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掌上明珠2: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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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好时光(3)

“他们都看到了?”白沉问。

孙文莲朝着人群招了下手。其中级别最高的一人跑过来,是刚才非议白沉的那名校尉、鲁壹。

“老鲁,你来说。”孙文莲道。

“是,头儿。”

鲁壹朝着孙文莲一礼,再面朝着白沉,口吻有些吊儿郎当地道,“启禀正卫,午膳时属下吃多了,积食,跟弟兄们在卫所外面溜达……快到东厨这边,忽听到后巷处传来一阵争执,随即还有几声惨叫。属下等人赶紧跑过来,就见楚卅倒在血泊里,而乾伍的手里拿着把带血的匕首。”

鲁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一边斜眼打量着白沉。

目光不那么友善,也不那么尊重。

“当时现场还有没有其他人?”白沉问。

鲁壹耸肩:“没看到。”

“那乾校尉现今何处?”

“自是被收押了!”鲁壹说着,瞟了一眼那边面冷如冰的重水华,“事发突然,头儿说,要等新正卫……哦,也就是您,等您来了再定夺,就先将他关进了卫所。稍后,是要继续等上面的决定,还是押送去执法堂……”

鲁壹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发生这等惨剧,鲁校尉好像一点也不难过。”白沉忽而道。

“啊?什么?”

“同样是校尉官,虽然你们一个是孙副卫的人,一个是凤副卫的人,毕竟是本部的弟兄。楚校尉横尸于此,鲁校尉却连个难过的表情也欠奉,倒是让人很奇怪。”

白沉说罢,看了看不远处杜衡正处理的那具尸体。

鲁壹也随着白沉的视线看去,又狐疑地瞅了一眼白沉,面上有些挂不住,怒道:“谁说我不难过?我难过在心里,还能掏出心肺来给正卫看?再者说,是他技不如人,非要自不量力地跟人约战。现在好了,让人家一失手给捅死了。说出去都嫌丢人!”

以武力为尊、悍勇当先的防御部,最崇尚强者,弱者在这里是没有地位的。因而,部内的成员们多多少少都透出骄矜、好胜的气质。

这时在场的,又清一色是孙文莲的人。对于楚卅的死,唏嘘轻视,更多于痛心同情。

“鲁壹,注意你的措辞。”

凤朝阳警告地扫过来一眼。

鲁壹撇嘴道:“属下说的是事实……”

“还不闭上臭嘴!”

孙文莲也呵斥一句。

“那个……呵呵,正卫,底下人不懂事儿,您别介意啊。”孙文莲又朝着白沉赔笑道。

白沉不置可否地摇头:“有谁知道,楚、乾二人斗殴的原因?”

“这个还是属下来说吧。因为事发地在属下负责的西城门处,”孙文莲道,“起初仅是小事,是城门前的一块空地,也就是原来的旧靶场。昨天下午,下面人来报,说楚卅拉着一小队人去旧靶场操练,正赶巧,乾伍也领着人去操练。旧靶场靠近百姓的居住地,总共那么大地方,容不下太多人。两拨人互不相让,一时僵持不下,就起了些摩擦。”

“摩擦?”

“是……争执,小打小闹。”

孙文莲摸鼻子笑道。

“廿多人对廿多人,据说谁也没占到便宜。”孙文莲接着道,“当然,操练嘛,就得拿出点儿男子汉的血性和斗心来,打完了也就完了。谁成想,这回俩小子气性这么大,今日中午吃罢饭,又约在此处瞎胡闹。更没想到,闹着闹着就……”

就出人命了。

孙文莲不住地摇头,唏嘘不已。

“所以孙副卫认为,楚校尉是死于误杀。”白沉道。

“不然还能是什么?”孙文莲愣道。

白沉没说话,朝着尸体走过去。

杜衡蹲在地上,对着一具盖着半截葛布的尸体,两条腿都麻了。

白沉也蹲下去:“有什么结论吗?”

“初步判断,楚校尉是死于利器刺穿心房,一刀毙命,当即咽气。”杜衡道,“不过具体的还要把尸体抬回去,尸检过后才能见分晓。”

白沉探手过去,仔细翻看了下尸体。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嚎哭乍起:“什么尸检?!这是要把我儿挖心掏肺、死无全尸?我儿死的冤枉,我不能再让你们糟践他的骸骨!”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把杜衡吓得一哆嗦,腿软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众人朝声音源头看去,是三个市井女子,拉扯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是……楚校尉的娘?!”

