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斌开大会的当天下午,住在医院里的侯芳和成文原便得到消息了。
“妈的!那武文斌就像一只野狼冲到羊圈里,搅和的一群羊都慌成一团了。”
说这话的人是《龙城戏台》制片人史玉梁,频道会议的当天下午,他没上班,和《周日欢乐星》的孔方穹一起来到市立第一人民医院,向正在住院的副总监侯芳泄愤。
侯芳自打受到处分之后,心情一直不好,特别是那天接到周天才的一个电话,说晚会的账本差点被胡虎贲拿走,把她又吓得不轻,那天她给成文原打电话时几乎是哭着说话的。
好在胡部长出手快,拿回了全部的出入账本和凭据。
但这件事给了侯芳那颗本来已经很脆弱的小心脏又是重重一击,差点就彻底击碎了,她血压忽然升高,手心冰凉,又急又怕,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和成文原一样,也被医院给急救了一回。
她恨透了自己的干将,那个过去最深信不疑的周天才。
真是爹妈白给他这个名字,天才?其实就是一蠢才!
周天才这蠢才不敢见她了,后来还让人给她送来了一封辞职信。侯芳就想大骂他一回,可是那鬼人既不出现,也不接她电话。
侯芳从急救室出来之后,开始整天地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她就是想不通啊,自己心血耗尽做出一台这么大的晚会,竟然没有落的一点好,向上的路子全给堵死了,一个行政记大过,十八个月,一年半的时间啊,那余大纯早把位子给安满了。
这一任的副处是别想了,真是干事的不如不干事的,不干事不惹事,一干事就出事。
真是一个坑爹的晚会啊,坑爹啊!
前些天侯芳是天天烦躁夜夜失眠,她焦虑心颤,吃舒乐安定都不睡觉,每日里梳头的时候头发还一把把地掉,再加上家庭氛围又不好,住了医院之后,她老公也很少管她。
这一回她真的成心病了,先在医院的心内科住了一个星期,待各项指标有了恢复之后,医生又把她转进了心理科,初步判断属于初期焦虑症。要是任其发展下去,十有八九就转向忧郁症了。
侯芳毕竟也是在单位混了十多年,虽说这次打击大一点,但毕竟也经历过一些风浪,住进医院之后用了一些药,她的心情平复一些,能睡觉了,焦虑的症状也减轻了。
经过此事之后,侯芳甚至有些心凉了,干脆,病好之后不在欢乐频道呆了。
此地不留娘,自有留娘处。
她心想着是不是出院之后打一纸报告,干脆调出欢乐频道算了,反正成文原还管着其他几个部门和频道,在哪不是混。
好在自打她住院之后,她的那些嫡系还是不错,几乎天天有人探望,瓜果营养品也送来不少。
武文斌没有来过,但是他新任命的管理科长胡虎贲按照武文斌的指示,代表武文斌前来看望这位副总监两次,他按照台里看望病号的惯例,送来一个果篮和几百块慰问金。
周天才终于在昨天出现了,唯唯诺诺不知所云,这小子也是备受打击,整整瘦了一圈。
侯芳一看见周天才,忍不住鼻子发酸泪水横流,哭着骂着数落了他整整一个小时。
侯芳住的病房是个套间,外面两张床里面一张床,她在医院也还有点关系,就把里面的单人间给占住了。
这个病区的病人大都情绪不稳,有哭有有闹的也不稀奇,周天才一见侯芳失控,立马把房门给关上了,跟着也就数落自己,还不轻不重在自己的脸上骟了两巴掌,痛说自己的不是。
侯芳不好再怪周天才了,毕竟这一位被处理的比她还惨,连副科级都拿掉了。
待侯芳发泄的差不多了,周天才这才说了自己辞职的原因,是部里的一位领导帮他联系了一个不错的单位。
谁帮他的忙,侯芳没心思管,但发泄也是一种治疗,侯芳把周天才一顿臭骂,让她把心里积郁的郁闷都发泄出来,心里感到痛快很多,竟然昨晚没有吃药,还睡了一个好觉。
今天侯芳刚刚午睡起床,心境也还不错,谁料到两个手下找上门来了。
一听武文斌在频道弄出来这么大动静,侯芳心里又是一紧,心想这是大事,她赶紧带他们来到高干病房,向也在住院的成文原一起汇报。
成文原住在第一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就在原来楚小云住院的VRP病区楼上,属于心血管病区,在十五楼。
成文原住的是单人房间,他住的病房有三十几平米,单独洗手间,24小时热水,除了四星级宾馆必备的设施之外,房间里还有专门的心电图仪器,氧气瓶等一些抢救设备,房间里面还有一个暗格的储藏室,储藏室里放有一张折叠的陪护床和干净的被褥枕头,供家属陪护之用。
成文原房间的病床也不小,属于小号双人床的尺寸,也是特制的医疗用床,两边均可电动摇起,床上还配有特制的折叠餐桌,有点像香港电影中的豪华病床。
