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气晴朗且又凉爽,文玉书只挣多赶些路程,一天下来马不停蹄,饿了只吃一口买来的大饼。只待到暮色降临,才发现错过了市镇,只能在野外宿营。
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树林,风吹树涛翻滚嚎叫,甚是阴森恐怖。心中害怕,却也别无它法,人马都已又饿又累,只能再次住宿一夜。走到近前,见一棵苍天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正是再好不过的栖身之所。他将马拴好,去外面割了一些青草喂上。自己才拿起干粮袋,一手攀援着爬上。见一棵主干粗壮,一纵身越过去,却只听“哎呦”一声怪叫。文玉书不妨,惊骇下也叫得一声直向下摔落。将要着地时,一个空翻,手掌着地,将身子撑起站立,不想林内因雨后湿泞,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回想刚才的一声怪叫,心兀自砰砰乱跳。好像是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心一下悬在嗓子眼,莫非是野兽。他浑身冒凉风,战战兢兢的回头看,只见枝叶间剧烈的抖动,不由大骇,站起来,跑去牵马。
谁料后面居然有声音道:“怎么?要逃吗?”声音嘶噶,在这冷风飒飒的晚上,更显恐怖。文玉书听得虽然难听,却像是人的声音,仗胆回头去瞧,但见树叶哗啦被拨开,蓦然,一颗毛烘烘的头颅倒挂下来,冲着文玉书裂开大嘴笑,奇丑无比,狰狞乖戾。文玉书吓得大叫一声:“鬼呀!”冲出里林子,竟连马也顾不得骑了。
后面那鬼大呼小叫:“站住,你给我站住。”声音在夜里听来,直如夜枭。文玉书已吓得心都要跳出胸膛,又怎会停下。没命狂奔,不肖时,竟将那鬼远远的抛在了后面。一气跑出十几里地,见前方有一草堆,一头钻了进去。只听见心扑通扑通的蹦跳声,胸膛也似乎要炸开。不由得大口喘气,顾不得吸了一嘴的草屑。想起倒悬的人头,仍吓得牙关打颤。过去只听见师父讲的故事里有鬼,不想今日真的遇见鬼了。躺在那里不敢稍动,只怕将鬼引了来。
幸亏草堆内倒也干爽,文玉书虽然仍惊惧,但一天下来,疲累殊甚,在加之惊吓过度,精神更差,不久昏昏睡去。
一夜,噩梦连连,全是厉鬼纠缠,想醒又醒不过来。好容易挣扎睁开双眼,汗水已将衣衫湿透。感觉浑身酸痛无力。想起昨日将马扔弃在那里,不知是否已被鬼吃掉。打起精神,轻轻扒开杂草,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也睁不开。待适应了,才钻了出来,见已有行人,胆子渐壮。向林子那边奔去,一路只在心里默念,马儿千万莫要有事才好。远远见已到了那片林子,不禁开始紧张。回想昨夜情景,仍胆战心惊。耳边听见马的嘶鸣声,欢喜无以,它居然还活着。加快脚步,跑到它身边,亲昵的扶着它的头,歉然道:“对不起白玉,昨夜只顾自己逃命,都未顾及到你。”那马儿也亲热的在他身上来回蹭。文玉书向林内打量。鬼在白日是不敢出来的。见水袋和干粮袋被瘪瘪的撇在地上,难道被鬼吃了去。他走过去拾起来。突然树上又垂下那棵可怕的头颅,文玉书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文玉书飘飘荡荡,身如飞絮。身子忽冷忽热,难过不已。有时迷糊中,只看见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就吓得又昏过去。口中不时的被灌苦水。神智不清,猜测定然是厉鬼在折磨自己。身子也像鬼魂一般飘忽。不知多久,终于清醒了。眼前还是那张树根般盘根错节的面容。反正已看开了,索性由他去吧。叹道:“你为何还不吃我?”
