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
耀耀蓝光放,青莲雏玉苞。
韶华君侍侧,月岁妾入宵。
不度西风乱,难敌东雨嫖。
姻缘牵姊妹,造化弄双妖。
夏天在这座北方的古城里向来是分明的,不似春秋。还未及六月,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们直咒骂,本干燥的空气使得人们更加烦躁,整个城市都躁动起来。
明言也走在路上,正逢下班时刻,身边的行人匆匆擦肩,他只皱了皱眉,加快了步子。他的裤子已经有些褶皱和磨损,这还是一年前到这城市后买的,白色衬衫倒是新的,只是脖颈的汗渍已经浸脏了雪白的衣领。
公寓到单位只不过20分钟的路程,明言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关了门,扒去身上的衣服,只穿得内衣,先去接了凉水,浑天浑地的洗了一通。擦干净身上,就走到了晾台上。窗台子上放着一个花盆,不大也不小,花盆里的土干燥而松软,中间矗立着一株粗而不高的花干,干的顶端顶着一朵青玉莲花。
莲花已经盛开了数层,晶莹剔透像是用玉做成一般,大部分的叶瓣已经被晒成了蓝绿色。叶瓣并不修长,快到顶端反而变宽,蓦地收了回去,接了个小小的尖,由于晒足了太阳,每瓣的尖上就变成可爱的粉红色。
这是明言来到这城市时买下的,学名叫雨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买下它,可能想做个慰藉吧。明言是这么想的,他来到这个城市,无依无靠,也只有这朵小小的植物伴着他,他觉得它很像他,虽漂亮却不妩媚,开不出花来,就以叶代花,照样活得骄傲。处于一种共鸣的感觉明言对它格外呵护,它也长得格外强壮。
他久久的望着这盆花儿,忽感困意袭上头来,昏昏沉沉,上眼皮直打下眼皮,连忙扶住旁边墙壁,退回房间里,倒在床上便睡去了。
懵懵懂懂之间,明言醒来,感觉外间一片光亮,不觉用手遮住眼睛。待光亮缓缓消去方才放下手来,朦胧望去,却见晾台里站着一个人。
难道是进了贼,他寻思着,坐将起来,倦意顿消,却见那人,娉娉婷婷,莲步紧移,走到近前,抬眼瞧去,竟是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高一米有七,长发乌黑及肩,寄于耳后,瓜子脸,皮肤白皙而润红,远山眉,杏核眼,眼睛明亮而清澈,鼻直而小,口似樱桃一点红润。她身材修长、匀称,青蓝色无袖即膝长裙,纱质的裙子将****托得恰到好处,脚上汲着桃红色阔口布鞋。远看上去整个人儿,真真就个玉砌一般。
“你,你是谁?”明言已经看的失了神色,过了许久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那女子轻点额头,略欠身施礼道:“惊扰先生了,小女子名唤作玉儿,承蒙先生一年多悉心照料,今特来侍奉先生,以报答深恩。”
话闭,也不由得明言回语,只左手拉开右肩带,又拉开左肩带,见得呼一下连衣裙顺着身子便滑到了脚面,她也再无其他衣物,光滑滑,白嫩嫩的身子就展在了明言的眼前。他怎见过如此阵仗,自来到这个城市后,工作繁忙也顾不得****之事,更不要说床帷之乐了。正呆愣间,女子已经将一只脚压在明言旁边的床上,真好似白玉象牙一般,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他歪头望去,三魂已去了七魄,只得是无尽的受用。
明言正欲起言,不料唇边一段温存,却是那玉儿已将樱桃似的小嘴贴到了他的嘴上,并着左脚一蹬,顺势整个身子将他压在了床上,两人便纠缠在了一处,这正是:
夜半明光降美人,灼灼华貌九玄神。
巫山造雨云台露,一段姻缘话一文。
次日醒来,明言回想起昨夜的一段温柔,只道是荒唐****罢了,只怪许久未经情事。不料待他拉开被巾一看,床的正中单子上染出星星红点,或大、或小、或连成片,并不规则,恰似红梅点点。他顿时心生疑惑,私心想来,昨夜云雨之初,那梦中的玉儿虽床抵之事娴熟,出入之间却发现她仍是处子之身,难不成……明言不敢想下去,怕是妖孽缠身,晃晃终日,魂不守舍。
又过几日,再无异梦,明言心稍安定。忽一日睡下,梦中又见到先前唤做玉儿的女子,他慌咄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孽,何必纠缠与我!”