病床的正前方墙上挂了一台40英寸TCL牌平板电视机,靠窗的桌上还有一台联想电脑,配有网线,可以直接上网。
如果不是有心电图仪器和氧气瓶这样的东西,谁也不会把这样的房间当成医院。
住宿不错,安静舒适。
伙食也不错,住进这样病房的病人都是小灶待遇,一个病区配有一名伙食医生,根据本病区病人实际情况配餐,每个病人一日三餐的饭菜食谱都在电脑上展现,病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可以选择,考虑到高干病房的病人很多不会用电脑,病区还配有一个管生活的值班护士,一天三次来给病人安排伙食。
说是住医院,比疗养院还要享受。
成文原的级别是正处,而第一人民医院高干病房的入住级别是副厅。
按说成文原不够住高干病区的级别,还是胡山峰给医院打了招呼,让他们给他安排了一个病房。
级别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虽说成文原是正处级别,但广播电视总台副台长的名头市里的各级单位也还是要认的,特别是医院这种公共服务部门。
现在的医患关系太紧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上个记者曝光,能和一个在职的副台长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况广播电视总台也是有钱单位,床费不用说,药费护理费也是小来稀。
说是高干病区为副厅服务,可市一级的副厅级干部又有多少?龙城是省会城市,省里面大官多一些,可省直机关有省立医院为他们服务,不会跑到市立医院来。何况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那些在的职副厅一个个年纪都不大,都茆着劲挣业绩,谁有闲工夫跑到医院躺着,到这里来的大都是已经退休,或者进入二线的老局长老处长们,他们中不少过去实职也是正处,市里升格之后跟着挂副厅待遇。
这些人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仗着资历住在这里,多付一点自费药钱就抽爷爷骂奶奶的。
即使不用胡山峰打招呼,成文原也能住得进来,他过去分管电视台的专题部,帮助医院也做过不少宣传,医院的领导和专家他也认识好几个,所以他住在这里得到的照顾比那些正儿八经的副厅老干部还要好些。
毕竟级别不够,成文原住着总是那么不自在,心想自己还是要尽快把副厅级给攻下来,不然真等到自己退休没权的那一天,对这样的好环境只能是望洋兴叹。
当然,有钱也能住十楼以下的VIP病房,可那里是纯粹地宰肥羊,自己能有多少本钱让他们宰啊?
想到这里,成文原的心像是给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刺刺地疼。
原来胡山峰说好的,从晚会中洗出三百万以后就给他一百万。
本来一切正常,谁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周天才这小子不靠谱,弄错了票不算,事情没干完,屁股还没擦就想溜,让那个叫胡虎贲的小子拿到了晚会的全部凭据,听着手机里侯芳那颤抖的哭腔,他还是很镇定的,当机立断给胡部长报信。
要不是胡部长派出的财务人员及时赶到,端走了全部凭据,那说不定就要出大事了。
侯芳和周天才虽然把该转的钱都转出去了,可账还没有做平,大概还有四十来万的缺口,这样一来,胡山峰答应给自己数字就大打折扣,到他手里只有六十万,还包括给侯芳和周天才的。
侯芳跟着自己吃了挂落,成文原补偿她二十五万,毕竟这些钱都是通过她的手转出去的,灯光舞美明星舞团等等等等都是她签订的合同,合同是明暗两种,从这里面洗出来的钱都是大头。
还有周天才,成文原问过侯芳,周天才知道多少内情?
侯芳说全是他经手的。
这就麻烦了,胡部长最后决定,也要打发此人十万。
成文原出五万,胡部长又额外拿出五万。
胡山峰听了成文原介绍了一下周天才,知道这小子是个猴精,门清的很,服装费道具费都是从他手里洗出来的,这回他把副科都弄没了,多给五万算作补偿吧,要不然激怒了小人,那后事也不好收拾。
好在胡部长眼光更长,他还找地方把那小子给安排了,不然说不定会出什么要蛾子。
忙了半天,自己到手的只有三十万,靠这点钱还想住什么VIP。
一想到VIP,成文原就生气,特别是乘坐电梯下楼,十楼以下都是VIP病房,一看到那里有人上电梯下楼,成文原的血压就升高。
狗操的VIP!老子倒血霉就倒在你这个VIP身上!