那鬼两眼一翻:“病秧子一个,吃了会倒我胃口。等你好些,再吃不迟。”
文玉书强自支撑起身子道:“你现在不吃我,恐怕就没机会了。因为我要走了。”他似乎生怕鬼忘记吃掉他,一再出言提醒。他走过去,脚下忽然一空,惊呼一声,直向下坠。正不知又怎么了,身子已被抱住。仔细看,才知道自己是躺在那颗古树上的。先前不知,才会一脚踏空。是那鬼已接住自己才未摔到。只见她大嘴一撇恼道:“你也想变成鬼不成?”更是丑的使人不寒而栗。
文玉书挣脱开她的怀抱。感觉她的身体很温暖,不似传说中鬼冰冷的温度。斜眼望着她,五官已完全是错位的。扭过头去不敢多看。那女鬼见他神色,知道是嫌自己貌丑。哼了一声:“很丑是不是?等你做了鬼,也会变得和我一样难看。”
文玉书打了个寒战,问道:“我是不是病了?”
女鬼气道:“差点就死了。年少不经事,做事不用脑,胡思乱想,病了也活该。”
文玉书心道:“谁遇见像你这样的鬼会不害怕?弄不好,你也是被鬼吓死的也未可知?”却不说出来与她争辩。
那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千万别乱跑,今天鬼府大办利市,全部的鬼都前来庆贺,满山都是鬼。若碰上,我也救不了你。”她见文玉书露出惊慌之色,才哈哈笑着离开。嗖的隐入林子深处。
文玉书当真不敢乱动,病未痊愈,身子还很虚弱。找了一处干爽地方,打坐运功。
不肖时,那女鬼拎着两只山鸡回来,见文玉书果然未走,得意的笑笑。拾起些干柴,燃起火。
文玉书运过功后,感觉轻松了许多。睁眼见那女鬼正在处理山鸡,看她动作分明就是人,仗胆子
走过去,想想还是问道:“婆婆,您真的是鬼吗?”
那女鬼头也未抬道:“当然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文玉书见她说话有趣,惊惧之心渐去。
蹲在她身边,见鸡血撒的一地,问道:“你们做鬼的不是专门吸血吗?又为何将鸡血白白浪费掉?”
女鬼回头阴测测道:“我留着胃口,一会吸你的血。”故意呲牙。
文玉书见她一口森森白牙,心中一颤,忙离她远些。又见她将山鸡放在火上烤,不禁又问道:“
你们也吃熟食吗?”
女鬼道:“你又没有做过鬼,怎么知道鬼是吃生食的?”
文玉书语赛,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女鬼回头道:“为何不讲话?”
文玉书抬头道:“您能不能先别吃我?我要帮师父去做件事。”
那鬼眼珠转动道:“那就要看你乖不乖?”
文玉书忙道:“我会听话的。待事情办妥,您要怎样吃我都行。”
那鬼道:“我要将你像这山鸡一样烤来吃。”
文玉书道:“随您怎样吃都行。”
女鬼目光闪动:“你不怕?”
文玉书摇头:“这山鸡又何尝不怕,又能怎样,还不是被烤了来吃。”
那鬼望着他,又望了山鸡一眼,忽笑道:“文玉书,你这小子果然有意思,难怪马琪喜欢你,记
挂你。”
文玉书惊道:“您认得马大哥?”跳起来喜道:“婆婆,原来你不是鬼。”
那鬼嗔道:“自然是鬼,人人都叫我做丑鬼。”
不管是丑鬼还是美鬼,只要不是真鬼就好。文玉书抓住她的手,热乎乎的很是温暖。高兴道:“婆婆真的是人,不是鬼。”
那婆婆见他真情流露,也微微感动。温言道:“谁个告诉你我是鬼了,都是你胡思乱想,还将自己吓出病来。难道不知,世上本无鬼,心里才有鬼。”
文玉书俊脸一红,道:“是,我太无知了,竟将婆婆看做是.......”
丑婆婆撕下一条鸡腿递过去道:“先别说话了,将它吃了,瞧你的脸都白的吓人。”
文玉书接过,现在看她,一点不觉丑怪,反而很亲切。问道:“婆婆,是马大哥叫您来的吗?”
丑婆婆又撕下另一条鸡腿,放在他面前才道:“当然是我的乖女婿传书,他信上说,你全无江湖
阅历,心地善良无谋,特请我出来照顾一阵子。谁料想,一见面便将我当成了鬼,当真晦气。”
文玉书脸羞得通红,几已无地自容。一再的赔不是。丑婆婆这才不再损他。道:“不与你计较了
。你总要记得我的名字,记住我叫东施娘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