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战族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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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后起之剑(1)

笑,对于幽求而言,是一个极为罕见的表情。所以,当他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时,场中每一个人都甚为惊讶。

幽求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从范离憎的眼中看到了自信。

金剑门门主扈不可沉声道:“无论你们两人之间有何恩怨,幽求今日都必须死!在这笑菊苑中,一百多名中原剑客的亡魂已郁积了五十余年,今日是该血债血偿之时了!”

扈不可的话立时挑起了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幽求顿成众矢之的!

幽求道:“老夫早已准备在今日将此事做个了结,诸位要取老夫性命,尽管用剑来取就是!虽说五十五年前老夫杀的人的确太多,但以他们一百余人尚且不能自保,亦只能怨他们学艺不精!江湖本就是一个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当年若是有几位真正的剑道高手在场,我幽求又岂能活到今日?”

幽求提及这一点,他人一时倒无以反驳,按理洛阳剑会应已云集了中原剑道高手,最终却被幽求一剑所灭。无论怎么说,都不甚光荣。幽求虽然过于嗜杀,但他的为恶,却可谓是光明正大的为恶。

忽听得一人道:“在下虽非武林中人,却亦想斗胆说几句。”说话者正是南宗。只听他接着道:“以在下之见,当年洛阳剑会必有阴谋。众所周知,当年逍遥门门主太叔岱宗为最后一位剑魁,其剑法必定十分高明,为何在那次剑会前夕凑巧遭到不幸?同样凑巧的是,当年洛阳剑会前,曾盛传纵横山庄的武帅秦傲将角逐剑魁。当时秦傲秦大侠的武功已极高,世人猜测新一任剑魁应非他莫属,但最终秦大侠并未出现在当年的洛阳剑会上。可以说,若是有太叔岱宗与秦傲两位前辈高手在场,幽求绝不可能胜过他们的联手攻击!在下觉得,此事多半有些蹊跷,倒好像有人早已料到幽求会出现在洛阳剑会大肆杀戮,故早早地为他扫清了道路。”

说到这儿,南宗略作停顿,补充道:“这只是南某人的浅薄之见。”

幽求并未怒形于色,反而问道:“你何以对此事知晓这么多?”事实上,他对自己当年何以能一口气杀绝百余名剑客一直有些困惑,此时听南宗提起,就想闻其究竟。

南宗肃然道:“五十五年前,阁下大开杀戒,最后只放过一个不谙武学之人,此人就是我们南家的人。”

南家一直在资助着洛阳剑会,在剑会中出现南家的人自在情理之中。

幽求沉声道:“你怀疑这一切是我所为?”

南宗摇头道:“在下不懂武功,却也知道阁下当时绝对不可能同时完成数件事情。”

幽求长吸了一口气,道:“不错,如果胜利是以诡计得来的,那样的胜利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他的声音略略提高:“老夫知道诸位欲除我而后快,但我想奉劝诸位还是待到逐出剑魁后再动手不迟,否则洛阳剑会又将有中断的可能!”

“好狂妄!分明是不将中原剑道群雄放在眼里!”金剑门门主扈不可冷冷地道。

“我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而已。”幽求道,他之所以不愿此刻与众人交手,那是因为他心中希望范离憎能成为今日的剑魁。

他当然不会亲自夺取剑魁,一旦他出手,必会使竞争变为生死搏杀。何况,在他看来,场中还没有人配做他的对手——范离憎的剑法是他所传;牧野栖曾经败于他手中。至于其他剑客,虽比范离憎、牧野栖两人成名较早,幽求却不屑一顾。

扈不可还待再说什么,却听得古治道:“也好,幽求,我等就答应你。以侠道评断,你是一个魔者;以武道评断,你还算是一个真正的武者。相信你不至于出尔反尔!”

他倏然长身而起,犹如一只鹰隼,掠空而过,以快不可言的速度飘射至最末一席,大声道:“幽求,五年前你我曾有一战,却未能尽兴,今日再聚,且在此饮上几杯,待到决出剑魁后,你我再战如何?”

幽求哈哈一笑,道:“你肯出手,今日一战,总算有些意思!”他的神色从容,与古治隔席而坐。

古治的决定,他人自然不便反对。

阑蝶向身边的婢女道:“你们去伺侍古老前辈吧。”

“是。”两名婢女应了一声,走下长廊,自席间穿过,走至古治这边。

绝世剑客幽求近在咫尺,她们竟无惊惧不安之色——是因为有古治的存在,还是因为她们不谙武学,不知“幽求”二字意味着什么?

或是出于别的原因?

范离憎默然无言。

牧野栖亦是沉默不语,但他的神色比范离憎悠闲从容。

是否因为他胸有成竹?

阑蝶樱口轻启,道:“羊前辈、姬公主、慕容夫人、扈大侠、习姑娘、范公子、牧野公子,想必七位已留意到这千余盆菊花吧。”

姬泉道:“难道角逐剑魁,与菊花有什么关系?”