可不是,几千张VIP的晚会票让成文原摔了一个大跟头。
虽说最后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行政记过,可这个处分也要记载在干部档案里,被提拔的时候就是一个污点,更别说还要白干十二个月了,人家两年就够晋升资格,而自己要干三年。
自己可是和马有路一起任职的啊,两年后有什么变化难说,因为出了这件事情,马有路可能要比自己早蹬上一个台阶。
在广播电视总台,成文原自认为自己的对手就是马有路,毕竟两人都是副台长职务。
副总编华清他没看在眼里,因为他年纪大了,三年后就该退休了。
副书记兼纪委书记王向忠和副总编徐光前虽说和自己算是同一阵营的人,但真要到了提拔竞争的关口,相信他们谁也不会相让,到了关键时候,说不定他们就拿自己背处分说事。
不过王向忠是搞政工的,对电视宣传基本不懂,就在纪委这个行当上转转了。
徐光前是副总编,自己是实职副台长,虽说级别一样,但副总编和副台长实际上还是差多了,副台长就像市政府的常务或常委副市长,而副总编就像市政府的一般副市长,都是副市长,但能提拔成市长的最少要是常务副市长或者是常委副市长,一般副市长想越级是没门的。
所以说,自己最大的对手还是马有路。
成文原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胡山峰告诉他一个内情,余大纯在被提拔的关键时刻被人黑了,其实上面还有不少人为他说话,如果有了高升的位子,那他也不一定就占着台长位子不放。
机会依旧啊!
这样一想,成文原转心思了,他宁可让余大纯干上三年,那他还有机会接班,早了他不够格,好事让说不定让马有路独享,再晚自己的年纪也大了,胡山峰到时在不在位也难说。
这时间节点还真不好把握,成文原觉得自己用三十万洗出来的黑钱换来个处分,真是得不偿失。
侯芳带着史玉梁和孔方穹来到成文原的病房,成文原笑了。
即使是听他们汇报了欢乐频道的动向之后,成文原的笑脸也没有变化。
武文斌的动作还真他妈的快。
成文原脸上笑着,心里其实也在暗暗地骂着,他早就知道武文斌会有快速动作,因为武文斌给他的复印件报告就在自己病房的抽屉里。
而且他也猜到,武文斌的此举一定也是余大纯的授意。
成文原好歹也当了几天领导,知道一些玩政治的手法。别看余大纯一上任就重用城市频道的楚小云,把《直播龙城》夸上了天,可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功绩,他把武文斌调到文艺频道,又把文艺频道改名为欢乐频道,还要求武文斌在一年之内翻身。
想什么呢?一定是想快出政绩,上面的人也好为他说话。
成文原是电视台的老人,知道城市频道已经做到了市网第一,上升的空间几乎没有了;综合频道主要是时政新闻,那是市委市政府的喉舌,政治要求第一位,谁也不敢轻易变动,再加上台里购买的强势电视剧也在综合频道播出,这个频道每年也有一亿多元的进账,属于吃饱还略有盈余的状况。
那么能有快速上升空间的频道也只有现在的欢乐频道了。
新闻,电视剧和综艺节目是电视的三大广众节目形态,虽然余大纯来的时间不长,但他还是很善于学习的,现在他在讲话和报告里已经满是术语了,龙城的新闻已被挖深挖透了,而电视剧的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能折腾的只能是综艺,所以余大纯的突破口选得还是比较对的。
这次晚会的票务失误,成文原受了处分,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调整分工的准备,但余大纯并没有拿掉他对欢乐频道的主管权。
这让他有些想不明白了,按理说自己不是余大纯圈子里的人啊,而且这次晚会又借胡部长的力,把余大纯这个一台之长还排除在外,按理说余大纯正好可以落井下石,但他为啥只砸小石子,不落大石块呢?拿掉了自己,不是可以更放心地搞欢乐频道的改革吗?
为了想通这个问题,成文原还有过两次失眠。
让他明白过来的缘由,是他在医院的走廊里听到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这人是市里某一国有大企业的老总。
现在的国有大企业都归国资委管辖,市里的大型企业老总也都是副厅级,大概那位老总气急了,不顾这是医院,站在走廊里就骂起来了。
“妈的叉,什么狗屁玩艺,老子相信他,什么权都交给他,好吗,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翻天啊!你告诉他!老子我没得绝症,老子旺着呢,回去再和他算账!”
