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比告诉贺烈将把堡主之位传给他时还要郑重!
贺烈不由也为他的神色所感染,肃然道:“弟子愿听从师父教诲!”
“战龙”武非缓缓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屋中踱了几步,然后道:“你对伏龙堡现状如何看?”
贺烈没想到师父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不由略为一怔,随后便斟酌着道:“伏龙堡在江湖中虽然算不得大帮派,但也是一方强者,而且这些年来更是蒸蒸日上,虽然武林中有不少道貌岸然之人对我们颇为不满,但弱肉强食本是天地至理,所以,弟子以为伏龙堡如今形势颇为不错,在师父指引下,弟子必定会全力拼搏,让伏龙堡成为江南第一帮派!”
“战龙”武非似乎并未被他的豪言壮志所打动。
甚至他的神情还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贺烈不由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这一番话是否说得不合适。
“战龙”武非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意,便道:“你所说的不无道理,按理伏龙堡前景应是一片光明!”
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缓缓地接着道:“若是有一天,有人让你走一条与日前伏龙堡所走的全然不同的路子,你会作如何想法?”
贺烈慨然道:“弟子只知遵循师父教诲,至于他人所言,弟子绝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因听信谣言,而妄自屈改师父之旨意!”
这时,他还以为其师“战龙”武非所说的这一番话,其目的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武非看了贺烈一眼,脸上有了一种古怪的笑意,道:“在这世间有那么一人,甚至于若是此人要你杀了为师,你也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他!”
贺烈惊骇欲绝!他双膝一软,不由跪在师父面前,惶然道:“弟子怎敢对师父有一丝一毫的逆心?师父对弟子养育教诲之恩,弟子毕生难以回报……”
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其师为什么要如此说!
“战龙”武非苦笑了一下,道:“为师所言既非试探你对为师的忠心,更非戏言!假若此人让你杀了为师,你必须毫不犹豫地按他的话去办!惟有如此,为师方能放心地把堡主之位传给你!”
贺烈目瞪口呆!
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或者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古怪离奇的梦!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这一切也是真真切切地发生着,决不会是梦!
那么,难道是师父他……他神智不清?或者师父为人所挟制,言不由衷?
一连串的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贺烈的脑海,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后背已有冷汗渗出,一阵凉似一阵!
对于师父的要求,一向极有心计智谋的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战龙”武非轻叹一声,道:“其实当年你师祖对我这么说时,我也与你一样无法接受他所说的话!”
贺烈忍不住“啊”了一声,失声道:“当年……师祖……师父你……”
巨大的震惊竟使他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怎会料到这样不可思议的命令竟是由他师祖代代传下来的?
极度的吃惊甚至使贺烈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战龙”武非缓缓地道:“其实这个人未必会出现,而且他所下的命令也未必会让你如此为难,但无论如何,一旦这个人出现了,他对你发出的任何指令,你都必须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
“为什么?”
贺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不是一个喜欢向师父问“为什么”的人,他一向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他师父的每一句话,从不问为什么——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得到了“战龙”武非的欣赏。
但这一次,他还是无法不问“为什么”。
“战龙”武非的眼中闪过一种奇怪的光芒,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以一种凝重得让人心跳的声音低沉道:“当年,我也是这样问你师祖,你师祖说:因为这个人是不可违抗的!与他相抗,其代价只有二个字,那便是‘灭亡’!”
虽然是在转述师祖的话,但贺烈仍是能够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压抑与沉重!他想象得出当年他的师祖在对师父说这句话时,师父心中的震惊程度!
同样地,他还能想象得出在师父居于堡主之位的这些年中,他的心中一定被这件事所困扰着!如负千斤重担!
武非果然又道:“自从成为堡主之日起,我便一直为你师祖的这句话所压抑着,从没有真正地安心过!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不知道他会下一个什么样的命令!”
一个不知何时会出现且能改变伏龙堡命运的人……
一个不知何时会下达、也不知是福是祸的命令……
贺烈这才知道自己的师父这些年一直为一只无形的枷锁所困扰着!
“战龙”武非道:“这是一个只能为历任堡主所知的秘密,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便已没有推让堡主之位的机会了。”
贺烈一呆。
等他明白了“战龙”武非话中之意后,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寒意!
“战龙”武非既然说这是一个只能为历任掌门人所知的秘密,那么一旦贺烈相让堡主之位,而他已知道了这个秘密,为了不使秘密为不是堡主的人所知晓,“战龙”武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杀了贺烈!
明白了这一点,他如何不惊骇欲绝?
贺烈知道师父对自己颇为宠信,如今其师却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即使是自己的心爱弟子也绝不放过——这如何不让贺烈心惊肉跳?
原来,成为伏龙堡堡主,还必须承受这种无形的压力!
“战龙”武非年届五旬,但仍健壮雄伟,却如此早便要将堡主之位传给贺烈,也许就是为了摆脱这种困扰与压力!当他把堡主之位传给贺烈的同时,也等于把这种压力传给了贺烈!
大概是担心贺烈顾虑太多,武非又安慰道:“其实,这个人未必会在你身为堡主之时出现,出现后也未必就一定会下一个对我们伏龙堡不利的命令,为师在位二十多年,不是照样平安无事么?”
贺烈知道已别无选择!
沉默了片刻,他方道:“师父,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有这般力量?可以对我伏龙堡影响数十年?”
武非道:“不仅是为师我,就连你师祖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贺烈“啊”了一声,疑惑地道:“那岂非……根本无法判断出谁是这个神秘人物?”
武非摇了摇头,道:“你师祖告诉我,当我们见到三十里之外有绿、黄、红三色烟柱升起之时,就必须携带堡中半数以上力量前往烟柱升起的地方,在那儿,将会见到一个持有我们镇堡之物的人,此人便是可以指令我们的人!”
贺烈不由疑道:“伏龙堡镇堡之物不是在‘惊龙斋’内吗?”
“不,‘惊龙斋’内由堡中四名护法守卫的‘伏龙尺’,其实是一件膺品!”
乍听这话,贺烈之吃惊难以形容!
惊龙斋乃伏龙堡重地,除了堡主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不得进入惊龙斋!守护惊龙斋中“伏龙尺”的四大护法,据说武功不在“战龙”武非之下!
堡中每一名弟子都知道在惊龙斋中放置着镇堡之物,可谁会想到这件镇堡之物竟是膺品?
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只有历任堡主才知道的秘密?
成为伏龙堡堡主之后,此事成为贺烈的一块心病。
好在这二十年来,一直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俗语云:宁为鸡头,不为牛尾。贺烈怎愿为他人所驱使?
但昨夜他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担心出现的三柱烟,分为绿、黄、红三色!
烟柱虽在三十里之外,却是清晰可见,也不知此三色烟柱是以何物焚起,能升腾得如此高却不被冲散!
当时贺烈的感觉便如同一不小心坠入了冰窖一般,身心皆冰凉刺骨!
乍见烟柱,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我不依师父吩咐前往烟柱升起的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战龙”武非在五年前已染疾而亡,师祖在二十年前与宿敌一战后亦坠崖身亡。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人知道贺烈曾被“战龙”武非告之这个惊人的秘密!那么也许他不按师父所言行事,并没有力量来约束他!
但这样的念头,只在他的心中一闪即逝!
当年师父嘱咐他此事时的神情,至今他仍记忆犹新!
由师父的神情可以看出,如果自己没有按其所说的去做,也许极可能真的会是——自取灭亡!
最终,贺烈没能抵制住自己心中的莫名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