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把这些故事放进冰箱吧(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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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桃花源的猪(上篇)

1

迷雾弥漫的河流中,一艘木舟上坐着四个男人,他们戴着矿工帽,各自背着背包,木舟宽度仅占一人,四个人排成一条线,四个人的重量压在木舟,几乎要把木舟压沉。

灯光在迷雾中变得更加模糊。队长赵磊坐在最前面,他和坐在他身后的钱广鑫做相同的事情,就是用手上的手电筒探路,寻找巨大的石头。不同的是,钱广鑫发现什么必须和赵磊报告。船后面的两个人整齐划一地摇着木浆,竖着耳朵听队长赵磊的发号施令。坐在最后面的李俊毅总是把方向搞错,赵磊说往左的时候,他总是往右,每当这样,孙山山就会对他咆哮,他要赶在赵磊生气之前撇清李俊毅犯下的错误。偶尔孙山山也会发神经的搞错方向,但他已经习惯把错误赖在李俊毅身上了。他们四个人是临时组成的队伍,由于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桃花源的猪,姑且就把他们当做猎人,他们在水上已经徘徊了好几个小时。

传说桃花源里住着一群猪,据说吃了那里的猪可以长生不老。但这个地方并不容易找到,只有收到桃花源的邀请信的人才有资格去桃花源。

有一天夜里,赵磊在河边撒尿,水中飘飘悠悠浮着一个发光的物品,朝着他的方向“游”了过来,他倒是没感到害怕,仅仅是好奇那是什么东西,涉水捡起那个物品,是一个发光的瓶子。那个瓶子打开之后光芒便消失了,瓶子里装着一封邀请信,信里写了桃花源的传说,前往桃花源的地图,前往的方法,参加的人数。

让赵磊无法解释的是那发光的瓶子以及随即灭掉光的瓶子。他决定相信这个传说,并召集了几个同伴参加,大部分的人都把他当成傻瓜,但是在一群人中总归有几个人是相信的,他们是钱广鑫,孙山山,李俊毅。刚刚好四个人,刚刚好符合前往桃花源的人数额。

他们之前去过一次,失败了。因为携带的船太大,无法通过巨石间的细缝,原本打算渡水游到石头的另一边,因为没有带防水背包,船上还有电子设备,只好折返。

但第一次的失败并没有阻挡他们的决心,他们挑选了新的木舟,减少了行囊,又一次在河流中寻找着桃花源。

赵磊手中拿着的那份地图也很奇特,地图满是游动的河水,地图的正上方,是一个桃子形状的图案,从他划动着小木舟起,地图上的河水便多了一条小木舟。只要朝着桃子的位置前进就行了,但这一次去却不像第一次那么顺利。他们遇到了迷雾。

地图上的桃子忽隐忽现,他们找不到那块巨石。迷雾中,除了水声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了。

2

他们大概在水中飘荡了十几个小时,迷雾逐渐散去,天快亮了,天空只有寥落的繁星,四周的景色也渐渐清晰可见。

钱广鑫发现前方河流多了一条分岔路。他们便循着那条河流渡船过去,那条河变窄了,驶进去不久后,可以看到岸边栽种着桃树,微风轻拂,空气中飘荡着花的香味,前往的路线虽然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但他们总归是找到桃花源了。他们怀着激烈的心情欢呼了一会儿,不久,他们就看到了前方有一块巨石。

巨石大如山,像一个桃子,也像一个屁股。他们在巨石的底部找到一个凹槽的地方,他们小心翼翼的从这里穿过去,这个凹槽有点像股沟,前方很明亮,发出刺眼的光。赵磊碰到那巨石的时候,命令孙山山和李俊毅把木浆收起来,四个人双手抵着石壁,借此让小木舟前进。

石壁的另一边,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飞舞了很多蝴蝶。

河岸边栽了很多桃树,这里的桃树开花了,纷纷散散落了很多花瓣。

他们把小木舟推到岸边,前面有一条小路,便沿着小路往前走。他们经过一片田地,田地上长满了野草,野草又高又长,但野草好像被动物踩踏过一样,歪歪斜斜。他们又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村落。

