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找到“那个孩子”了,因为我把它埋在了一颗杜松树下。不翼而飞的死婴,一定给苏曼不小的打击,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发现了尸骨,她整日担心事情会因此败露。这样一来,黑色的那幅画也就有解释了,两个人在黑夜里传递着什么东西,那大概是苏曼在晚上将园艺师索要的钱偷偷交给他时的场景。这样,三幅画的时间顺序就是,绿色、黑色、白色。可是还有红色的那幅不知该如何解释,三个人拿着打开的盒子。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冲过去接起电话,可对面却是一片寂静,我看了看号码,是小木屋办公室的电话。几秒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怎么回事?”我大声问道,这时电话那边传来了爱丽丝颤抖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地板上……流了好多血啊!到处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冰海!我好害怕啊……”电话突然挂断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急剧收缩,血液迅速被泵入大脑,耳中是混乱的轰鸣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行,我一定要回去!我要回去!爱丽丝!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我抓起外套穿上,把所有的零花钱装进兜里,甩掉拖鞋就往外跑,林奶奶正拿着体温计要进我的房间,我冲出去刚好撞上了她,“怎么啦?这是怎么啦?孩子。”林奶奶焦急地问我,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不顾一切地爬起来继续朝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哭着说:“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我的朋友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回去!”登上一双鞋子,我冲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跑。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地面上还有些积水,我拼命跑着,溅起的水花弄湿了我的衣服,“对不起,良目,我可能不能等你回来了,爱丽丝有麻烦了……”我感觉身体不像是自己的,浑身开始发热,是感冒的缘故吧,可是我顾不上那么多,发疯似得跑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来一辆车啊!”我哭着站在积水的大街上,街上空旷寂静,很晚了,只有路灯默默亮着。“快来啊……”我站在马路中间伸开双手,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路上我都只是默默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不知道爱丽丝到底怎么了,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凶。或许,是因为长期郁结在心里的无助感集中爆发了出来吧。司机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只是说在想家,实在是太想太想了。渐渐得我停止哭泣,没关系的,我马上就回来了,爱丽丝你不会有事的。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慌张,绝对不能。我真的十分佩服良目,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那么泰然自若,我不能再哭了,爱丽丝在等着我回去呢。到达树林边上,司机不愿意再往前走了,而且我的钱也不多了,所以我下了车。一路疯狂地向密林深处的小木屋跑去,我一定可以的,我的长跑还不算太糟,我可以跑回去。我为自己加油,身边的树木在黑暗中轻轻摇摆,每隔一段就会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照亮前路。终于,我回到了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大口喘息了几秒,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小木屋,这样看过去,没有温馨的感觉,黑暗笼罩着四周,似乎那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厅室内满地的血红,一把菜刀扔在门口,一个人就躺在地板上,我认出来了,是那个园艺师。没有功夫理会地板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大声呼喊着爱丽丝,这时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颤抖的应答。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爱丽丝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马上过去抱住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抱着爱丽丝说。爱丽丝看到我,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好一阵才勉强停了下来,“今天那个叔叔在楼下和苏曼阿姨吵架,我很害怕,就一直躲在阁楼上的大衣柜里,忽然听到很大的声音,我不敢出去看,下面吵极了。等没有声音了,我就跑下去看。那个卷毛叔叔……死了,地板上好多血…苏曼阿姨不见了,大家全部都不见了…”爱丽丝抽泣着说,“睡莲呢?”我问。“也不见了,我去他房间看过。”是这样啊,“所以你就一直躲在办公室里,还给我打了电话?奇怪了,他们会到哪去了呢?对了,你报警了吗?”爱丽丝摇摇头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断掉了,再怎么拨都不行,也不能报警了…”我正在困惑,忽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回头,开门的是苏曼,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护工赵玉花。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冲过去揪住了苏曼的衣领,大声质问她:“他们在哪里!”苏曼面无表情地说:“跟我们走,你们马上可以见到他们。”我瞥见赵玉花拾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菜刀,我只好松开苏曼,没错,我们不是她们的对手。我不知道她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猜其他人也一定是被威胁着带去某个地方,而电话之所以会断,可能是他们刚才在外面割断了电缆。我意识到我们进入了屋后的苍灵山,我果然没猜错,平时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从外面的公路上开车绕到山后,从这边就必须走路上山。“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确很聪明,那个婴儿是我杀的。在花圃里挖到骨头的就是你吧,不过我后来找到了,在林子里一棵树下,还有一个坟墓,真是用心。”苏曼在前面走着说道,爱丽丝拉着我的手跟在后面,赵玉花拿着刀走在最后。“园艺师也是你杀的。”我说。“没错,那家伙是我的老同乡,来这里不久当了园艺学徒,后来还混得不错,不过因为他知道了我杀死姐姐留下的孩子的事情后,就一直在勒索我。”说到这里,我听得出苏曼的愤怒,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说:“开始,我跟丈夫要钱,后来丈夫开始怀疑我了,给我的钱也就屈指可数。我不能让那家伙把我杀姐姐孩子的事情说出去,我得想办法弄到钱封住他的嘴,要是没有我,他怎么能开得了公司?”这时,身后的赵玉花开口了:“呵呵,在这儿干了七年了,之前就认得几个黑市老手,听说苏姐有难,当然要帮了。”听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寒战。
原来,高远辰已经被分解成一个个的零件卖到了黑市上,他们通过非法贩卖人体器官赢得暴利,苏曼为了封住园艺师的嘴也参与进来,那时候赵玉花就来到小木屋工作了。脑海中浮现出睡莲那张红色的画,三个人拿着打开的盒子,那里面装着的,原来是血淋淋的器官。红色的画应该排在所有画的最前面,应该是高远辰失踪后不久,睡莲在窗户上看到了后院里有三个人在检查盒子里的器官。那些孩子应该就是被带到山上湖泊旁的简易房里被分解掉的吧。我感觉浑身冒火一般地发热,“何鱼,也是你们带走的。”我攥紧拳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是的,因为她的病,一直需要用药物维持生命。我只是停了药而已,完全是自然死亡。只不过她夜里死的时候人在地板上,我只是把她搬到了床上,就像你第二天早上看到的那样。好了,差不多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我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我能想象到她们强行把何鱼关在房子里,不给她药物,何鱼颤抖着爬到墙角,用笔写下了“快逃”两个字……“会有人保护我们的,我们不会被抓到的。哈,可是你们就不一样了,小可怜。”赵玉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我耳边轰鸣。
我止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感冒的症状。现在我们已经到达了半山腰的湖泊,但是我们没有在这里停留。她们继续带着我们,绕过湖泊,从简易房后面的小路沿着山隘进入山后。我还不知道苏文希的下落,以及苏曼为什么要杀掉姐姐的小孩,我不知道,我们要被带去哪里。我有些害怕了,良目还不知道我在这里,要是他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在狭窄的小路上前进着,我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头越来越疼,爱丽丝拉着我颤抖地问:“我们会死掉吗?”“不会的。”我回答。前面的路很黑,“快到了。”苏曼说着就快步向前走去,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忽然,听到苏曼惊恐而痛苦的尖叫声。发生了什么事?我向前跑去,头晕的厉害,我感觉头重脚轻,没跑出几步,我就感觉自己离开了地面腾空而起……
坠落感,耳边不停传来轰隆隆地爆鸣声,我在向下坠落,四周黑极了。渐渐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