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60年,当时的正卿荀罃去世了,晋周开始考虑下一班的八卿人选。他一直觉得一国有八卿,实在是给太多的卿大夫参与国政的机会了。于是他在这一年撤销了新军的编制,军队缩编依旧为上中下三军,八卿也就此减少到了六卿。
至于正卿的人选,当时的热门人选是原来的中军佐士匄,但士匄是一个内敛谦恭的人,一方面认为自己的资历不足,另一方面也考虑到中行氏家族势力大,不便得罪,便拒绝了晋周的任命,竭力向晋周推荐当时还是上军将的中行偃(荀庚之子,曾经与栾书一起被晋寿曼抓捕)。他对晋周说:
“臣之所以佐中军,是因为了解荀罃,配合默契而已,并非臣的能力出众。中军将职位,关系重大,非能臣不能胜任,臣的才能不如中行偃。”
士匄如此推辞,晋周便同意了他所请,将中行偃任命为新一任的中军将,而士匄依旧留任中军佐。
中行偃升职了,上军将一职也就空缺了出来,晋周便打算让原来的上军佐韩起(韩厥之子)顶上去。然而,韩起这个时候也谦让了起来,他说,“赵武比我年长,且宽厚仁德,臣不能比,不敢位居其上。”
由于韩赵两家世代友好,韩起或许受父亲嘱托要照顾赵武,便在这个时候推荐起了赵武。
韩起的推荐让晋周非常满意,他原想越级提拔赵武,正担心卿大夫们不同意。但有韩起的谦让还不行,必须得问问其他的卿大夫愿不愿意接受赵武的升迁。
晋周把这件事询问了当时的下军将栾黡,栾黡虽然心中不愿看到赵家的复兴,但他不敢反对英主晋周的决定,便说:
“臣不及韩起,韩起尚且谦让,臣岂有不满?”
晋周又去问了原来的新军将,赵武的搭档魏绛。魏绛也没有表示反对。
就这样,晋周越级提拔,将赵武任命为了上军将。赵武一下子坐到了了六卿的第三把交椅,这自然与他13年来的勤恳付出与踏实做人分不开的。
经过这一轮调整,新一任的晋国六卿最终出炉了:
中军将:中行偃
中军佐:士匄
上军将:赵武
上军佐:韩起
下军将:栾黡
下军佐:魏绛
而晋周,这位少年英主在两年之后便去世了,死时他年仅28岁。继任晋国国君是晋周的儿子晋彪,史称晋平公。而栾氏家族遭到清算的日子最终是在这不久之后到了。
栾氏倒台的直接原因和赵氏、郤氏倒台的原因其实一样,都是老毛病——骄傲狂妄。这个缺点在潜在敌人众多的权力场,往往就是最致命的。
栾书辛辛苦苦伪装自己,尽量不要树敌太多,但他的儿子栾黡就做不到他这般内敛了,史书上说他“骄横汰虐”,依仗栾家是第一大卿大夫家族,欺凌同僚,不服从指挥。
公元前559年,晋军西进攻打秦国,进展非常不顺利。身为元帅的中行偃就鼓舞士气说:
“全军明天总攻击,鸡鸣的时候就出发,填塞水井拆毁灶台,看着我的马首的方向前进(唯余马首是瞻)!”
然而,早就对这次军事行动没有信心的栾黡公然反对说:
“我从来没听说晋国有这样的命令,我的马首要向东,撤退回国。”
结果,栾黡率领的下军没有执行中行偃的命令,居然就擅自撤退回国了。只有上中两军的晋军不久遭遇了秦军的攻击,栾黡的弟弟栾针(在鄢陵之战中把晋厉公的战车拔出沼泽地的那位)和士匄的儿子士鞅奋起杀敌,两人结伴冲击秦军,栾针不幸阵亡,只有士鞅一人逃了回来。晋军最终不敌秦军,不得不撤退回国。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擅自撤退的栾黡回国之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大肆责怪士匄,说:
“我弟弟本来不会去冲敌阵的,是你的儿子叫他去的!现在我弟弟战死了,你儿子却活着回来,难道不是你儿子害死我弟弟的吗?如果你对他不有所惩罚,我就杀了你!”
畏惧栾家权势的士匄不得不把士鞅流放到了秦国,直到四年之后才让他回来。而因为这次事件,中行家与士家对栾家的怨恨越来越大,双方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火并已经不可避免了。
公元前554年,中行偃去世。原来处在中军佐位子的士匄因而升迁成为了中军将,而沉稳老练,低调做人的赵武也在众人的推举下升为中军佐。这个时候的赵武已经37岁了,他已经能够有实力作为六卿中举足轻重的一份子了。而接下来将要到来一场腥风血雨,他很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一方。
获得晋国首席兵权的士匄决定向栾氏展开报复,他暗中联络了许多卿大夫寻求支持,这当中就包括了赵武。栾氏是当初制造下宫之难的罪魁祸首之一,赵武自然对此事耿耿于怀,所以,当一直与赵家相善的士匄来联络他时,他当即表示了同意。
中行氏和智氏本属荀氏一家,中行家怨恨栾家,智家当然选择了站在亲戚这一边,联合在了士家这里。至于韩家,因为与赵家时代友好,当时的韩氏宗主韩起便也选择了站在士家这一边。唯一站在栾氏这一方的,只有魏氏家族了。魏氏的宗主当时是魏绛,身为下军佐,因为一直辅佐栾黡,所以不愿轻易背叛。
士匄的上台,栾氏这边也不是一点防备也没有。当时,栾黡已死,宗主换成了他的儿子栾盈。栾盈也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士、赵、中行、智四家对自己的杀气,他便大量招募死士,囤积兵器,准备在双方大火并一决胜负。
栾家准备血战一场,但士匄可不想这么大费周章,毕竟双方硬碰硬真刀实枪地干,胜负还真是难预料。最好的办法仍然是以计取胜,兵不血刃地便打赢栾氏。
计谋很快便定好了,那就是“擒贼擒王”,把栾盈引出自己的老巢,趁他孤身的时候将他抓起来驱逐出境。其余的栾氏党羽群龙无首,便可以一网打尽了。
公元前552年夏,士匄忽然以正卿的身份指派栾盈去某地督造城墙。栾盈不知道这是计策,便带着少量随从去了。没想到,栾盈还没有达到目的地,就被士匄事先安排的人给逮捕了,随即便被驱逐出境。栾盈没有办法调动私兵,孤立无援,只得狼狈逃出了晋国,打算借道王畿逃亡到楚国。
驱逐了栾盈之后,士匄便开始在国中大肆捕杀栾氏的党羽,一口气杀了十位大夫,囚禁了三位。但栾氏党羽并没有被诛杀干净,相反还有一大批人留在朝中。士匄没有把栾家和魏家清理干净,其中的原因是栾魏两家还保留着比较强大的力量,士匄不敢随意动手,只能慢慢来,先去诛杀一些攀附栾家的小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