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江永否认着别开视线。
袁紫嫣打量了他半晌,也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以为是还在为那“有了”的乌龙事件生闷气,也就没放在心上。
细细想了想江永的计策,袁紫嫣叮嘱道:“你先不要着急登门,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提高警惕,直接上门恐怕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做好?”
“这样吧,徐家虽然是本地最大的士绅,但宁远县除了他徐家之外,还是有几家大户的,比如城东的孙家和李家,两家皆是有名的士绅,又有姻亲关系,若当真算起来,恐怕连徐家都比不过他们联手的实力。”
江永点了点头,这个情况他倒是略有耳闻,只是袁紫嫣这是打算……
“你同时往这三家递送拜帖,先拜访那两家再前往徐家。”
袁紫嫣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听说徐家最近往咱们府里送礼送得勤,你不妨给他们抛个诱饵,做出要妥协的样子来,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们自然就可事半功倍。”
“好主意!”江永赞叹一声。
袁紫嫣神色沉寂下来,严肃地叮嘱道:“你要记住,你这个计策虽好,但也是剑走偏锋,重在攻心!”
“攻心”二字正中江永的心思,也点亮了他没有注意到的盲点。
江永连声叫妙,脚下快速向书房走去。
他要好好合计合计,可不能功亏一篑!
接下来的几日,宁远县众人都知道,县里最近出了件大事儿——县丞老爷开始拜访各家士绅了!
凡是在宁远县数得上号的士绅都收到了一纸拜帖,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接见父母官啊!若是能打好关系,这以后的日子,还愁不好过吗?
江永特意按照袁紫嫣所说,前几天先是一面拜访着其他士绅,一面作出要妥协的样子。直到几天之后晌午时分,才来到徐家。
徐家长子已得了信,赶忙亲自候在门口迎接。
远远地看见江永的马车,忙招呼着人上前,口中道:“草民拜见县丞大人,给县丞大人请安。”
马车缓缓在徐府门口停稳,江永打帘而出,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众人齐齐愣在原地。
只见江永一步下了马车,看都不看徐员外等人一眼,反而对着旁边的空气打躬作揖,嘴里还念念有词。
“下官这厢有礼了。不知大人近来身体可还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
“大人客气客气,下官愧不敢当。”
这一问一答的架势,倒像是在与什么人寒暄,可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团空气,别无他物啊!这是怎么回事?
徐员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不由碰了碰一旁的管家。
“你,能看见那儿有什么吗?”
管家也被吓得不轻,哆嗦着摇了摇头,小声道:“老爷,县丞老爷该不会……这儿有问题吧?”
管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怪她胡思乱想,实在是这个事情太诡异了,怎么自己前几次去找县丞老爷的时候就没有遇到呢?
“不许胡说,大人怎么会那儿有问题呢?”
徐员外虽是如此说的,但是看着江永这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一阵狐疑。
上一个县令说是年老体衰不堪重任,难不成这是又给他们派了个失心疯来?
就在众人愣神的功夫,江永变本加厉,一拱手客气地道:“您先请,您先请……”
说着,不管不顾就往宅子里走,就好像在跟人谦让一样。
江永走了几步,似乎突然发现众人还在原地,回过头惊讶地看了徐家长子一眼,道:“徐员外,你们不进来吗?”
徐员外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假笑着回道:“进进,怎么可能不进呢?”
说着硬着头皮跟在江永身后进了屋子。
所幸这一路上江永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徐员外也松了口气。
结果到了中堂,江永刚坐下饮了一口茶,突然放下茶杯满脸疑惑地对徐家长子道:“徐员外,老尚书哪里去了?方才还在这儿呢,怎么本官喝口茶的功夫就不见人了呢?”
啪!
徐员外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地,神色惊惶:“大……大人,您这是在和小民开玩笑吗?我……家父早就在几年前就已经仙逝了,您……您恐怕是看花眼了吧。”
“是吗?还有此事?”江永装作不知的样子,口中喃喃道,“不对啊,我看那人穿着尚书官府,头发的鬓角略有苍白之色,身材魁梧,哦,对了,似乎嘴角还有一颗黑痣,这当真不是老尚书?”