玉儿听到,忙单膝跪下,泣而答:“先生莫惊慌,我并没歹意。小女子本是西天诸佛坐下玉莲花,只因终日听禅诵经,聚了精魄,度了真身,得半星道行。却一日听佛祖与众佛讲经,讲到俗世男女****,我心存异念,不由的哼了一声。岂料佛祖听到,问我为何发出这般感叹,我言诸佛并我未尝男欢女爱,如何这般谈资。佛祖喈我嗔言,便罚我堕沉沦九世为****所缠,并一世的修行、感悟,才放回西方极乐天。
我本已脱九世情劫,今世化一株玉莲,投的本像胎,应潜心修行,参九世之劫,悟道得仙。不料却巧遇先生对我百般呵护,使得玉儿顿生爱慕,愿抛下那劳什子仙道、佛道,只想伴君枕,同君眠。”
明言听过这番吴侬软语,急急将玉儿扶起,细声安慰:“你的话让我十分欢喜,我只是世间凡夫,能的仙子错爱,已经实属荣幸,况仙子抛仙道随我,更让我荣幸之至,明言愿与玉儿同结连理,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为何你与我只能梦中相见。”
玉儿道:“我只是微微的草仙,法力有限,只能与先生梦中相见,另则精灵和人毕竟殊途,也不可常日厮混,只几日一见便罢,不然伤及先生身体,玉儿就万劫不复了。”
明言与玉儿当下释了冰嫌,花前月下,低语话情,似新婚夫妇一般恩爱起来。不觉时过三月,两人隔几日便要在梦中私会,自是一番欢喜,且不细言。
话分两头,且说明言有一好友,名叫东雨,两人很是相投,时常相聚于城北的西风楼欢饮。那西风楼是一个饭店,也无什么它长,只是自酿的白酒出名,唤作西风酒。两位老友每每隔三差五便在此处把酒言欢,只因酒烈也不敢多饮,只三五杯便罢。
已近三月有余,东雨不见明言相约饮酒,心中纳罕,故今日特相邀故友重聚西风楼。两人坐定,只见到那明言面庞红润,气色俱佳,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了好处。
“兄弟近日可是得了好处,也不与我喝酒了?”那东雨急不待的问道。
“说笑了,哪里来的好处,只不过工作忙罢了,怠慢东雨兄了,来来来,我自罚一杯。”说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道是怎样,原来那玉蝶先前早就叮嘱过,凡遇人万万不可道出他俩之事,否则夫妻缘尽,恐再也无法相见了,故无论那东雨如何缠问,他也只是左右言语,不说实情。
他忽的灵机一动,便不再询问明言,两人只是喝酒。而那东雨在席间不断敬酒,明言本来就不胜酒力,哪经得起这般,一来二去便醉倒桌,嘴里说些呜呜噜噜的胡言语。
那东雨见时机到了,便又询问近日之事,可怜那东雨已经思维不清,混沌间道出了他与玉儿之事,枝枝节节,点点滴滴,丝毫不差。
他听了以后,先是一惊,称道世间还有如此美事。却不料那东雨却是个淫邪之人,哪能闻的如此美妙,顿时心生歹念,思得一计欲强了那玉儿,也品如花美眷。
拿定主意后那歹人就把明言扶回自家休息,并从他身上摸出家门钥匙,星夜偷出,来到明言家中。他平了惴惴之心,如平日回家一样,开了门锁,换了拖鞋,将身上拨扒干净躺下便睡了。
朦胧间,他已感觉有人行至窗前,知是玉儿,只装作不知,却听的妙音入耳。
“这是喝了多少,这般时候才回来。”言语间些许嗔怪,些许怜爱,歹人听得甚是受用。
玉儿见床上之人不睬她,便上的床来,俯身正欲看个究竟,不料却被一手搂住,一把压在床上,欲强行房事,玉儿心疑,借月光偷眼望去,那床上竟是个陌生人,慌喝到:“你是何人!”欲起身遁走,不料那歹人扯住玉儿头发,让她不得动弹。