杜衡被白沉拽着站起来,诧异地小声道。

家属怎么还来了?

“楚家阿母,您老节哀……”

孙文莲上前来搀扶,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刘氏一巴掌扇开。这位颤巍巍的老妪,咬着牙,硬是甩脱了另外两名力士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楚卅的尸首前。

她一把扯开上面的蒙尸布,看着那张失了血色的青白面孔,还有那紧闭着的再也睁不开的眼睛,老人一下子就懵住了。然后,那双沉昏深陷的眼窝里,渐渐浮起了泪雾。她哽咽一声,老泪纵横地扑过去。

“儿啊!我的儿……”

分明是阳光溢满的午后,在场的人却因这哭声而心里发凉。

孙文莲捂着被打的脸,阴沉沉地地站在原地。

“哪个是新来的老大?哪个?是你吗?”

楚刘氏惶然四顾,而后泪眼婆娑地望向白沉。

白沉道:“我是。”

楚刘氏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白沉的袖子:“我儿死得冤枉……你要为我儿讨公道!你要为他讨公道!”

白沉将手覆到老人干瘦的手背上:“我答应,老人家。我会给楚校尉的死一个公道。”

孙文莲皱起眉头:“这摆明了是误杀,人家乾校尉也不是故意的。还要什么公道?”

楚刘氏听到这话,就要扑过去撕咬他。被白沉一把拉住了,扶立在原地。

“我还没问孙副卫,”白沉道,“昨日下午,在城西旧靶场,两队人是如何起争执的?过程怎样?又是谁先挑的头?”

“这个……”孙文莲端着下巴,“那时挺乱的,我手下守城的武备只是远远一看,也没看太清楚。”

“那好,烦请孙副卫将上午的目击者带来卫所,接受我的查问。此处现场,也须孙副卫派人负责戒严,设拒马,由专人两班轮替守卫,没有结案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杜仵作那边,下午即刻进行尸检,两个时辰后,带着尸检结果来防御部卫所找我。”

白沉说完这些,看向泪流满面的楚刘氏:“老人家,想要查明楚校尉的死因,就必须尸检。你会相信我吗?”

“……我能相信你吗?”楚刘氏颤音儿地问。

白沉点头。

楚刘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冰冷的孩子。良久,她咬着牙,含泪道:“那好!”

孙文莲等人这时已被白沉的一通发号施令震住了。杜衡最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嗯……好、好,谨遵白正卫的吩咐。”然后,孙文莲以及一干下属也拱手领命。

“那属下呢?”

重水华冰冷冷的嗓音响起。

白沉道:“死者是凤副卫的人,疑犯是重副卫的人,你二位因此皆须暂时避嫌,不宜接触与命案相关的人和事,望请谅解。”

白沉说罢,尖楚刘氏搀起来,往巷子外走。重水华却抬起手臂,挡住他的去路:“正卫,我知道你也许是急于在底下人面前,抑或要在死者的家属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但你不该厚此薄彼吧?”

白沉不解地看他。

重水华道:“既然正卫对内部的事很了解,属下也不绕弯子。现在死的这个楚卅,是凤朝阳的人;先前死的秦玖,却是我重水华的人。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正卫觉得楚家阿母可怜,要酌情优先,也该先处理完老秦的事,再去分心其他,对不对?”

重水华说的很绝情,却在理。

一样是校尉官,一样尸骨未寒。秦玖却是惨死于非命,尸体始终停在义庄,不得下葬。

况且是白沉荒废了时日在先。别说上面还限定了查案期限,如果他能早一些来卫所报到,秦玖的命案说不定已经侦破了,死者得到安息,也不会跟楚卅的案子起冲突。

原本照吩咐准备各行各事的一干人,这边厢都停在原地,冷眼望向白沉。

杜衡不免在心里啧啧,没想到最后发难的会是重水华。

“重副卫怎么知道,我没有派人在查秦校尉的事?”白沉正视着重水华的目光,四两拨千斤地道。

重水华面无表情地道:“结论呢?”

白沉道:“五日调查期限尚且未到,而重副卫的权限,也并不足以提前获知。”

“可不是,大镇抚还没追着问呢!老重你这么心急,难不成还想越过大镇抚去?”孙文莲在旁边撺弄道。

重水华没理会孙文莲,只冷冷地看着白沉。

“那好,属下就等着正卫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