阑蝶道:“不错,在这一千一百盆菊花中,有两盆菊花的根茎其实是昙花,是嫁接而成的。不如就将这两盆花称为昙菊。昙花虽美,却只能花开一瞬,这两盆昙菊亦是如此。小女子略通花事,知道两盆昙菊将在一个时辰内盛开。昙菊与昙花一样,也是甫开便谢。七位若是有人能在昙花盛开的那一刻,将花以剑采摘,就属今日的剑魁!”

居右忍不住道:“阑姑娘,恕老夫直言,姑娘又是奏乐又是折花,固然显得文雅,却终是有些不妥。难道以这种方式,就可以看出谁的剑法更为高明?”

阑蝶微微一笑,道:“历次剑会中,均分几个阶段,未到最后阶段,多是尽量避免作生死搏杀,只是方式各不相同。小女子以琴音剑意相试,虽不能说全无偏颇,但总是有些用处的。当然,也许还有高人不喜此法,却又身怀绝世身手,那么他自可挑战上届剑魁。只要能在五十招不败,亦可参与最后角逐!”

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以剑折花’决定剑魁,看似近乎儿戏,其实昙菊仅有两束,又是稍开便谢,要得一束昙菊,着实不易。”

居右道:“姑娘所言,亦不无道理。只是,洛阳剑会已中断数十年,又何来上届剑魁?”

阑蝶环视众人,道:“小女子有个建议,既然太叔大侠已经作古,那么就由他的后人代其先人之责,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得此言,众人先是一愕,很快纷纷赞同。

事实上,与其说他们赞同阑蝶的建议,倒不如说这是因为众人急于想知道太叔岱宗是否真有后人在世。

阑蝶最后征求了古治的意见,古治微微颔首。

阑蝶这才道:“阿楚,你可将‘纵横剑’交与古老前辈了。”

众人皆是一怔,不明其意。

却见自暗雪楼闪出一名少女,年约十四五岁,竟是身着女子极少穿的黑色衣衫。

黑色衣衫把她的肌肤衬得更显雪白。

目睹此少女,众人心头皆是一震。

极美——极冷!

眼前的少女就是由这两种极富冲击力的印象融合而成,让人纵是惊鸿一瞥,也必今生难忘。

她的冷,与阑蝶的优雅、恬淡正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

同样让人心神大震的还有她捧着的那柄剑。

剑未出鞘,但凭剑鞘,众人就可一眼认出她手中的剑正是“纵横剑”!

惟有“纵横剑”的剑鞘才是方形的——剑鞘的方正亦在暗喻着剑会的公正。

“纵横剑”在销声匿迹十余年后终于又重现世人面前。

而自五十五年前那场变故后,世人本以为逍遥门已永远消失,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

难道,这位冷如千年玄冰的少女是逍遥门的后人?

一直从容平静的牧野栖在乍见黑衣少女的那一刹那,神色突然剧变。

因为他赫然发现了黑衣少女竟是鄂赏花的弟子断楚!而鄂赏花则杀了他的祖母楚清!

“断楚此时已经出现,那鄂赏花会不会就在左近?”牧野栖心中转念着。

断楚手捧“纵横剑”,目不旁视,径直来到古治席前,奉上“纵横剑”,道:“请古老前辈过目。”

古治接过剑,无须拔出,就已感觉到此剑的不凡之气,他颔首道:“正是‘纵横剑’!”

断楚这才向众人道:“家祖已仙逝多年,今日我太叔断楚愿代祖父向诸位讨教!”她的声音极为独特,很清脆,却无法让人感到一丝温暖气息,只觉犹如玄冰破碎之声。

居右哈哈一笑,大声道:“断楚姑娘,我若胜了你,是否就可与其他七人一道角逐剑魁?”

太叔断楚没有开口,阑蝶却道:“正是如此。”

居右却摇了摇头,道:“纵然老夫取胜断楚姑娘,但终胜不了羊老兄;若是万一败与断楚姑娘,老夫一世英名将付诸东流矣,不试也罢。”

众人哈哈大笑,古治虽沉吟不语,心中却暗道:“这位七星楼楼主倒识得大局,他这一番话看似插科打诨,随意调侃,其实却是在提醒他人,不可自视过高。若是自忖武功不及羊孽、牧野栖他们,就无须冒着败给一个不知名的后辈的风险一试了。”

果然,听得居右一番话后,本是跃跃欲试者思量之余,又稳下性情。如此一来,自可避免洛阳剑会陷入一场混战之中。

太极剑派掌门人罗琵琶却已长身而起,道:“罗某久慕羊老先生等人高明剑法,倒想能有机会与诸位切磋一番,奈何罗某不谙五音,只好另辟途径了。”

言下之意,自是要与太叔断楚一较高下。不过,论辈分他比太叔断楚高上不少,此举多少有失体面,却又不愿失去夺取剑魁的机会,只好以“不谙五音”掩饰搪塞了。

太叔断楚神情淡然地道:“罗大侠请!”

一声“罗大侠”让罗琵琶老脸一红,当下故作未觉,自席间缓步走至场中空地上,向太叔断楚道:“罗某久闻逍遥门的逍遥风云剑法,愿一瞻真面目!”