老总还没有骂完,被就护士给制止了,那老总收电话的时候嘴里还嘟嘟囔囔:“操,这年头啥都不能信,尤其是不能相信跟着自己的人!”
不能相信跟着自己的人。
这句话醍醐灌顶,一下把成文原给浇醒了。
什么人都不能信,这就是政治。
成文原大概明白余大纯的心理了,现在看起来余大纯是相信马有路,对马有路的话言听计从,但他会真正相信马有路吗?他俩只是在党校里熟悉的,而且他俩的后台也不一样啊,余大纯的后台是市委周书记,而马有路的后台是原来宣传部老部长,现在的市委程副书记。
政治只有利益联手,而不是真心实意的携手。
余大纯能完全相信马有路吗?不一定,绝对的不一定。
余大纯之所以放着市委副秘书长不干,放着几个局长的职位不选,跑到这一亩三分地来当台长,一定也有自己的考虑。胡部长当时是坚决反对余大纯来当这个总台台长的,那余大纯肯定和胡部长不对路。
马有路是多聪明的人,他肯定利用了余大纯和胡部长的矛盾,对自己进行了打压,不吭不哈来了一个渔翁得利,拿回了原来就属于他的权力。
要说余大纯对他有多么信任,那也说不定。起码没有老台长信任马有路那样绝对。当年为了捧马有路,老台长竟然把自己分管的城市频道也交给了他,同样的境况,这次余大纯就没有这样做,明显地放出了一个信号,他也不一定相信马有路,不会让他一家独大。
那胡部长对自己是不是一定信任呢?
应该是信任的,现在不是流行这样一句顺口溜吗?交情铁不铁,有没有四大铁。
交情要有四大铁啊!
什么是交情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意思就是说有了这样的关系,交情那才是最深的。
前两项成文原不信,同窗既是同学,这是一个特定时间的产物,即使过去和自己是上下铺的同学,成文原交往的也不多,何况还有一些不对路的呢?所以说,同学关系只是比常人稍稍进一步,并不是可以控制的。
扛枪,那就是战友,和同窗一样,如果不是战火中的生死之交,那也没啥可信度。
分赃,这并不是想干就能在一起干的,也许有些人一辈子也难得有机会和别人一起分一次赃,当然,成文原上小学的时候和一个同学在马路上捡到一块钱,结果没有交给警察叔叔,两人拿着那一块钱,一共买了四回烤红薯。
那样的交情现在也就是茶余饭后的笑资。
而和胡部长就不一样了,去年做专题片《辉煌的骄子》,两人各分了十万,还有这次的《欢乐之夜》晚会,虽说自己没有拿到一百万,大头给了胡山峰,那起码也是两人一起分赃了,就是到了纪委监察局,那也是要摇头不能承认的。
所以说,这个关系很铁。
还有一条,一起去嫖娼。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是当今最容易人为控制的一种友谊,真正的朋友只要交往深了,时间久了,都会走到这一步。
自己不能说和胡山峰一起嫖,但自己起码给胡山峰拉过皮条,比如吴家家,还有谭津津。当然,胡山峰在辉煌会所里的小蜜也让自己玩过,这份交情,那也是没话说的。
而据成文原所知,余大纯和马有路这根本没有这“四大铁”,那么他们之间只能是利益需要的暂时融合。
什么人都不能信。这可能也是余大纯的政治信条。
想到这里,成文原也就释然了,在余大纯和马有路之间,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首先他不能拂余大纯的面子,既然余大纯还把欢乐频道交给自己主管,那说明他还在看。
成文原已经想好了,自己在欢乐频道的工作上不想再给余大纯设置什么障碍了,只要自己不反对,那一把手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不干活也能得利,武文斌搞得好,这功劳也有我成文原一份,怎么也算不到你马有路头上。武文斌搞砸了,那是他余大纯不会用人。
既然左右我都能逢源,何乐而不为呢?只是武文斌这阴招玩的有点过,想把侯芳的人一网打尽。
“你们的武总监真是双管齐下啊,你们要是全力搞改版,哪还有精力再创新呢?”
成文原斜着眼睛看着史玉梁和孔方穹,可怜这两个笨蛋还开了半天的会,到现在还在鼓里蒙着。
“我们当然不创新,反正一年我也挣个一百多万广告费,比他们强多了,倒是老史那里要费点劲。”孔方穹傲傲地说。
“我管他个屁!我是宣传部力挺的栏目,弘扬民族文化,他能把我怎么样?”
