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子夜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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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夜 栖迟之地(2)

从那之后,每周的微机课,沙华都会进入那个名叫“空无一人”的网站,站长更新得很频繁,每周都有新的标本被晒出来,有时是路边捡到的树叶,有时是采自花坛里的小花,总之从未中断过。这个叫“壳里”的站长从未表明过身份,也不知道性别和年龄,网站上找不到一张TA的照片,这里除了植物以外没有其他,正如网站的名字“空无一人”。可越是这样,沙华的好奇心就更加强烈起来,这个叫“壳里”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网站?每周的微机课,沙华都满怀着期待。

不知在第几个星期之后,沙华再次进入网站,这次她有了新的发现,原来这个网站并不是真的空无一人。在站长最新发布的银莲花标本照片底下,出现了几条评论,分别来自网名叫“绯绯”、“绿”和“金翎子”的三个人。

绿:好赞!

绯绯:这不就是白头翁吗

绿回复绯绯:买弄个什么劲呀

金翎子:好漂亮~

最后是站长自己的回复。壳里:还可以做得更好些,这次的花形不是很完美。

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沙华赶紧来回翻动,发现了主页上方增加了账号注册的功能,看来站长并不希望这里真的“空无一人”。沙华点击注册,这样自己也可以和站长有所互动了,可是,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沙华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既然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存在感稀薄的人,那么就叫“隐形人”吧。

黑色的背景中,白色的文字显得那么耀眼,一条新的评论出现在照片下方。

隐形人:想知道站长真实的名字。

又是一个星期漫长的等待,每晚沙华都在寝室里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那个凉爽的下午,当沙华再一次打开网页时,终于看到了站长给自己的回复。

壳里回复隐形人:你猜猜看。

只有四个字而已,沙华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既然站长执意保密身份,自己当然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了,这次沙华没有发送评论,只是默默浏览着最新的照片。这次,沙华又发现了几个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人。在新的蜀葵标本照片下,大约有十几条评论。

绯绯:奶奶家也种了好多蜀葵呢

金翎子:漂亮~

绿回复金翎子: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爱莲说回复绿:本来就是很漂亮

绿回复爱莲说:话说明天帮我做值日吧,我有点事要早回家。

爱莲说回复绿:你总有事

绿回复爱莲说:就答应我吧~~好同桌,请你吃冰淇淋呗

爱莲说回复绿:最后一次

绿回复爱莲说:谢咯谢咯

出土文物:我也想做标本,可我妈说我不务正业

我是谁回复出土文物:你省省吧,明天借我抄下化学

出土文物回复我是谁:滚

绯绯回复我是谁:我要告发你

我是谁回复绯绯:少来

看来这几个人都是互相认识的,而且应该都是中学生,沙华想着,关闭了“空无一人”。唉,再怎么热闹,全都与我无关,沙华对自己说。下课铃声也随即响起,其他人依旧在电脑前流连,沙华却立刻离开了座位,快步走出微机室。

沙华不甘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样固执。如果,不能让站长亲自告诉自己,那么,应该会有别人知道站长的身份吧。一个网站运作不久,想要拉拢人气的话,一般会怎么做呢?当然是告诉身边的亲朋好友,让他们来捧场。这样的话,出现在评论里的几个人,很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站长的人了。不过,要怎么向他们打听呢?在网站上直接发问,肯定会被站长阻止的吧。沙华有些沮丧,头顶的热烈阳光却丝毫没有减退。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老菩提的树冠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腾升出一片淡金色的烟雾,有鸟雀在枝头停留,大概是在树叶下躲避夏日的骄阳。沙华行走在光影斑驳的石板路上,现在大概没有多少学校拥有这样古老的石板路了吧。沙华沿着石板路向教学楼后方走去,这个课间长达20分钟,可以回到寝室躺上片刻。然而,在距离宿舍区还有二十米的时候,沙华忽然停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她立刻转身飞快地向回走,再度回到了教学楼顶层的微机室。沙华停在微机室门口,微机室的大门上贴着每个班级上微机课的时间表。

