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慈失声道:“难道钢针上的毒是‘求死谷’中的至毒‘断阴阳’?”他的声音略显轻颤,因为他知道‘求死谷’中的‘断阴阳’乃天下最霸道的奇毒,一旦入体,便如恶鬼附体,中此毒者必会受尽万般折磨,生不如死。
小竹道:“断阴阳固然霸道,但毒性再高,终有限度,只要中毒的人功力足够高强,总存在着以内力逼出此毒的可能,而我所用的毒,任凭他人有如神功力,也无法化去!”
弘月年仅九岁,穴道被制,曾有些心惊,此时却已浑然忘了自己处境危险,道:“胡吹大气!”
小竹并不生气,道:“此毒名为‘萧墙劫’!”
众人虽未开口,但每个人都暗忖道:“好古怪的名字!”
小竹接着道:“所谓‘萧墙’,就是祸起萧墙的萧墙,此毒若是进入身无功力的人体内,对他毫无影响,若是进入武林人物体内,一旦他有意发动功力,经‘萧墙劫’之作用,此人体内的功力立即分为两股,催运之下,两相抵触,无论此人的武功多么高深,这来自他本人身上的两股功力永远旗鼓相当,相拼之下,他再无余力对付外人,如同不谙武学之人!”
鱼慈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奇毒以‘萧墙劫’称之,实在是贴切不过了!”
小竹道:“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再也没有比‘祸起萧墙’更令人防不胜防的事了。”
巫马非难沉声道:“此毒可有解药?”
小竹道:“当然有,但要得到解药,就需要为我杀一个人!”
卓阳心中一惊,巫马非难缓声道:“如果老夫没有看走眼的话,你的武功只怕还在老夫之上,若连你也杀不了的人,老夫亦无法办到。”
小竹一字一字地道:“你无需考虑这一点,而且你也别无选择!”
巫马非难沉默了良久,终于长吁一口气,道:“你要杀的人是谁?”
“曾子之妻区阳菁,你只要能杀了她,我就会放过他们四人。”
“我不明白小竹妹子为何一心要致我于死地。”门外忽然有清丽的女子声音响起,随即“咔嚓”一声,门栓断开,一阵疾风挟着雨水扑入屋内。
众人目光齐齐向门外射去,赫然发现门外人影幢幢,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区阳菁。
区阳菁的神色平静得让人吃惊,似乎她早已料到屋内会是这样一番情景,她穿门而入,站在屋子中央,轻叹一声,道:“小竹,没想到大敌当前,你却心生叛逆,更没有想到你本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难怪这些日子,能在寨中搅起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让思过寨纷乱不息。其实若是你我之间有什么仇恨,自可直接针对我而来,又何必引来外贼,挑起内乱?”
小竹冷冷一笑,道:“区阳菁,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的感觉竟也如此灵敏。你我之间,其实又有什么仇恨?只是各为其主罢了,你们风宫攻陷思过寨已是不争的事实,我若是不用点心机,岂不最终会落得一无所获?”
区阳菁很吃惊地道:“你说我是风宫中人?那岂非等于说我们雪城与风宫暗中有瓜葛?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世人谁不知北疆雪城虽非武林十大名门之一,但却与风宫有着不共戴天的怨仇,四年前风宫试图在北疆建立第六行宫,只因雪城挺身而出,联合北疆三宗六门,方挫败风宫的计划,先师白老城主亦在那一场拼杀中阵亡——我又怎会是风宫中人?”
“映池楼”外人影闪动,有数十人已将“映池楼”重重包围。
小竹平静地道:“偷梁换柱的伎俩,瞒得了他人,又岂能逃过我的眼睛?”
区阳菁身后有人喝斥道:“你冒犯尊老,图谋杀害区夫人,挟制三位公子,大家有目共睹!思过寨待你与麻大川不薄,没想到你们竟然早已包藏祸心,如今行迹败露,还要反诬他人,虽然师父他老人家不在,但思过寨也不能容忍你们如此猖獗!”
说话者是一名中年女子,颇有英武之气,正是佚魄之妻元揽秋,元揽秋性情刚毅如男子,寨中上下对她颇为敬重。
莫半邪哈哈一笑,道:“休说有四条人命在我们手中,就是没有,以你们的修为,我们也是要去便去,要留就留!”
却听得鱼慈缓声道:“老夫身为护寨尊者,今日非但没有尽到护寨本职,反而成了思过寨的累赘,实是惭愧。诸位有何举措,切勿挂念老夫生死安危,只要能擒下他们,老夫死而无憾!”
卓阳听得热血沸腾,昏暗光线里虽难以视物,他却感到整个思过寨属众的目光都集中于他身上,当下慨然道:“鱼尊老所言极是,我卓阳要死便死,只要莫让这一对吃里扒外的贼人走脱了就行!师弟们,你们觉得如何?”