徐员外的身子猛地僵住,江永所说老尚书的穿着容貌,和自己老父亲活着时一般无二!
这……这不可能啊!
要知道父亲已死了三年,这位江县丞最多十六七岁怎么可能知道?
难不成,是父亲的鬼魂一直阴魂不散,逗留在这宅邸之中?
这个念头一起,徐员外顿时更加害怕。
江永暗中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瑟瑟发抖,心知时机成熟,便趁热打铁地说道:“对了,方才那人还拜托本官帮忙确认家产分割的事情,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家……家产?!什么家产!”徐员外的神色更加紧张。
江永却在此刻退了一步,道:“这个嘛,我就不清楚了,原本打算进屋后坐下来详谈的,哪知道进了屋才发现那人已经没了影子。”
江永看向徐家长子,故意问道:“徐员外,你知道这个家产是说的什么吗?难道是徐家分家的家产不成?”
徐员外哂笑着,不能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江永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再抛出一个诱饵:“哦,对了,那人还和我说了是怎么分配了的。”
徐员外果然不是一般的紧张,当即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这个嘛,本官现在可不能说。”江永摇了摇头,端起了架子。
“为什么?”徐员外实在是心急地不行,忙追问道。
江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徐员外靠上前来,伏在他耳边悄声道:“徐员外啊,这可不是我为难你啊,你派管家送到我府上的东西,我可都记得呢。”
见徐员外神色稍有放松,江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才接着道:“可是你也要体谅我啊,若是有人告你,我大可以给你压下来,可是……可是这可是那个东西啊!我要是不照办,招惹了晦气怎么办?”
“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看哪,你就把你后母和弟弟都叫来,我把刚才那人的吩咐嘱咐下去,其余的我也不管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徐员外见江永有放自己一马的意思,犹豫了再三,就算是心有不甘,终究还是顾及着老尚书的鬼魂,不敢违抗。
徐员外当即派人去将暂住在县衙的徐氏和她的孩子接了过来。
等人都到齐了,江永给了徐员外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清了清嗓子。
“你们都听好了,今天把你们聚集到这儿来,是受了老尚书的嘱咐,重新确认家产分割,无论结果为何,这都是老尚书本人的遗愿,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众人齐声应道:“草民明白。”
“按照老尚书生前的意愿,本官今日做个见证,重新确认家产划分。徐家家业中的良田两亩还有东南角的两间小房,划归徐氏母子所有,除此之外其余徐家家产,全数归徐员外所有。你们可听清楚了?”
“是!草民明白!”
徐员外一听,顿时将心放回了原处,这不是和原先分配没什么差别吗?看来果真是那些日子送的礼见效了!
徐氏则只是抱紧了小儿子,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垂泪。
徐员外正暗自得意的时候,又听江永道:“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那就在这份财产分割书上签字,日后如有违背,本官就要按律惩治了!”
江永一顿,又特别对徐员外提醒道:“徐员外,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两亩良田和两间房子一旦划归徐氏,其中的一切东西,包括每一寸土地都是归徐氏和你弟弟所有,你没有任何追究处置的权利。可要想好了,再签字啊!”
徐员外听了,只以为是江永在提醒他。
不过已经有了徐家的硕大家业,那点儿东西他还不看在眼里,大笔一挥,在分割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徐氏也含着眼泪签下了字。
江永将双方签过字的分割书拿在手中,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
将协议书小心地贴身收好,江永一挥手,道:“来啊,随本官去后院的院子。”
转身又对徐氏客气地道:“夫人,烦劳您前头领路。”
“是。”
徐氏应了一声,擦了擦眼泪,带着江永就往自己一直居住的小院走去。
徐员外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傻眼了,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徐员外快走几步,试图走到江永身边,却被衙役给夹住,不得上前,只好大吼道:“县丞老爷,县丞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