怎么会没有想到呢,沙华拍着脑袋开始仔细阅读贴在门上的课程表。既然自己在电脑桌上发现了“空无一人”的网址,那就表明莳荃内还有其他知道这个网站的人,自己正是通过那个人在桌上留下的网址才获知“空无一人”的。搞不好,自己每天都能见到那些评论的发布者,却又与他们擦肩而过,说不定他们中有人会知道站长的真实身份呢。想到这里,沙华觉得之前的那两个月中自己真是蠢到了极致。

沙华所在的初一(1)班在每周三下午第二节课使用微机室,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座位,沙华发现写在桌子上的网址是在本学期的第二节微机课,沙华清楚地记得之前上第一节课时是没有的。而且,微机室每周五会有清洁阿姨来擦桌子拖地板,圆珠笔写在光滑桌面上的字迹很容易就会被擦掉了,所以那样清晰的字迹只能是由周一周二以及周三早上来上微机课的班级中的某人写下的,并且那个人应该是和自己坐在同一个位置。沙华的目光快速从表格上筛选出了符合条件的班级,分别是初一(2)班、初二(1)班、初二(2)班和高一(1)班。接下来只要能找到这几个班上微机课时的座位表,就大致可以确定目标了。

每个班的座位表都存放在微机室讲台上的柜子里,柜子的钥匙沙华记得老师是和微机室的钥匙串在一起随身携带的。拿到钥匙并没有费多大周折,正在微机老师准备锁上机房离开时,沙华称自己要为明天的课做预习,需要用电脑查一点资料,希望借用机房钥匙。不出所料,钥匙环上只有机房钥匙和柜子钥匙,所以神经大条的男老师直接将正串钥匙给了沙华,只是叮咛她走时记得锁门,把钥匙还到学校传达室就行。就这样,沙华顺利找到了柜子里的各班座位表,按照筛选条件来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四人是初一(2)班的李承志、初二(1)班的长忍冬、初二(2)班的莫莲和高一(1)班的江玉。

沙华的视线集中在了“莫莲”这个名字上,她记得在网站评论中有一个叫“爱莲说”的人,很有可能她就是留下网址的人了。但是,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支持推测,沙华还是决定一一排查。那么,就从最有可能的人开始吧,沙华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名单中“莫莲”的名字上。

傍晚的阳光终于不再炙热,金红色的光线将初二(2)班门前的金属门牌照得闪闪发光。莫莲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生,似乎在思考着她是怎么找上自己的。名叫沙华的初一女生开门见山地询问莫莲关于“空无一人”网址的事情,莫莲告诉她自己的确就是网站上的“爱莲说”,但是桌子上的网址并不是自己写上去的。原来,莫莲也是上微机课时看到了桌子上的网址,才发现“空无一人”的,并且她还将网址告诉了自己的同桌叶子婧,即网名为“绿”的人。而叶子婧正是初二(2)班有名的“叶家三姐妹”之一,她的堂姐和堂妹分别是叶子姝和叶子嫹,她们从叶子婧那里得知了网站后也注册了账号,即“绯绯”和“金翎子”。至于网名叫“我是谁”的家伙,和叶子姝的关系不错,他是隔壁1班的后进生,名叫木留实。但是,这几个人都并不认识站长本人,至于名为“出土文物”的人,应该和木留实同班,但莫莲不认识他。

得到了线索后,沙华谢过莫莲便离开了。莫莲的班级是星期二上微机课的,那么能在这之前留下网址的就只有星期一上微机课的李承志和长忍冬了。但就莫莲提供的信息来看,“出土文物”很有可能就是初二(1)班的长忍冬。沙华来到初二(1)班门前,询问刚出来的一个女生能否帮自己叫一下长忍冬同学,但得到的答复是长忍冬刚请了一个多星期的长假,大概放暑假前是不会回来了。调查到这里碰了壁,就快要放暑假了,也许要等到下个学期才能有所进展了吧。就快要上自习课了,沙华只好悻悻回到了自己班级的教室。

夏天真的来临了,沙华不喜欢夏天,阳光总是扬武耀威地烘烤着地面,丝毫不顾及芸芸众生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