郑火大声道:“师兄不怕死,难道我就怕了吗?”
弘月道:“我们三人一同死了,也就不会被阴间的小鬼欺负了。”言语虽是稚嫩,却让闻者心起肃然之心。
元揽秋只觉眼眶一热,一向刚毅如男子的她竟有眼泪夺眶而出,她声音有些嘶哑地道:“三位小弟果然不失思过寨本色,你们放心,只要他们敢动你们一根指头,寨中弟兄就要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转而对小竹道:“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密匣与血厄剑,血厄剑尚未问世,你们将密匣取去便是。若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那思过寨上上下下只好奉陪到底。”
小竹咯咯一笑,道:“我却不相信世间真有不怕死的人,你们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四人断送性命?”
区阳菁道:“什么样的条件可以放过他们四人?”
小竹冷笑道:“只怕你做不到。”
“我愿一试。”区阳菁道。
“好,我要以你的性命换取他们四人的性命,如何?”小竹道。
区阳菁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一心欲除我而后快了!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无法信任你。”
小竹的右手始终抵于鱼慈的脑后,只要一有异常,她必能在第一时间对鱼慈施以杀着,莫半邪也是立于卓阳等人身后,随时准备出手,眼前局势对思过寨极为不利。
小竹悠然道:“思过寨大敌当前,你们本已难以抵挡,如今却又要分心来对付我,思过寨的覆亡,只怕是势所难免了。”
鱼慈忽然道:“非难,护寨之责,你与羊劫多担当些吧。”他语意突兀,巫马非难心知不好,未及开口,已见鱼慈突然奋起,飞身扑向莫半邪!
他的武功虽然卓绝不凡,但此刻因为受“萧墙劫”的制约,自身功力根本无法提运,所以他飞身扑出的速度并不快,与常人全力一扑并无两样。
小竹的神情言语虽然一直从容不迫,其实心里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出手!
所以鱼慈突然全力扑出时,小竹根本未及思索,就做出了反应,右手骈指疾戳鱼慈脑后穴位。
她的出手极快、极准,几乎是鱼慈甫一动,她已得手!
但鱼慈身躯凌空,受她一戳之后,身形并不会因此而停下来,而是由于惯力,继续向前扑出——也许,此时应该说是跌出才更为准确。
莫半邪与巫马非难同时出手!
巫马非难所攻击的目标是小竹,他见小竹向鱼慈施以毒手时,立即在第一时间掠身而出,一道寒芒自他腰间电闪而出,挟凌厉破空之声,直取小竹。
而莫半邪右掌如刀,径直剖向鱼慈的胸膛——他万万没有想到鱼慈受制于小竹后,会突然发难,大惊之下,立即以攻为守,待他明白这是鱼慈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换得极为珍贵的时间时,区阳菁已如一抹淡烟般欺身闪进,身在空中,已反手抽出一柄短剑,以穿石破日之速,攻向他的身后!
“噗”地一声,是血肉之躯被破体而入的声音,莫半邪的右掌如刀,深深插入了鱼慈的前胸,鲜血喷射。
鱼慈以自己的性命,拖延了小竹、莫半邪两个人的时间,莫半邪一击而中后,心中不喜反惊,因为他突然明白了鱼慈的用意,立即抽掌拧身,要重新挟制卓阳、郑火、弘月三人时,区阳菁的剑已如风而至,莫半邪未曾回头,便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凌厉杀机,如此情形,他已别无选择,只有放弃卓阳、郑火、弘月,脚下一错,斜斜滑出数尺开外。
外面响起一片抽拔兵器的“锵锵”声,屋内的突变立时让围守外面的人刀剑出鞘!
与此同时,巫马非难的兵器已攻到小竹的面前,一线寒芒倏然爆开,化作满天星雨,以灭天绝地之势倾洒而出,一招之下,已将小竹的身形完全淹没。
巫马非难心知鱼慈必难幸免,故对小竹仇恨至极,一出手便是必杀之招,气势惊人!
小竹低哼一声,身形倏闪,有如幽灵,巫马非难的兵器纵横交错成风雨不透的光网,此刻却被小竹从容闪过,其身法之诡异玄奥,让巫马非难暗自一凛,继而招式倏变,大开大阖,浑猛无匹,兵刃过处,破空之声如裂帛,让人闻之惊心动魄,纵是兵不加身,兵刃所搅起的气劲也足以割肉舔血!
小竹的身躯如一片毫无分量的轻羽般平平飘掠,在巫马非难浑厚无匹的气劲绞杀下,非但毫发无伤,身形反而如鸟翔鱼落般飘然斜出,仿佛她的身躯是被劲气所牵引的一只纸鸢!
脚下毫无借力之处,小竹凌空斗折,右腿横扫,正好扫中那张长几,只听得她道:“接了密匣,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