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喜问我我入了什么魔障,我没说,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滚蛋。兔崽子,还不快走。”未了扭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儿,说,“缕缕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梦见什么了?”
我看着三叔,话到嘴边了,却终是没有说出口,隐约中只觉得这件事儿是不能谁便出口的。
“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片白,好像在下雪,然后不停的跑。”我一边说,一边跟着金四喜的脚步往前跑,三叔跟在后头,他身上那股子烟油味时不时的会飘过来,却让人格外的安心。
我问金四喜我们是如何从瘴气里跑出来的,明明之前一眼看不到头,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出了瘴气。
金四喜一脸诧异的说;“还能怎么出来的,不是你带着我们抛出瘴气的呢?不要命的跑,跟后面有狼似的,我都差点跟不上你。呵呵,不不,我还是能跟上的,可背着你三叔,老头儿还挺沉。”
“背着我三叔?”三叔腿脚利索,用得着金四喜背么?
金四喜意味深明的看了我一眼,嬉皮笑脸的说,“你这边不要命的左拐右拐往前跑,他在后面磨磨蹭蹭的,眼看就要出了瘴气,一口血喷出来,怪吓人的。”
我只以为他说三叔吐血是跟瘴气有关,也没在意,一心只想早点找到殷泣和苏式。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林子腹地,前面的金四喜悄然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我挨过去,金四喜猫着腰指了指地上堆积的落叶,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丛林蚁。
“这儿有血迹?”我皱了皱眉,不由得顺着红光朝前看过去,前面横生出来的枝丫上刮着两块布条,黑色的,大概是胸口的位置,上面还有两颗盘口。
“是殷泣的。”金四喜走过去拿下布条,回头看我,“有血。”
轰!
我就感觉脑袋仿佛一下子大了好几圈,差点没站稳,“殷泣出事了?”
“没准就被那怪物给吃了。”三叔从后面跟上来,越过我和金四喜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大概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原本荆棘密布的林子里被清出一个二十多米见方的空地,荆棘条到处都是,俨然是发生过剧烈的打斗。
是殷泣和苏式?
“看看这是什么?”三叔突然在一颗榕树下停下来,蹲在地上用树枝刮了刮,挑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忽而一阵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心里越发不安,举着火把走到三叔跟前儿,低头一看,差点没吐了。
榕树根不盘根纠结,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到处都是,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巨大的丛林蚁。
“呕!”我连忙转过头,金四喜跟上来,火把的光把四周照得一片昏黄,放眼看去,枯草地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肌肉组织,就好比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在这里爆炸了,血肉喷溅得到处都是。
谁的?
殷泣的?苏式的?
胃里翻滚着一阵阵酸意,我推开金四喜,抱着一个歪脖子小树一边哭一边吐,嘴巴里苦得仿佛要把胆汁都给呕出来。
天光已经放亮,许是过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如此荒诞不经,惊心动魄的一夜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扎眼的晨光从地平线升起,穿透细细密密的枝丫,终于把这混沌的夜色撕裂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燃烧过后的桐油味,我抱着树干看着三叔,感觉字是一个一个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三叔,是不是殷泣?”我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在问,心里一阵阵揪疼,整个人仿佛被沉浸在冰冷的海水里,怎么沉也不见底。
三叔没有说话,一直蹲在哪儿用树枝巴拉着地上的碎肉。
金四喜大概也没见过这种惨烈的情况,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到处是碎掉的肌肉组织,仿佛一脚踏进了人间炼狱,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这大概是我出过的最恐怖的案发现场。”他苦哈哈的说,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只白色的手套和一只证物袋,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碎肉,一块块往证物袋里捡。
“是殷泣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能一遍一遍的问,他们不回答,我便继续问。
三叔回头看了我一眼,手里的树枝上还刮着一块肌肉组织,血淋淋的,风一吹,好像轻微的蠕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三,三叔。”我指着那块肌肉组织,“它,它刚刚好像在动。”
“老头,好像真的在动。”金四喜也发现不对劲儿了,一边喉叫一边把手里的证物袋朝三叔甩过来。
三叔没躲开,正砸在脸上。
“混蛋,往哪儿扔呢?”三叔跳起来抄起烟袋锅就往金四喜脑袋上敲,金四喜吓得跳出好几步远,“唉,老头,三叔,赶紧看看这到底什么玩意儿?真的会动。”
地上的肌肉组织似乎真的都在一点点的蠕动,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注意到,这些肌肉组织虽然多,看起来血肉模糊的怪吓人的,但却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身体的量。
“他们在。”金四喜突然怪叫一声,“聚集么?”