与一个十几岁的女流之辈过招终究不甚风光,罗琵琶就有意将话题引至逍遥门的逍遥风云剑法上,让人感觉到这是太极剑法与逍遥风云剑法之争,而非一派掌门与一少女之战。

忽闻幽求冷冷一笑。

罗琵琶本是微红的脸色此刻立时又变得铁青,他沉声道:“姑娘请出招吧!”

“罗大侠,得罪了!”太叔断楚冷冷地道,倏然翻腕,一抹幽冷光芒如幽灵般自她腰间闪出,“嗤嗤嗤”三声轻响,她的剑已虚刺三记,所取方位,皆不可危及罗琵琶。

太叔断楚此举是以晚辈自居,但她三招皆未攻击罗琵琶,显然有绝对的自信。

罗琵琶干笑一声,缓缓拔剑在手。

太叔断楚目光一沉,手中之剑倏然划空而出,如同一抹咒念,直取罗琵琶胸前要害,所取角度刁钻狠辣至极,剑挟慑人杀气,闪电般迫进。

众人不由心萌寒意,仿若太叔断楚那一剑并非刺向罗琵琶,而是刺向场中每一个人。

幽求本是漫不经心,目睹这一剑,脸上顿时出现专注之色。

罗琵琶略一侧身,借拧身之际,太极剑法已挥洒而出,身形未移,剑身已划出一个很大的弧度,将对方的辛辣招式悉数封挡——正是太极剑法以防守见长的一招“如封似闭”。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罗琵琶沉肘之间,剑已顺势滑出,借着反震之力斜斜倒撩,速度奇快,却没有丝毫仓促草率的感觉。罗琵琶在太极剑法上浸淫五十年,尽得太极剑法之精髓,出手之间,就将太极剑法的“虚、圆、柔、非、攻”五字真言发挥得淋漓尽致,脚下配以独门步法,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柔和却又极富韧性的剑风,将太叔断楚笼罩其间。他的剑几乎一触即走,灵动至极,难以想象以他微胖的身躯,竟有这般快捷灵巧的身手。

两团剑芒纵横迸射,刹那间双方已攻守十招。

居右皱眉低声道:“断楚姑娘所用的剑法快绝冷酷,绝不可能是逍遥风云剑法。”

慕容楠微微颔首,道:“逍遥风云剑法正如其名,极为飘逸。不过逍遥门遭遇大劫时,断楚姑娘多半还是一稚童,未练过本门的剑法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话间,倏闻太叔断楚道:“承让了。”身形倒掠,“锵”地一声,剑已归鞘。

众皆一怔,齐齐向罗琵琶望去,却见罗琵琶身上毫无受伤迹象,不由大惑不解。

罗琵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自道:“老夫甘拜下风!”言罢向众人草草揖手,竟自离去。显然他自感身为一派掌门,却败于一位年仅十几岁的少女之手,觉得大丢脸面,再也无颜留在此地。

当他转身离去之时,众人目睹其背影,赫然发现他的衣衫后背处竟多出了一个花形破洞。

此洞无疑是太叔断楚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以快不可言的剑法在罗琵琶身上留下的。洞并不大,正因为不大,方更不易做到,要想在罗琵琶这样的高手衣衫上刺上一剑,已是不易,更勿论用剑在柔软的布衫上划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了!众人皆知若非太叔断楚剑下留情,罗琵琶早已丧命,无不愕然失色。

惟有牧野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对自己的剑法一向极为自信。但上次与太叔断楚交手时,对方丝毫未露败象,以她的剑法胜过罗琵琶自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个结果比牧野栖猜测的来得更快而已。

之所以会有如此结果,除了因为太叔断楚的剑法神奇不凡之外,亦与罗琵琶剑法不济有关。牧野栖心道:“连姬泉这样的人物都能勉强窥出琴音剑意中的破绽,罗琵琶身为一派掌门人竟有些力不从心,无怪乎太极剑门数十年来在江湖中的地位日渐沦落。”

古治见罗琵琶中途退出洛阳剑会,亦不加劝阻,想必对罗琵琶先不顾身分向太叔断楚出手,最终又落得惨败很是不屑。

阑蝶打破沉默,道:“由此刻开始进行最后角逐,不知是否有人持有异议?”

金剑门门主扈不可振声道:“以扈某之见,还有一人应在此列。”

阑蝶道:“扈大侠请说。”

扈不可道:“此人就是断楚姑娘!她只是剑魁后人,并非上届剑魁。按照剑会规矩,她完全可以参与其中,而且以她的剑法,谁也不能否认她有这种资格。”

太叔断楚郑重地道:“多谢扈大侠抬爱,太叔断楚自知分量,尚不敢有所奢望!”

她的目光无意间与牧野栖的目光相撞,随后迅速移开。

牧野栖亦没有任何举措。

这时,天色渐渐变暗,笑菊苑有灯光不断亮起。天色愈暗,周遭的灯笼火把燃起越多,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不经意间很难留意到已由白昼进入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