村子里都是低矮的瓦房。房子破败不堪,庭院里长满野草,房子似乎荒废已久,赵磊提议进去房子里看看,他们走进一间门前有一口枯井的房子,推开残旧腐朽的木门。

门咯吱一响后,破旧的房子里一群猪竖着眼睛盯着他们。房子里很简单,一张桌子,桌子四周放了四张板凳,屋子里有七八条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正俯视耽耽地看着四个猎人。一面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奇怪的是,照片里的穿着西装和婚纱的猪的合影。

那些黑色的猪身上长着刺,他们的眼睛里饱含着愤怒,似乎介意被吵醒,似乎介意猎人强行入屋。钱广鑫发现照片里的穿婚纱的猪化了妆,不禁笑出声。

一只坐在桌子上的猪开始朝他们大叫了起来,紧接着所有的猪都站了起来,把身上的刺竖了起来,朝着他们嚷嚷,那些猪的叫声听起来像狗吠。他们开始朝猎人们步步逼近,四个人退出了屋子,赵磊本想朝那些猪开枪,钱广鑫察觉到其他的屋子里陆陆续续有黑猪跑出来。一群人决定先逃了再说。

他们四人背对着对方围了起来,往来的路折返,赵磊朝前方打死了两头猪,顿时点燃了那群猪的怒气,一大波的猪纷纷朝这四个猎人聚拢过来,赵磊和钱广鑫在前方开路,孙山山和李俊毅顾后,他们费了好大的劲离开了那个村落,李俊毅被一头猪撞到,腿上血流不止,他们一个劲的逃跑,钱广鑫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村子里没有人,而只有猪,也许住在村子里的人被那些猪赶跑了。钱广鑫回头看了一眼猪,那些猪的目光凶狠,一点也不惧怕人类,也许在那些猪的眼里,人才是异类。

最后他们渡过那条小溪,跑到了另一侧,那些猪停止了追赶,并也不渡河,站在河边像狗一样咆哮,他们几个人也停了下来。钱广鑫帮李俊毅处理伤口,隔着尼龙裤插了密密麻麻的硬得像针的粗毛,钱广鑫一共拔下了一百零一根像针的毛,李俊毅的腿上密密麻麻都是针眼,针眼里喷着血。

溪水也不深,但是那些猪为什么不过河?那些猪不断地咆哮,数量不断地增多,不一会儿,河的另一边就站满了猪,密密麻麻围着河边,有的猪把吻凑在河里喝水,喝完继续咆哮。

“这些就是桃花源的猪吗?吃了会长生不老?”赵磊举起枪往他们瞄了一下,他没打算开枪。

“这些猪那么奇怪,不要轻举妄动。”钱广鑫走过去制止他。

“我又没有要开枪的意思。”赵磊受不了被人指使,况且他并没有这么想。

“我也没说你要开枪。”

“那你干嘛碰我枪。你有病啊!”

“那你干嘛要瞄准他们。”

“瞄准又不一定要开枪。我没有要开枪的意思。”

“我没有说你要开枪。”

“那你的意思是……”

“就算你没有开枪的意思,你也不要做出瞄准的动作,瞄准就是让人认为你要开枪。”

“瞄准不一定是为了开枪。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开枪。再说,这么多猪,我需要瞄准吗?我瞄准不是为了要开枪。”

“神经病。不和你吵,你爱瞄准就去瞄准。只要不开枪就行了。”钱广鑫忍无可忍。

“你还是认为我会开枪是吧?”赵磊依旧不爽。

“你们其中一个人闭嘴可以吗?”孙山山插了一句。

接着剩下赵磊在吵吵闹闹,钱广鑫倒是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他们发现草丛里有动静,草丛里跑出一只白色的猪。那只猪傻傻地往猎人们走了过来,最后似乎察觉到不是自己的同类,连忙拔腿就跑,钱广鑫走了过来抱起那只猪,那只白猪在他怀里挣扎。