“武文斌不是说了吗?谁创新了栏目,谁就当制片人。”成文原提醒了一句。
“成台的意思,武文斌是想鼓动下面人争制片人?把他们这些老人架空?”
侯芳毕竟是当领导的,成文原一提点,她马上就悟到了武文斌的心思。她这样一说,孔方穹和史玉梁也就明白过来了。
孔方穹顿时就有点慌了,他手下还真有几个不省油的灯:
“操,这小子点子想绝了。我栏目有几个能干的,他们不会有花花心思吧?我回去就给他们下任务,马上改版!任务压得重重的,别让他们想别的。”
相对孔方穹的紧张,史玉梁倒反应不大,他的栏目里还好,几个老人都是原来剧团下来的,想弄新东西,肚里也没水,倒是去年分来两个戏曲学院毕业的,那是嫩的不能再嫩的小雏鸟,电视是什么还没搞清,还能翻什么大浪。
“我下面没人会造反。”史玉梁说:“只是武文斌这样一搞,即使我的栏目保留下来,他要是根据收视率分奖金,那也不是要命吗?”
史玉梁开会的时候其实就一直在想这一档子事,现在大锅饭对他还是很有利的,他自己节目的收视率他心里很清楚,也明白戏曲节目真没啥观众,可自己除了戏曲啥都不懂啊,现在几个栏目都一样,大哥不用说二哥,可要是人家裤衩改背心都上去了,只留下自己当裤衩,也丢人不是?
“你们啊,早就该还好好研究节目了,以后都是靠收视率说话。”成文原摆起台长的派头:“就说你孔方穹,你在台湾人的公司干过,不是很有谱吗?你改版拿高收视,应该没有啥问题吧?”
“改版有啥问题,可是台里和频道能给我多少钱啊?”孔方穹扬起脑袋:“我原来在台湾公司做综艺,哪一场不给个三十万人民币,要是碰上请大咖,上四十万的也有啊,要是拍真人秀,那一场也要三十万起步。我在龙城电视台干了两年,一场才给两万块,别说请不起大咖,三流的小咖也拿不下来啊、给什么钱拿什么收视率,两万块,那只能是现在这个收视。”
成文原知道孔方穹在吹牛,他在台湾公司干活不假,那也是个小执行,跑腿的料。不过他说的也都是真事,综艺节目靠明星,没有明星,那收视率就是上不去,可明星都被省级卫视把价格给调的高高的,除了直辖市和沿海一些有实力的市级电视台,谁有实力请明星啊?孔方穹现在的一期节目要花两万,一年就是一百零四万,他挣来的广告费扣去税,连养自己的节目都不够,不要说还有这些人的工资奖金外带消耗了。成文原心里清楚,余大纯对频道要求高,欢乐频道和其他几个小频道目前的运行态势都要靠城市频道挣钱来补贴。不改版也不行了。
“好了,都别说了,你们还是好好想办法,争取在这一次改版和创新中再上一层,现在台里和频道都换了新领导,对你们的要求也不一样了,你们挣不到钱,到时候说话都直不起腰来,我也没办法支持你们。史玉梁你也不能抱着老观念,要想着怎么改,当然,宣传部你还是要跑一跑,戏曲是民族瑰宝,也不能唯收视率为大。还有……”
成文原话没说完,侯芳的手机响了,她接听之后放下电话:
“成台长,频道其他几个制片人也来了,也想来看看您。”
“让他们来吧,正好大家都谈谈。”成文原同意了。
不一会,成文原的病房里就坐满了人。
……
送走了来人,病房里就只有侯芳还没走,听了几个人的一顿牢骚,她真是有些心慌,拿不定主意怎么办,因为几个制片人一致的主意,都想让她赶紧回去。
“成台长,你说,这频道都乱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忙什么?好不容易住了一次医院,好好治疗一下,起码让你不再失眠吧。”
成文原看侯芳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又追了一句:“你别急,让武文斌折腾一下也无妨,等到他的节目创新正式走入程序之后,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为啥啊?”侯芳说。
“新节目方案不是要评委吗?我们俩回去,就是两个评委啊。”
一语中的,侯芳明白了,看来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一点也没错,熬到那时候回去,既能摘桃子,也能对手下弟兄们一个支持。
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侯芳心里的不平又出来了,成文原住的房间条件多好,乐不思蜀了,自己这里呢?现在是安静,但能安静几天呢?
她想着今天来人说的话,谈的事,总觉得缺些什么?
想起来了,频道的八个制片人少了一个。
海天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