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与小草的坐骑就是一位新近加入丐帮弟子的家产,此人名为钱老本,乃当地首屈一指的巨贾,不知为何竟执意要入丐帮。此等怪事尚无前例,白辰也难以抉择,丐帮弟子皆是清贫如洗,像钱老本这般富甲一方之人加入丐帮,无疑会显得有些特别。白辰与关东、老哈商议一番后,做出决定,但凡有欲入丐帮者,纵是本有家产万贯,亦必须散尽家财,方可加入丐帮。
钱老本对此竟欣然同意,并立即开始赈济穷人之举,钱家着实殷富,要使诸般钱财有个合适的去处,亦需费他不少时日。丐帮中弟子本不能接受钱老本的财物,但今日为了能尽早赶到天下镇,白辰破例自钱老本那儿牵来了两匹尚未送出的马。
白辰一路疾驰,他几乎不发一言。小草见他神情恍惚而变幻莫测,不由很是担忧,虽然心存疑惑,却终是没有开口询问。
直到已至百里之外,白辰方渐渐平定了心绪,这才放缓速度,对小草道:“你可知那只耳环本是谁所拥有?”
小草道:“她……对你很重要?”耳环自是女人之物,小草的心情有些异样。
白辰很郑重地道:“不错,她对我极为重要,这只耳环本应为我姐姐所拥有!”
小草大吃一惊,脱口道:“她岂非……怎么会是她?”
白辰声音低缓地道:“她的确已死,是死于风宫四老之手,这是我亲眼所见。但,这只耳环却的确是姐姐之物,因为在耳环内侧有两条对称的划痕,这是当年姐姐与二哥练剑时,被二哥一剑刺中耳环,便留下了这两道划痕。当时只要二哥的剑再偏上少许,姐姐就极为危险了。我们几人担心父亲责骂,故隐瞒保密,未将此事向他人透露,所以除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之外,此事绝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小草暗忖道:“既然白大哥亲眼目睹他姐姐被风宫中人所杀,那么这只耳环的来历必有蹊跷,送此耳环的人用意是善是恶,尚不可知。以白大哥的智谋,按理早就一眼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但这一次他似乎根本没有留意这一点,想必是因为此事对他震动极大,以至于忽略了这一些吧。”思及此处,便忍不住提醒道:“这耳环会不会……是他人伪造而成?”
白辰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就算此事再如何凶险,我也要去探个明白,决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
小草明白了,此时此刻,白辰已淡忘了他是一帮之主,淡忘了他与风宫、水族皆有不解之仇。
她隐隐觉得白辰此举太过冒险,但同时亦知白辰绝不肯改变主意。
她所能做的,惟有处处小心,暗加提防,以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
除了拥有一个不平凡的名字外,天下镇再无不平凡之处,它与其他镇子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白辰与小草进入天下镇后,并未急着寻找将木盒交付给他的人,而是在镇子中最具规模的一家客栈中住下,二人的盘缠亦是来自钱老本那儿。
白辰相信无论对方是何用意,既然主动将木盒交给自己,那么对方必然暗中对他加以留意,只要他出现在天下镇,对方应会主动现身与他相见。
果不出他所料,临近黄昏时分,店中的伙计引来一个中年人,此人面目清瘦,温文尔雅,皮肤白皙,一见白辰便施礼道:“尊驾可是白帮主?”
白辰颔首道:“在下正是白辰。”
那中年人面有喜色地道:“在下韦南阳,奉我家小姐之命,来此见过白帮主,并请白帮主屈尊移驾至敝庄。”
白辰与小草相视一眼,心中皆忖道:“来得好快!”
小草淡淡一笑,道:“韦先生的消息倒颇为灵通,我们刚进天下镇不久,便探到了我们的下落。”
那自称韦南阳的中年人颇为谦和地笑了笑,道:“此镇不大,只需多跑几趟,多加打听,自可寻到二位。毕竟如白帮主这般英雄少年并非很多。”
小草见此人言语间毫无破绽,自不便再多说什么,白辰已一无反顾,决意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两人便随韦南阳离开了客栈,出了客栈,门外早有二辆修饰华丽的马车在等候着,韦南阳将白辰、小草送上其中一辆车后,他自己便上了另一辆车。
马车启动后,白辰对车厢内的角角落落留意查看了一番,并无异常之处,只听得马蹄“得得”地敲击着青石铺就的路面。
白辰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搓摩着自己的下颌,神情若有所思,小草感受到了他的忐忑不安。
当马蹄声由清脆响亮变得低沉时,马车渐渐停下。
白辰自怀中掏出那只淡蓝色的耳环再看一遍,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拉开车帘,走下马车。
下车后白辰才知他们此时置身于一座大宅院中,马车便停在院内一角,庭院中的花木都修整得十分整齐,即使是在这样的冬日,仍未见残败之象。西南角一小片蜡梅开得正艳,阵阵梅香飘至,沁人心脾。
小草虽是妙龄少女,但因其特殊的身分,自幼生活在外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求死谷,而后更是置身于祸福难料的风宫,必须处处小心,从来不曾有心留意过身边的景致,今日在这不知名的宅院中,周遭的景致倒触动了她,使她心中的警惕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不少。
白辰忖道:“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小镇上,竟也有这等大户人家。”临安白家不仅是武林世家,且家族中人皆文武兼修。白辰一眼便看出此庭院布置精巧,别具匠心。
正自思忖间,忽闻“咚咚”之琴声响起,其声颇为悦耳。
只听了片刻,白辰的神色渐变,小草察觉到了这一点,微感诧异,却听得白辰向韦南阳问道:“韦先生,此曲是何人弹奏?倒……颇为娴熟精妙。”
韦南阳道:“是我家小姐。”
白辰紧接着又问道:“在下对音律亦略知一二,为何从未听过此曲?”
小草大惑不解,不知他为何突然对此这般感兴趣,以至追问再三。
韦南阳笑了笑,道:“白帮主说得不错,我家小姐所弹的曲子的确是外人所不曾听闻的,因为此曲是小姐自己谱成的。”
白辰脱口道:“此言当真?”
小草见他如此神态,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暗忖道:“会谱曲子又如何?我倒要见识见识她了。”随即又想道:“若非因为白大哥见到姐姐的遗物,根本就不会来此地,自也不会听到此曲了。”这么一想,她心中复又略略释然。
只听得韦南阳道:“自然不假,此曲名为彤弓,是一首迎宾曲。”
“不可能!”白辰脱口而出,脸色苍白。
韦南阳与小草皆是一怔,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激动。韦南阳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辰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声音低哑地道:“当年我姐姐曾有谱曲,以悦家中宾客,此曲亦是名为彤弓,其曲调与方才之琴声完全相同……”小草暗自诧异,但为免白辰过于感怀,她未再多加追问。明白白辰为何对此曲如此关注后,小草心中释然了。
韦南阳道:“此间竟有这么巧的事?看来我家小姐与令姐倒颇为投缘了。”
韦南阳的话使白辰触动心中往事,顿时涌起一股怆然之情,他已不愿继续说下去了。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庭院,通过一道花廊,走到一座二层的木楼前,那曲乐之声正是由此楼中传出。
走近木楼之时,琴声恰好戛然而止,白辰满怀心思,此事隐瞒了太多的不可思议的秘密,这使他步入楼内时心神激动而不安。
白辰、小草二人被韦南阳引至一扇挂着珠帘的门前,隔着珠帘道:“小姐,客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