3

“要不要吃了这只猪?”钱广鑫提议道。

“当然。肚子饿了。”赵磊从包里取出一把刀子,打算就地杀了这头白猪,白猪在嚎叫,但不像对岸的猪叫得像狗吠。它的叫声就是待宰前害怕的嘶吼。

“你确定要在那群黑猪面前吃掉这只白猪?”李俊毅说。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不一样,那些猪应该不介意吧。”钱广鑫解释起来。

“这只猪这么小,你杀它的时候,会显得你更残忍。那些猪看了可能会涉水跑过来。”李俊毅说。

“不要把猪当成人。猪是猪,不像人想那么多。”

“那起码我们要先去找木柴生火吧。”

“我们先沿着上游走,找个看不到那些黑猪的地方然后把这只白猪吃了。而且和那些猪一起用河水感觉怪怪的。”孙山山提议道。

毕竟对岸的猪嚷嚷地让人心烦,大家便同意了。

他们沿着河水往上游的方向走去,起初对岸的猪也跟着走,走了半个钟,那些猪陆陆续续也不跟了。他们在一个靠近河边僻静的地方准备烹猪。李俊毅坐在一边休息。赵磊,钱广鑫把猪杀了。孙山山去找木头和干草。

不一会儿,孙山山又带了一些野果和蘑菇回来,生起了火,又花了些时间,那只猪就放在火里烤了起来。肉的香气弥漫开来,他们又拿出带来的酒和面包。美好的一餐很快就开始。

吃到一半时,钱广鑫察觉到四周有动静。赵磊拿起猎枪。但此时,他们已经被一群白猪围住。他们准备逃跑,但是眼前这群猪倒是胆怯,怕人。他们行动的时候,那些猪会突然躲开。

“不用跑了。这些猪怕我们。”

赵磊朝着白猪小跑了几步,白猪连忙往远处逃命,但不一会儿又围了过来,静静注视着这几个人类,猎人一有什么举动,又会逃跑。

“它们是不是也想吃啊。”孙山山撕了一片肉丢了过去。那些白猪先是被吓跑了,一只比较大胆的白猪往前嗅了嗅,咬一咬,把那片肉吞进胃里。

“你不要做这么恶心的事好吗?”钱广鑫制止孙山山,孙山山低下了头不说话。

但孙山山的举动显然激起了赵磊的兴趣,赵磊也纷纷把肉丢给那些猪吃。

“你难道不觉得残忍吗?让他们吃同类的肉。”钱广鑫说。

“没有残不残忍,你不也吃了这些肉吗?你难道就不觉得残忍?”

“如果我吃你的肉的话,你会怎么想?”

“猪没有人想得那么多。况且,这些肉也吃不完啊。还是你打算打包回家。”

钱广鑫无言以对。他看了看那些猪。孙山山,李俊毅也参与喂猪的行列。

过了一会儿。钱广鑫说:“那我们现在算是长生不老了吗?”

其余三人停了下来,彼此对看着同伴的脸色,一阵沉默。

“传说,吃了桃花源里的猪就会长生不老。”李俊毅说。

“我们就是冲着这个传说来的啊。”

“这个地方看起来也挺奇怪的,应该是桃花源。我们吃了这里的猪,应该就会长生不老吧。”

“那邀请信还有写什么吗?”钱广鑫问。

“没有。”赵磊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那个玻璃瓶是猪的形状,里面放着一张纸。赵磊把那张纸递给钱广鑫,让对方确认。

钱广鑫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信的开头印着邀请函三个字。其他的字则是手写的,只写了桃花源的传说和前往的方法。

“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邀请我们的?”

“当然是……”赵磊想说什么,最后哑然无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这里的村民。

“这个地方好像没有人。”李俊毅说。

“但是有房子啊。”

“那种房子看起来还有人居住吗?”

“那你觉得是谁写的邀请函?总不会是猪吧?”

