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为了了解我所驻的村,我给村干部黄哥打了个电话,约好周末去他村里,让他陪我去村里逛逛。
4月13日 星期六 晴
今天是周末,但在乡镇工作没有周末这个概念,有事就必须呆在政府。在一些人眼里,乡镇干部工作清闲待遇好,但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每个月发到工资卡上的工资只有1750元,根据每个乡镇的实际情况,乡镇每个月会给干部职工发几百块钱生活补贴,但一般不会超过500元,在我们乡镇是400元/月,这在南县算是比较高的补助了。1750+400这就是我一个月全部的收入,吃饭打电话还要自己出钱,再加上人情往来,每个月基本没什么余钱。有人说你们公务员有福利,我想说的是,我们的福利就是在中秋节的时候一盒月饼,端午节的时候一袋粽子,比很多公司的福利都要差。
早上8点,在乡政府食堂吃早餐,早餐我每次都吃得很多,因为在南县这边的乡政府,食堂大多是不准备中餐的,如果早餐不多吃点,中午会很容易饥饿。
吃完饭我来到乡里的客运汽车站,我打算坐农村客运班车去村里。我驻的这个村交通比较方便,它位于乡政府所在地与南县县城中间,每次去县城必经过该村的村级活动中心。只是等车的时间比较难熬,农村客运并不像公交车那么准时,他必须等到人坐满了才发车。这种无聊的时候我通常一边听音乐一边玩手机。
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发车。车开了近20分钟就到了我要调查的村。在该村村级活动中心我下了车,村里面的小学和村级活动中心建在一起,黄哥已经在村级活动中心等我了。经了解,村小现在有38个学生,2名老师。这38个学生中,80%是留守儿童。学生在一楼上课,村委会办公就在二楼。
听黄哥说,他所在的8组14岁以下的儿童一共有13个,其中8个是留守儿童,基本都是由爷爷奶奶带。其中一个13岁的小孩情况很特殊,父母亲离婚后都不愿意要,由外公外婆带着。不是留守儿童的5个人中,有4个是因为父母住在县城或是在县城打工,跟随父母在城里上学。
我来过很多次这个村,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去村委会,来8组还是第一次。去8组黄哥家里的路都是水泥路,该村的村道修到了每个村组,这给了村民很多方便。据黄哥说这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前几年市里的扶贫计划。那一次,市里来的扶贫工作组确定了为村里修建村级活动中心、为村里铺设到组的水泥路的项目。现在路旁见到的很多油茶树,也是在工作组在村里的时候经过油茶低改的。现在一亩油茶每年可以为村民带来将近1500元的收入,而村民每年的工作就是修剪下枝叶和采摘油茶果,工作量不大。
路上我见到一口小水井,听黄哥说这是村民生活用水的主要来源。因为缺水,水源显得尤为重要,村民为此想了很多办法,修水井、在溶洞汲水等等,现在村民饮水问题基本解决了,但农作物用水依旧紧张。
路上我们很少见到水田,黄哥指着一处低洼地跟我说,那里曾经是个水塘,现在蓄不上水,完全干涸了。8组没有水渠,整个村里的水渠也不到1000米,因为缺水,很多村民都放弃水稻改种了西瓜、油菜或是辣椒,因为水稻种植面积少,很多村民甚至还要到外面买大米食用。西瓜是村里主要的经济收入,每户人家平均都种有一亩左右的西瓜,因为西瓜很甜,该村的西瓜在整个南县都很有名。在扶贫组的帮助下,村里还为西瓜注册了商标,就叫A村西瓜。但是因为严重的石漠化,西瓜连片种植很难,规模很难上去。
村里有个西瓜合作社,有个油茶合作社,还有个特优水果合作社,黄哥说合作社的主要作用是买种子,找销售。但据我了解,合作社的作用并不大。名义上全村279户人家全部都加入了合作社,但村民思想保守,各家有各家的想法,意见无法统一,以至于许多好的项目无法实施。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走路,不知不觉就到了黄哥家里。黄哥家里是那种老式的砖瓦房,这里的村民还保留了一些木质结构的房屋,但近几年来新建的房屋大多已经变为砖混结构。
黄哥家有四兄弟,四兄弟由奶奶和妈妈两个女人带大,我去时他奶奶和妈妈正在家里打纸牌,这种纸牌有个南县本地的名字,在其他地方打这牌的很少,是一种长条形的,上面画了很多花鸟人奇怪图案的牌,在这里叫南县老牌,是南县特有的牌。村民闲下来的时候大多以打老牌或是打跑胡子打发时间,而村里的老人打跑胡子的很少,他们更愿意打南县老牌。
黄哥是家里的老大,有一个弟弟在家务农,另外两个弟弟都在外面打工。在家务农的弟弟今年40多岁了,为了让小孩接受更好的教育,他把小孩送到了县城读书,村里这种情况的很多。但其他村民和他想的并不一样。近几年里,整个村里只出了6、7个大学生,而且大多读的是专科,“读书无用论”的想法在村民心里日渐滋生,因此许多村民在小孩读完初中后就带着小孩一起到外地打工去了,只有极少数有条件又重视教育的村民才愿意花钱把小孩送到县城读书,以此换得相对较好的教育质量,让孩子能有机会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土地承包的时候,村里平均每人分到的水田大概是0.7亩,旱地是0.6亩,但现在因为缺水,很多村民都把水田改做旱地了。改做旱地还有另外几个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年轻劳动力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大多是60岁以上的老人。60岁的老人在城里都该退休养老,每天唱唱戏打打牌,但村里的老人不行,他们除了种植承包的土地外,往往还要带孙儿孙女。老人们精力有限,但是又不想把土地荒芜,旱地相比水田来说更好经营,于是很多留在村里的老人把水田改为了旱地。另一方面,他们说,现在政府禁止抛荒,抛荒面积过大会挨处罚,但同时政府又在搞退耕还林,如果在本来打算抛荒的土地上面种上树木的话,不但可以不挨处罚,反过来还可以拿国家的补贴。村里土地流转的现象很少,有些土地荒着,如果你愿意种,你和户主说声就行。村里除了种地,大多数村民家里还养了一两头猪,黄哥说,在他们村里几乎是每家每户都养有一两头猪,最少也养了一头,等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杀年猪,好不热闹。
村里有两座矿山,一座煤矿,一座粘土矿。近年来因为政府取缔小矿山,这两家矿山基本上都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因为矿山太小,解决不了当地老百姓的就业问题,对当地的经济的带动效应也并不大。
当我问起村里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时,黄哥苦笑着说,他觉得村里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和资金,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老人和小孩留在村里,以这种态势,村里很难发展起来。
当我问起村民,问他们觉得做农民苦吗,现在的日子与以前比起来怎么样的时候,他们笑了起来,说比起以前,觉得现在日子好多了。
黄哥留我在他家吃饭,我婉言谢绝。我很惭愧,来这里两年多,竟然现在才发现自己对村里是有多么的不了解,我知道的仅仅是这个村有多少人、多少党员、多少亩水田、多少口山塘,但是我却不知道,户籍上登记的人很多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村里,数字登记的水田现在很多也已经变为旱地,数字登记的山塘很多都已经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