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弗洛伊德的躺椅(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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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末日之梦

从1891年******预言的世界末日,到1999年7月诺查丹玛斯预言的恐怖大王从天而降,直至2012年的玛雅日历预言的地球一个纪元的终结,在现代人类社会短短几百年的历史中,“我们将被毁灭”的传言已经出现了不下200次。当然诸如此类的传言每次都是一场空,虽然极少部分宗教末日狂热分子会由此更加坚信,若不是多亏了他们的虔诚地祈祷,人类早已灭亡。但大部分正常人还是很快就将这段可笑的历史遗忘了,继续原本的生活。感谢老天,到现在为止我的现实生活还是一片祥和,即将砸穿地球的陨石尚未被发现,太阳离红巨星化也还有20亿年。

东方有杞人忧天,西方有末日审判,末世情结从古以来就一直潜伏在人类文化里。而且随着社会的文明程度发展得越高,物极必反的忧患也就越大。丟在日本的两颗原子弹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现代战争的蔓延,但生物科技以及人工智能的发展又给我们的终结提出了新的可能性。自然能源面临着枯竭,经济泡沫,文化沙漠,加上现代社会里人们巨大的精神压力,使得我们容易厌世。常听人说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除了此时此刻,我们还能去到哪里?对完美主义和乌托邦的反思与怀疑,终究催生了新一轮末日情结的蓬勃发展。逃避现实变成了世人内心潜在的愿望,于是梦见末日除了源自人类本能对死亡的恐惧外,也成为了一种发泄和缓解压力的手段。比如好莱坞灾难片无疑是这种心理的见证,随着后期特效的进步,地球君的死亡也越来越栩栩如生。

成长中各种类型的世界末日一直源源不断地造访着我的梦,占据了我相当大一部分主题。至今为止,我几乎已经梦遍了所有可能毁灭人类的灾难种类:从飓风洪水,海啸地震,火山爆发,瘟疫病毒,生化战争,异型侵略,僵尸围城,甚至原因不明的人类集体消失嗝屁……内容无所不及。当然我们谁都没有在真实的生活中经历过世界末日,但在梦里出现的这些不同类型的灾害,又代表了人类内心活动里哪些可能的深层因素呢?美国著名心理治疗学家Alex Luckman关于灾难梦里的水,风与雷电的意象做了研究,他提出水的众多象征之一在潜意识中代表了情感欲望的部分,因此有关潮汐的梦可能会与那些需要却尚未被表达出来的情感有关,而潮汐的升级版——海啸来袭,则可能表示做梦者目前正在经历了一系列剧烈地打乱了生活的情感问题。而龙卷风的意象,又可能与一个人内在突发的变动与转变关系密切,雷电,这种不可逆的巨大的能量信号,则预示着在潜意识中一些改变已经开始,一些新的想法的启动。总体而言,灾难梦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一个人在思维和生活方式上,某种根本性的巨变。

就自己的情况而言,除了可能来自对日常生活工作的焦虑,我发现自己比一般人更容易频繁地梦见世界末日的原因,也许还和我从小到大长时间地自我怀疑情绪有关。身长在一个典型的独生子女家庭,父母在很多时候都难以自控地想帮我处理各种成长路上的困难。而我自身极度缺乏的这种,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了困难从而才能建立起来的真正的自信,导致了我反而会在潜意识里,更加强烈地渴望遇到一切能证明自己能力的困难处境,而还有什么可以比“战胜死亡”——这种对人类能力终极挑战的成功,更能让人拾回信心的假设情景呢?

每当我梦到各种世界末日来临时,一开始本能的恐惧与担忧很快就会被莫名产生的兴奋与激动所取代。好像自己终于等到了能抛弃工作、人际关系、名利金钱的那天,世界从此以后将重新洗牌,而我则必须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近几年来,当我逐渐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经济能力后,更加明显地感觉到,梦的重点内容开始不再着重灾难本身,而是转向我对灾难的应急处理。之前若是梦到天灾人祸,我只会逃跑,后来渐渐地梦里的我开始产生自救的意愿,开始在逃跑前有计划地为未来的生存做准备。比如梦里一旦我感觉到了有往世界末日的发展趋势,我便会先马上打电话给家人朋友劝他们立刻撤离危险地区,然后找一个牢固的包,以最快的速度往里面放进所有触手可及的灾难急需用品,照明设备以及御寒衣物。如果手头没有这类东西,我会毫不犹豫地扫荡沿路的便利店,收集饮用水和罐头食品以及抗生素药。与此同时我也会想办法取得交通工具或者武器,最后往高地或者自然资源丰富的丛林里撤离,远离海岸线与城市。如今想来,这种条件反射已经发展地熟练到了惊人的地步,以至于我有时候觉得在现实生活没有经历过任何逃生演练的我,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也许都能够熟练地进行紧急处理。

现在再梦到世界末日时,我已经很难在梦里死掉了,而一旦踏上逃生的路途,梦的内容就从末日变化成历险记类型。一路上我会寻找伙伴,与敌人周旋,有时还会救助弱小。虽然醒来后仍旧心有余悸发出“原来是梦”的庆幸,但梦里自己的冷静、成熟,面对那份巨大的未知但尽量把重心放在准备逃生而不是担心未来上的那份自信,更加令我印象深刻,好像那才是自己最佳的状态,能力的真实体现。

明白了这样的暗示,我世界末日梦的类型后来也就发生了明显的区分。除了自我鼓励性质的世界末日外,再梦到的灾难意象,我发现其所想传达的意思反而更加紧密地跟我本身生理的变化联系在了一起。

例如就在不久前,有天晚上我梦到自己正在一个小岛上度假,突然海啸袭来,远远地看到百米高的巨浪飞速来袭,于是我赶快逃上一艘停泊在岸边的船,随手捡了个瓶子拧开船上的水管想先储存点淡水,可却发现流出来的水是粉红色的。此时船体猛烈地晃动起来,从船舱的窗户望出去不远处的火山也开始冒烟喷发,最终海啸巨大的浪头猛地打下来,梦境骤然结束。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不知怎么搞的只觉得身体异常疲惫,肚子隐隐作痛并十分想上厕所。后来我立刻发现原来自己刚刚来了例假。这时我突然明白了梦中意象的含义,海啸和粉红色的水代表了例假(液体),而火山代表着肠子的运动(固体)。这个其实就是要告诉我“你要来例假了,快起来上厕所。”

如今每当生活出现波折,我不得不面对现实里棘手问题或习惯性地开始怀疑自己能力时,那个外表坚强,但内心深处仍旧充满了对自我充满了不信任的小女孩就又会出现,世界末日的梦便又会在夜晚降临。而我想那梦不单单只是预示着我此刻生活出现的波折,或者我想要逃避问题的意愿,更重要的它是希望我能看到梦里灾难面前的那个自己,那个目标明确雷厉风行并且愿意承担责任的自己,从而让我在醒来后能够感受到一份来自自我的鼓励。我想这些世界末日的梦正是想以这样不断完成自救的形式来告诉我,请相信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缺乏自信的小女孩,而是已经真正地成长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晚安,亲爱的读者,祝你今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