你道如何,原来玉蝶精的头发就是她的根须,也是她的短处,被人扯住便不得施法。可怜玉儿冰清玉洁,一心痴情于恩人,今日却早贼人侮辱不能动弹,真真欲哭不得,欲死不能。
云雨罢,那歹人放开玉儿,她慌忙逃遁,他便醒来,心中甚是安慰,心中却计算着如明日那妖精把此事说与明言好事不是变坏了,于是又心生恶计,把他玉蝶植株,连土拔下,剥了碎土将植株根须全部拔下并扔掉,仍复栽进盆里,拿土附上,与原先无二。他还不宽心,寻了滚开的水,沿盆土浇灌下去。可怜那玉儿登时散了精神,魂飞魄散了。
作完这些,东雨略心安定,且收拾后,便锁门回了家来,见那醉人还在酣睡,踏下心来,复在他身旁并睡下。
次日醒来,明言心系那玉儿,便急急回去。可怜他却不知玉儿已香消玉殒,只是纳罕几日梦中也未见玉儿,那玉蝶叶子也一片片速速的枯去。急的他不只如何才好。
一日,正辗转难以睡去,恍惚间,忽隐约现一女子,同着青兰裙,明言以为是玉儿回来,坐将起来,仔细望去,那女子虽与玉儿形容相似,但年纪略轻一些。他正欲相问何人,不料那女子腾的扑了上来,压在明言身上,双手死死掐住脖子,面目狰狞,嘴里不住的咒道:“还我姐姐来,还我姐姐来!”
明言十分惊愕,双手按住那女子肩头,欲拨弄开来,不料她气力甚微,轻轻一拨便将她翻倒在床。明言站起来骇道:“你到底是谁,我和你什么仇恨,这般对我!”
那女子气力微弱,颤颤道:“你个无耻淫贼,不要装傻,我姐姐千般温柔,万般疼爱,弃了前程与你结了连理,你却弄了个歹人来把姐姐害死,不与你仇恨与谁!”
明言听女子所言悟到她口中姐姐可能是玉儿,便说:“你姐姐可是玉儿,我也正纳罕她有好几日不来,那植株也枯了,怕是她遇害了,我俩恩爱还来不及,怎是我想害。”
“一派胡言,十日前,你说出去喝酒,夜半回来却是一个歹人在你床上,将姐姐强暴不说还拔了根,灌了开水将姐姐害死,不是你串谋还是谁?”那女子便说边恨边哭起来,形容甚悲。
“有此事?”明言听闻,同是一片悲怆,不觉滚下泪来,直叹那美人命薄,无故的惹来杀身之祸,呆呆得在那站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见到这般光景,断得八分情况,自觉有些尴尬,问道:“果不是先生么?”
“我与玉儿恩爱如一,她为我弃了佛道,我不辜负她便罢,还能害她,这是做五雷轰顶之事啊,定是那****醉酒后吐了实言,不想让那恶人乘了虚,恐怕事后败露才害了玉儿,这都是我造的孽啊!”明言词语间,泪如雨下,泣不能自已。
那女子又听闻这般,心微微缓和,默想到这男子却是这般痴情也不枉姐姐这一遭,又想到那歹人手段阴毒恨不得将他嚼碎吞下。
“你自称玉儿是你姐姐,却不曾听闻她还有姐妹啊。”
那女子这才发觉还并未自报家门,失礼道:“小女子叫莲儿,先生不曾记得,半年前玉儿姐姐的花干上结出一颗莲朵,渐渐长大,自与玉儿姐姐拜了姐妹,后来先生分株下来,将我带回来家送与父母来养。”
莲儿继续道:“十日前,突见姐姐异象,声泪俱下与我说了当晚情形,仰天长悲,继而魂飞魄散,我本想立即给姐姐报仇,怎奈灵力底下,渡不得千里,故积攒了十日薄力,才敢前往。”
“可那玉儿为何当晚不去找我。”
“哼,你当姐姐没有找你。”莲儿颇有嫌意,“只不过你那日醉酒已睡的如死猪一般,那还入的梦来。”
明言闻得即羞愧又惋惜,不知如何是好。莲儿见他是真心对姐姐,便不再责难,此间心生一计,说道:“既如此,不得不与姐姐报仇,我有一计,你需依我计策而行,管保十日内为姐姐报了此仇恨。”
“何计?”
