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何人?
张松。
何方人士?
清河县人?
可有功名?
没有。
没有,你还不给我跪好点。这幅屌样,小心打你一顿杀威棒。也罢,左右,先打三十棍吧。
别……哎呦喂哎呦喂……
……
你可知罪啊?
小的知道什么啊,就知罪了,小的何罪之有。
嘴犟是吧,来啊,再打。
别……哎呦喂哎呦喂……
……
想起了吗?你所犯何罪?
小的是真不知道啊。
嘴又犟。
老爷,小的说,那生辰纲和小的没有关系啊。
没有关系,你怎么就知道生辰纲了。
大人冤枉,这可是那两位公人说的啊。
公人有和你提生辰纲了?
董超薛霸你们说,你们跟他讲了吗?张松你听,他们可说的是没有。也罢,接着打。
别……哎呦喂哎呦喂……
……
想起什么了。
没有啊,老爷。不过别打了,要说什么我就说了。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老爷我是搞严刑逼供吗?你真不知道好歹。打给我打。打完了我再给你传证人。
老爷,别……哎呦喂哎呦喂……
……
我算是被打的一点脾气也没有,趴在地上,也懒得说话了,头一抬,我的乖乖,坐着一排审讯的老爷。灯光阴暗,也看出其中有老有少,口音不一。
主审官也不是我们地方上,听口音,应该是济宁府来的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问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我害怕这种一问三不知。
某年某月,在松鹤楼,你说过什么话。
大人,小的老实回答,真不记得了。
好,带证人。帮帮你回忆一下。
一会证人来了,我偷看了一下,三四个人,都眼熟,在松鹤楼吃饭常遇到,其中一个便是松鹤楼的伙计,伙计作证,这个张松,那天和我们说了生辰纲的事情。
官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根本没有生辰纲这件事。是朝廷设得一个局。要搞政治斗争。他还说新君登基,当然是要整顿官吏啊。尤其当年哲宗立,高太后临朝听政后,司马相公出任宰相,尽复旧人旧法,对新人新法一概排除,蔡京老太师可是王安石王相公变法的得力干将,被司马相公可没有少压迫啊。如今蔡太师当政,你说能对司马余党放他们一马吗?大名府到东京千里迢迢,哪里不出事,偏偏在我们山东境里出事情!各位不觉得蹊跷吗?说看看山东府府尹是谁,再看看,他是司马相公的什么人,还不了然啊。还说你们听说了没有,蔡太师可要准备刻元佑党籍碑了哦。
啊!审判那边有人直接就喊道,反动!大胆。
伙计一吓就趴下来了,小的不敢说谎吗,哥几个都可以作证。
旁边几个人全帮腔说,是的,是张松说的,他还说这是蔡老太师做的局面。
审判那边一个老头喝道,张松,你死罪难逃了,你诽谤朝廷。给我个刀,直接杀了你这家伙。免得浪费牢中的粮食。
主审官忙拦住,道,老都管息怒。息怒。还有得审呢。
主审官问,你承认这些话是你说的吗?
我道,几年前的事情,我若是说了,也是闲聊。是胡说八道。但我真和生辰纲没有关系啊。
嘴犟。主审官话音一摞。
我忙想去捂着屁股。
来啊,再传证人。
回,已经叫去了,一时半刻就到,请老爷们稍后。
官说,也好,先歇息一会,诸位用茶。
我头往旁边一望。
衙役喝道,想什么呢,不是说得你。
我说你好歹给我口水喝。你把我渴死了下面还怎么玩。
衙役道,你当你什么啊,我们为用了一身力气,还没处找口水喝呢。
我叹口气嘴上不语,心上想,落后,野蛮。算了,还计较什么呢。
不如去想,还会找什么人来吧。
我心想,这些什么人,几年前的事情还都记得这么清楚。
人心不古,以后话还真不能乱说话,雁过留影。就被这些杂碎全给记得。
也罢,一顿好打,打得我困意上来了,乘着证人没到,我先睡一会儿。
堂上那几个官员窃窃私语,旁边衙役们打起哈欠。
堂外的阳光倒是不错,一直照到我溃烂的屁股上,照的热烫烫。一时间居然从巨痛中轻松下来,略感惬意。
外面回到,认证到。
老爷们止住闲聊,清口痰,道:传!
衙役们也将散乱的队形站好。腰也挺起一些。
我识相的动了动屁股,以示尊重。
这时候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客套。
大人们好!叫大人们久等,罪过罪过。
又道,请大人们见谅,我遇见故人,容我先打个招呼。
声音如此熟悉,名字也是在嘴边呼之欲出。唯独我现在的思绪被棍棒打的魂飞魄散的,难以专心致志去想。
白衣男子朝我一作辑,血汗蒙眼,我也看他不真切,唯独觉得光艳照人。是个美男子。
白衣男子道,张世兄安好。
我想骂你见我这屁股烂成这样了还问好你诚心是吧。
官说,被寒暄了,说吧,人证何人。
答,学生西门庆。在清河县做生药生意。
问,你认得该犯吗?
西门庆说,认得。学生所业生药店便是转得此人手上。
官问,这么说你们很熟悉了。你且说说,某年某月某日,在松鹤楼上,可有遇见该犯。
西门庆道,记得记得,那日乃学生与此人洽谈转让之事。故而日子记得真切。
官问,你记得最好,你且说说,那日该犯说了什么些大逆不道的话。
西门庆道,似有不妥当的言语,只是学生当时专注于生意,也没有过多理会。
堂上某官立即大喝,你一口一个学生,想来是书香门第,为国家读书的人。你遇见这等贼子在公开场合胡言乱语,居然不以为然,还专注于生意。我看你,也是钱迷心窍了。没有了忠孝节悌之要紧。
西门庆倒是风度翩翩,这刻也慌得一下子跪了下地,慌忙辩道,大人是不知道啊,小的当时着急要为京城蔡大师府上办理一批生药,要干净收买下此人之生药店。心思确实麻痹一点,没有当回事情。大人们见谅啊。
哦,原来如此,那个官道,你即是为蔡太师办事,也是一片精诚之意。忙到不可开交,我看也是顾此失彼了。不怨你。
那你说说,官继续问,该犯有哪些胡言乱语。
西门庆道,记不得了,倒是说了生辰纲什么云云。
他怎么说的。官问。
没怎么说。西门庆道,以学生看,也是瞎吹而已。
官喝止,糊涂!涉及国家朝廷。哪里有小事。你啊,还是弦上的不够紧。
这个这个……官一时间组织不出词汇。
这时候书吏过来附耳说道,天色不早。几位大人也该用饭了。
官一拍脑门。道,也是也是。我一个人废寝忘食不要紧,还连累各位大人和我一起没日没夜就不对了。
这么着吧,将今天的口供给他化押,先带下去改日再审。
诸人说,大人体贴!
西门庆上前一步,学生倒是有个不请之请。能否赏脸让学生安排晚上的茶饭。
官道,你这也是客气,就是不合规矩。
西门庆坚持。
官道,也罢。怕泼了你的心意。
于是你请我请,客套一番,诸人出了大堂。
是时我感觉天色尚早,完全可有再审一会。乘着屁股上的伤口还没有结痂。要不等到明天结痂了,再挨打,又是痛苦。
可惜谁从我愿。
几个人已经把我拉起,拖到一个车上。直接拉到大牢去了。
车在街道上行走。道旁的群众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已经毫无心情在意自己的感受。
只是耷拉着身体,很像我哥某天没有做好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