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阿水收到一封邀请函,集团总公司邀请他参加摄影颁奖典礼。阿水一头雾水的来到戚大办公室询问,戚大接过邀请函时,脸上溢出一丝嫉妒的神色。他用笃定的语气告诉阿水,这是集团总公司两年一次的摄影比赛,参加的都是全国一流的摄影记者,我们公司还从未有人参与过,更别说是受邀了。当阿水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戚大把他叫住,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你去买套西装吧,买完找财务报账就好,集团的颁奖典礼可是有些档次的,不要丢自己公司的脸啊。”
夜里,阿水坐在沙发上,看着铺在身旁的西装和一侧皮鞋,这是他买过的最贵的服装。前方的茶几上放了一瓶红酒,一个接受采访的名人送他的,名人说:“每天晚上喝一点红酒,可以释放一整天堆积下来的压力,现在本就是个充满束缚的时候,我们应该善待自己,不是吗?”
“善待自己。”阿水重复着,起身拿起有些老旧的茶杯,喝下杯中的红酒。他取出身旁有些老旧的电脑,这台机器和他的相机一样,陪了他很多年,相机用来拍照,电脑制作后期。当他开始在宋清的摄影室工作时,宋清多次要求阿水换设备,但阿水没答应。
他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存在电脑中的照片,脸上泛出浅浅的笑容,他有些想家了,想那个曾经自己厌倦过却又思念着的小城。电脑传出提示音,他看到屏幕一角显示出收到新邮件的提示,他点开邮件,脸上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猛地坐起身,开始阅读。
“阿水,很久没有联系,最近你还好吗?我是冯柯,现在已经辞职成为了一个流浪汉,但听闻你加入了阮先生的公司,成为了一个摄影记者,先恭喜,希望你能够适应和接受城市中的种种规则。
这次写信给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和你通过邮件叙叙旧,也许这种方式能够让我冷静和松弛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越来越不适应电话,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让我无法信任,我看不清声音背后所藏匿的信息和目的,以前这曾是我善于的事情,可现在却有些无能为力,好在,我的无能为力是出于我个人的放弃,我不想让自己的大脑再运转于层层圈圈看不到底的深渊里,我想过过平淡的日子,按照发自本我的想法,来度过剩余的时光。
说到时光,我也想和阿水老弟说,我剩下的时光不多了。医院确诊,我得了胃癌,几天前一个医生告诉我,我剩下的时间也许只有一年,当然,如果心理状态调整的好,癌细胞控制住的话,生命也会延长,至于能有多长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挣扎,我想通了,最终选择保守治疗,带上药,我还是上路了。我依旧不知道要去哪里,应该往哪儿行,但就只想走走,去那些陌生的地方,去那些与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地方,去看看那些年轻时候憧憬过的风景,去尝尝不同生活的味道。我想我现在的心理状态挺好,身体也挺好。所以,你在城市工作,要能学会保留一些自我,不然有一天,也许会和我一样,突然找不到生活的价值,迷失在那布满灰土的城市里。
还有另一件事需要麻烦水兄,我想买下宋清的摄影室,希望水兄能够帮助办理,费用方面不用担心,任由房屋卖主开口,绝不二价。
末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邮件,但还是将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嘱托给水兄了,如果你没收到邮件,或者有难言之隐无力相助也都能体谅,依旧把阿水作为一个淳朴的好朋友,希望你能够事事顺心。
对了,近期我将去看望一个老友,也许会到你所在的城市,如果届时有空的话,希望能和水兄见一面,现在就先说这些了,祝好。”
阿水关起电脑,直起腰坐在沙发上发愣,冯柯的信似乎有着太大的信息量,让阿水有些消化不了。他掏出手机,开始翻看通话记录,果然看到了冯柯的来电号码,一看时间,正是自己在超市门口的出租车上情绪崩溃的时候。阿水匆忙的回拨号码,电话中传出“关机”的提示。他将手机丢至沙发一角,抬起茶杯一口饮下杯中的红酒,几秒钟的思考后,他取过电脑,开始回信。
一大早,阿水被电话吵醒,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件单薄的外套,他忘了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他起身取过电话,刚按下接听键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红酒瓶,整瓶都空了,阿水马上明白了自己记忆模糊的原因。
“张淼,刚刚总公司来电话,让我提醒你出席今天下午的摄影比赛,不要迟到。”戚大打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哦,好的,一定会去的。”阿水迷迷糊糊的回答。
“西装买了没有?这次你可是代表我们分公司的啊。”
“买好了,买好了。”阿水揉着眼睛,他看着身旁的外套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心想:我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分公司代表了。
“嗯,行,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到公司记得来我办公室。”
“好的。”
戚大挂断电话,阿水起身开始洗漱。
他现在还是有些不习惯这套并不宽大的公寓,原来觉得充满视觉冲击的装潢设计,没住几天就开始觉得有些失真,和普通平凡的生活格格不入。
他取过沙发上的西装,用手轻轻揉搓服装面料,一种柔滑坚韧的触感让阿水感到好奇。他取过衣服和鞋走到镜子前逐一穿上,随着服装纹理的流畅,搭配脚下那双透亮的黑色皮鞋,阿水显出一副兴奋的神情,他从中获得足足的自信和自豪感,转过身,他拨弄头发,双眼注视镜中的自己,用充满傲气的口吻说道:“大家好,很荣幸能够得到今天的奖项,以后我会为我的摄影事业继续努力,谢谢大家……”
电话突然响起,阿水被吓到,身体抖了一下,刚刚充满的自信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他转身有些狼狈的朝电话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