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合格的面点师傅。最需要的是。有一膀子力气。
当然,光有冲击力还不够,还需要有耐力。
什么叫耐力。便是持之以恒。
不能前重后轻,更不能前轻后重。
持之以恒是计划性,而冲击力则是揉匀面团的灵魂。
武大郎这辈子和我说话,都是吞吞吐吐。唯独教我做面点的时候,滔滔不绝。
好吧,我举起面团,摔了下来,再揉了两下,又举起。
还没有搞两下,便被武植拦住。
你这可不成。我刚才一再说了,要把力气用匀。
怎么用匀力气。关键是你要懂得呼吸。
呼吸要平缓,心境要平,然后揉——对——慢慢来——再揉——好,换气。
再来一遍。
我已经实在没有耐心了。我说,我歇会去。
武植道,不成,你才揉了一个时辰不到。不是上厕所就是喝水的。上午你至少得揉两个时辰。不然,面团就硬了。不好蒸。
我道,别开玩笑了,再揉,我就要硬了。死硬了。
武植一笑。道,老二啊你沉迷酒色,就是这样啊,里面全糠了。不成,一定要坚持。
我刚想丢开面团。准备找个阴凉的地方去歇息一会。
金莲来了。一来就武植。你还不让你弟弟歇会。他哪里有你这力气。搞到现在啊。
武植委屈的说,没有啊,他刚上手没多大一会。
金莲递给我毛巾,说,别理你哥,你伤才好,歇会去。
我哦,然后丢手准备去歇息。
金莲这时候才和武植说话。他做这个哪里比的过你啊。他要做坏了身体怎么弄。你榆木嘎达啊。说你呢。
难道,在金莲心里,我已经不如武植了吗?不是,我好歹学过武术的人啊。怎么弄一面团不如这个三寸丁呢。
当然,也别提我学的那武术了。上手架子还没摆出来,就给人揍得认不识北了。
算了,我也不歇息了,又抄起面团。不顾他两口子阻拦,继续揉了起来。
武植道,你要是真把哥哥的这手艺学上,也算有个吃饭的家伙。
金莲无比爱怜的看着我,我的少爷啊,你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
老爷在的时候,知道你要败家。哪里知道败的这么快啊。
说罢,拿毛巾擦眼角。
我边揉边说,我爹不是说以后我得靠你嘛?你看我爹说的还真准。
武植不语。
他要准备去烧火了。馒头等会要上笼。
我准备死在街上的。死街上,一定就有人帮我收尸。大宋朝就是这个好处,路有饿殍,官家有责任敛收的,还得配上一副薄皮的棺木。总好过死在某个角落里被老鼠吃掉要好吧。
我没有想到武植会收我回来,把我洗得干干净净的。搁床上,三天三夜。每天用米汤灌我。金莲还天天用药水帮我搽伤口。
我没有想过我还会活了过来。伤其实是小事。主要是心死了。我的理想便是挥霍完家产然后死去。我总觉得那应该需要一个过程。结果,我还没感觉到过程,家产便没有了,更悲催的是,命还在。
我这么年轻,怎么能活下去呢?
武植道,你和我学做馒头吧。
金莲说,也好,你跟你哥帮帮手,总好过天天躺床上发呆好吧。
我目光呆滞,他们说什么都好。我唯一想问的是,这些时日,有没有谁找过我。
武植道,没有,你放心,要真有我跟他拼命。
金莲懂我的意思,白了老公一眼,幽幽的跟我说。****无情,难道你这个也不懂。
我点点头,我说我知道。但我这样无情无义的人,现在也动情了怎么办。
武植茫然,道,你别谢我们,这是哥嫂应该做的。
金莲看也不看老公了,道,你狗屁动感情,你只是无聊罢了。起来帮你哥做馒头去吧。
武植说,要是嫌揉面苦,那你就挑个担子出去卖馒头吧。
什么?你叫我张少爷出门卖馒头。
你不如杀了我呢。
我说不。很坚定。
武植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不,更坚定。
武植摇摇头,道,你有什么担心的。你有钱人家才在乎你,你没钱了,谁还有功夫笑你啊。
我当时脑子一天到晚像浆糊一样,不敢去思考。武植这么说,我忽然也觉得对。
还真的挑个担子出去了。
结果半条街的知交,还真的赏脸。
他们看到我,老远就打招呼。张公子!安康!
我点点头,道,安康安康。
他们于是走过我身边从担子里就手拿一个馒头就咬,然后道,张公子改行了啊。
我道,做着玩的。
他们也跟着大笑。道,手艺不错。
再赏我们一个吧。
我道你们爱吃就拿吧。本少爷败了家,可没有败了兴,什么时候小气过。
他们道,张公子误会了。这馒头啊,喂狗成,我们吃着可不大成啊。
一众人等哄笑。穷骨头看来是硬不起来的,我低头不语,试图走过去。
却被他们团着不让走。
张公子给哥几个再表演一个剑术如何。
表演得好,哥几个多买你两馒头。
咦,张公子脾气上来了。
我无语以对。不理不睬,继续突围。
然后不知道被谁给拉了一下。
我一看是如葩。
还没有等我吱声。
众人已经大笑,原来红尘中自有牵挂,如葩不忘张公子啊。
于是大笑三两散去。
我对如葩说,买馒头吗?
如葩道,你跟我来。
走到城中僻静的所在。如葩叫我往更深处走去。
有人等你。她道。
谁?我没等她回答,便往里面走。
走到那人的跟前,隔着阴暗,便听见嘤嘤的抽泣。
张公子!她泣声如诉。
是红艳!
我不语。
她也不语。只拉着我的手。
我头也没有抬。便转过身去。
好久都不说话后。
她说,你原谅我,我真是出不来啊。
我说,我理解。
她说,我被老鸨看的死死的,好容易也偷跑出一下子。想带点钱也带不出来。
我说,我挺好,不要你的钱。
她说,你别犟了,你要钱的,我想法子拿给你。
我说,我真不要。
她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吧。
我说,关你什么事情啊,我有什么不原谅你的。
她干脆哭了。她说,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心里骂我****无情。
我将手伸到她的肩上。想了想,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便从担子里取出一个馒头放她手上。
我做的,我说,你尝尝啊。
她很听话,接过去便咬了一口。
我问,好吃吗?你说实话。
红艳吃这口馒头怕是噎不下去。半天才说了句。真不好吃。
说完,破涕为笑。
一笑,她又轻快起来。认真的跟我说,我还是拿点钱给你吧,你要靠卖馒头的话,还真活不了。
我接过她手上的馒头,也咬了一口,想说有这么难吃吗?
怕是咬急了,真噎住了。
咳了半天。便笑了出来,一笑,又咳的更厉害。
阴暗的巷子,两个人咳咳笑笑。便有了一丝温暖的颜色。
回家。
武植抱怨。
一担子馒头挑出去,一个钱没有回来,你怎么连担子也丢了。
金莲拉住他不让他再说了。
给我盛碗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我说。
你真是卖了馒头担子也不忘去嫖啊。
我想辩解的。
但还是忍住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