“你先将我肉身送回这里,去了盆土,借个由头去那歹人家里,将我放到他的床下,我叫他十日便死。”见那莲儿说道此处两眼射出两道寒光,这夏夜里也一阵寒蝉。
“如何叫他十日便死?”名言问道。
“先生休作不知,人与精灵交往便如这饮酒一般,如三五小酌可疏通阴阳,宜神养气,如日日时时交往,早晚会折损阳气而亡。”
明言惊骇不已,却道:“姑娘如此,十日不沾泥土,损人不说定会自损,不好自会香消玉殒的。”
“还顾得了那么许多。”莲儿怒道:“倘若没有姐姐便没有我今日,姐姐已经死在恶人手里,我如不为姐姐报仇,岂有独活于世的道理。”
明言愈加惊讶,这小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气节,只是自叹不如。当下商议好细处,莲儿遁去,一夜无他。
次日,明言去单位告了假,只说家中有变,就急急回了家,只在家宿得一夜,第二日便赶回住处。依莲儿之计,当晚约了东雨在他住处相聚,明言寻了机会,将那玉蝶的真身丢到他的床下隐蔽之处,也不露任何颜色,支应了半日,便急急回了住处。
话说那东雨睡下,梦中见一青衣女子,淫心顿生,那顾得前因后果,****上脑,扑将上去,莲儿也使出浑身本事,与那仇人翻滚在一起,一夜不曾安生,反复几夜仍是如此。
不知觉,已过十日,每日见明言只是胡思乱想,一会想想玉儿万般温柔,一会想想东雨那淫贼嘴脸,一会又想想莲儿高洁果敢,日不能行,夜不能寐。这一日刚辗转睡下,且听有弱弱的声音唤他先生,他起身见莲儿站在床尾,气若游丝,身如浮萍,像害了场大病一般。
莲儿见明言醒来,柔声道:“今日总算与姐姐报了辱杀的仇恨,我也不枉白活,特来与先生拜别,还得谢先生相助,小女子恐命不久矣,就此拜别。”语罢就消失的没了踪影。
明言在空中大喊了几声莲儿,知也无益,值得连连感叹,乃是真性情的女子,男儿不如也。
几日后,明言方听说那东雨心率衰竭而死,他便跑去东雨住处,见其父母正在整理遗物,便说了些许安慰的言语,更是趁着当口,偷跑到床边,将莲儿的肉身取出,存于身上,急忙回到住处,见那植株已经软化的不成体统,下面的叶子也黄了一圈,根也枯了一大半,他甚是心疼,连忙重新种上,又浇水又松土,心念道千万活过来,千万活过来啊。
话说明言精心照料莲儿肉身已半月有余,那莲朵如奇迹般逐渐恢复健壮。忽一日梦中,莲儿呼唤先生,他起身,莲儿纳倒便拜,明言忙搀扶,问道:“这是怎的?”
莲儿答道:“恩人呐,你救了我一命!”
“怎的说来?”
“自那一日除了恶人之后,我的游魂浑浑噩噩间,不觉来到冥界,早有那恶人的魂魄将我告在阎罗殿,说我害他性命,我也不得辩解,那阎罗便要判我,正的此间地藏菩萨赶来,他听闻日夜有人在阳间祈祷,故来查个清楚,查出那恶人的恶行,反判了他剜心挖肠的罪行。地藏菩萨说我与你有情愫未了,便送我回来,与你同接连理。”
明言对她早已敬佩钦慕,今见她并不扭捏,便双牵素手,两下相好,再修一段好姻缘,这真道是:
歹人自有歹人命,良人却报良人恩。
即是前端情未解,姐妹连心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