“不要乱想。”

“宁愿相信带来长生不老的猪也不相信会写字的猪?”

“说起来,我们现在算是长生不老了吗?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但是我的伤口很疼。”

“要不我给你一枪看你会不会死?”孙山山无厘头地笑笑。

“要不再找找这边看能不能遇到人,我觉得这边也有一个村庄。”

他们商量了之后决定去白猪居住的这边找找看,看能不能遇到人。李俊毅受伤,不想移动,孙山山陪在他身边。赵磊和钱广鑫便开始出发了。

4

赵磊和钱广鑫往树林深处走,那些猪看到他们靠近,连忙朝远处躲开。两个猎人追着白猪跑,那些白猪零零散散四处逃命,他们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一个村庄。这个村庄和那边的村庄没什么两样,依然破旧。

村子里的猪四处躲着两个猎人,猎人走进瓦房,房子里也与另一个村子无异,让人诡异的是,他发现凡是墙上挂着的照片,照片里都是穿着衣服的猪,摆的是人的举动,但是露出衣服外面的是猪的皮肤,猪的身体,这一次钱广鑫看到照片里的猪,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你说这些照片是不是ps过的?”

“也许。”

“你不觉得很诡异。”

“是诡异。长生不老也诡异啊。”

“你不觉得恐怖吗?”钱广鑫问赵磊。赵磊一个回头,他仿佛看到一个猪头,稍纵即逝,他也没有大惊小怪。

“我感觉这些照片看多了,会觉得你也长了个猪头。”赵磊开着玩笑,钱广鑫却陷入了沉思。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离开一间房子,钱广鑫追问。

“没有啊。就随便说说。”赵磊一个回头,钱广鑫又仿佛看到一个猪头挂在赵磊头上,但一晃神,赵磊却好端端的。

“说实话。我也感觉看到你的脸变成猪头。”钱广鑫说。

“想太多了啦。我没有那么觉得。”

“你没有觉得我的脸像猪头吗?”

“噗……你怎么那么搞笑。”赵磊笑得前俯后仰,四周的猪被赵磊的笑声吓到,连忙跑开。

“能不能严肃点。”钱广鑫有点生气,他等着赵磊笑完,此时,赵磊摸着肚子低着头大笑,突然他手上的猎枪掉在地上,在那一瞬间,钱广鑫看到赵磊的手变成了猪蹄,画面稍纵即逝,但是枪确实掉在地上——只有猪蹄才拿不起枪吧!

“本来猪是骂人用的话,你刚才问我你的脸像不像猪头,难道不好笑吗?”赵磊弯着腰把枪捡起来。

“我是认真的。我刚才,看到你的手变成猪蹄。”

“你他妈的手才变成猪蹄。”赵磊的大笑瞬时停止,他红着脸,非常生气。

“我不是在骂你。我的意思是,我们会不会变成猪?我刚才真的看到你瞬间变成猪的样子。我想确认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变成猪的样子?”

“人怎么会变成猪。我没有看到。”赵磊擦着手中的猎枪。

“你相信人可以长生不老吗?既然相信人可以长生不老,那么为什么人不可能变成猪?”

“长生不老和变成猪不一样。”

“都是不能解释的事情啊。既然你相信长生不老这件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不相信人变成猪这件不可能的事。”

“我认为长生不老是可能的,变成猪,不可能!”

钱广鑫不想和赵磊继续吵下去,便不多说了。他们四处走,走着走着,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那个巨石附近,迷雾早已散去,眼前硕大无比的巨石,遮挡着四周的光线,石头一路蔓延,这巨石似乎围在桃花源的四周,桃花源是个密闭的地方。从这里看巨石,巨石看不出不像是桃子的形状,也许只有在外面看才像个桃子吧。

“我们的船不见了。”钱广鑫对赵磊说,一晃神,赵磊又变成猪头,并且持续了两秒。

钱广鑫跨过河水,船原本停在对岸。泥土较湿,钱广鑫发现上面留有桃形的脚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