,更有爹娘枉死的心酸。
十年前,随师父一走,如今回来,恍若隔世。风景如画的柳家村,竟有些破败了。柳树的枝干似被刀劈斧砍,均残缺不全。河中涓涓的流水,已不清澈,河面上积着一层枯叶,散发出一种刺鼻的腥臭味。
文玉书牵马走在街上,聊聊行人,惊慌且好奇的瞪着自己看。文玉书虽无一人相识,还是很友好的微笑点头,行人却慌乱的躲了起来,又在角落里偷偷观瞧。文玉书纳罕,柳家村发生了何事,以至于人心惶惶。
他依着记忆,走到姨娘家。姨娘家日子似乎及不好过,门板松滞,窗棂残破。圈里无牛羊,笼里无鸡鸭。风吹窗纸哗哗响,有些鬼魅般的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