所有的肌肉组织确实都在细微的蠕动,并且朝着一个方向聚拢————三叔手里用树枝挑着的那块稍微大一点的肌肉组织。
金四喜跳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离三叔远远的,“老头,赶紧扔了。”
三叔哼了一声,把树枝往地上用力一查,树枝顶端的肌肉组织抖动了两下,四周散落的肌肉组织蠕动得越来越快,慢动作一样的慢慢聚拢,小的融入大的里,大的继续往前移动。
金四喜拿出怀表,前前后后不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所有的肌肉组织在蠕动和前进的同时完成了第一或第二次融合,并快速的朝三叔那根树枝上的肉块。
“三,三叔,这是什么啊?”我都快要找不出自己的声音了,这情况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或许我应该转身逃跑,或是直接昏倒算了。
三叔捋了捋下巴上略显稀松的胡子,似乎也不太确定的说,“我瞧着,倒像是内脏。”
“什么动物内脏这么大?还能爆炸,重组?”
“犀牛的?还是大象的?”拿块肉和所有的肌肉组织如果融合在一起,起码有洗脸的脸盆那么大,就算是上海马戏团里的老虎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内脏吧。
“谁说是大象的了?”
“那是啥?”金四喜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过去,冲在最前面,眼看就要爬上树枝的那块组织抖动了一下,突然停顿了,竟然一动不动了。
这东西是活的,而且有自我意识。
这个认知让我顿时生出一股寒意。
这就好像一个正在爬行的虫子,当然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会选择假死,借以躲避天敌的追杀。
一个活的,能动,可以和其它分裂的组织融合的怪物。
我心里给这东西下了一个断定,金四喜已经快手快脚的抢过我手里的火把朝那东西抛了过去。
“别!”三叔组织已经来不及,那块假死的组织遇火的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腐肉被烧烂的味道。
滋滋滋,空气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好像油脂被火烧过时发出的声音,很快的,那块肌肉组织就被烧成了一滩脂肪水,很快的慎入草地里。
“老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金四喜虎着脸看着三叔,不远处的肌肉组织们已经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三次融合,几个大块的正以右眼可见的速度攀上树枝,朝顶端的那个核心蠕动。
初亮的光穿透枝丫,林子里诡异的静谧,仿佛能听见它们蠕动时摩擦草地发出的沙沙声。
我想我们都在等着它们融合,所以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就连金四喜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然后,没有然后了。
一只火把从林子里飞出来,准确无误的落在三叔插在地上的树枝顶端,那块蠕动的肌肉组织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在晃动摇曳的火光中扭曲,蠕动,然后渐渐化成一滩脂肪水,并散发出一阵阵腐烂的恶臭。
金四喜叫嚣的跳起来,指着火把的方向,“谁?给老子出来。”
“他们傻,没见识,曹三爷不会也没见识吧!”殷泣从林子里穿出来,肩上扛着苏式,浑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苏式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真恨不能现在就躺在地上睡一觉。
“殷博士,哈哈,正找你呢。”金四喜立马变了表情,笑得跟脸上开出一朵花儿似的,指着地上的那几滩水,义愤填膺的说,“我就知道这东西是祸害啊,这不,烧死一个是一个。”
殷泣哼了一声,把肩上的苏式往他身上一丢,扭头看三叔,“曹三爷不会没看出是什么吧!”
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三叔摆着这种表情,简直跟偷了他儿子似的难看,整个人都炸毛似的从地上跳起来,随手就是一把符箓,“妖孽,看爷爷今天不收了你。”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三叔就把降魔符甩出来了,还跟不要钱似的一甩就是一把!这得多大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