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想不厌其烦地持续做同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就必须有趣,否则大家没有道理全情投入。不只是男人要觉得有趣,女人也必须发展享受性爱的能力,不然没有提供服务的动力。所以男女双方都必须喜爱这种单调的运动。而在其他情况下,他们很少喜欢同一种运动,只有这个项目可以对男人和女人同时产生足够的吸引力,让他们无视枯燥的程序而乐此不疲——如果你不觉得好玩,当然就不会长时间玩下去,因而很难击中那枚随机排出的卵子。
为了让性爱更有趣,他们甚至发展出了不堪入目的体位、乱七八糟的表演和无孔不入的技术。女人的身体就此被打造成了诱惑男人的精密陷阱:她们姣好红润的面容、光洁细腻的皮肤、挺俏柔嫩的乳房、善解人意的笑脸、敏感的双手和轻柔的抚摸,加上舌吻之类的甜品佐料,都会激发男人如潮般的性趣,让性爱变成了无法抵挡的巨大诱惑。女人当然也有欣赏男人的角度:被搂在怀里的兴奋与渴望、挑动性感地带的酥痒难奈、进入身体时的充实饱满、蹂躏抽插时的被征服感、大力运动时的激情崩发、打完收工时的怜惜抚慰,无不令她们眩晕和满足,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双方共同组成了性爱乐趣的重要元素。
为了更好地笼络男人,女人甚至在怀孕后仍可以做爱,那看起来是在彻底浪费精力,但考虑到孕期长达数月,如果在此期间停止性爱,就会给男人造成严重的性饥渴,他们的精子很容易射偏方向,明显不利于做个好父亲的理想。
至于那些对性爱无动于衷的世外高人和寂寞仙姝,他们虽然能够深藏功与名,毅然决然地抛弃俗世烟火,隐身深山大泽,与清风白露为伴,身如枯木,心如死灰,没有任何欲望的追求,看起来超凡飘逸,其实很快就会被自然选择所淘汰。
随着男人呆在家里的时间越长,外出寻花问柳的机会就越少,因为他们搞不清哪些女人正在排卵,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无法施展分身术,同时把自己放在两张床上,在他外出寻欢时,完全无法保证家里的女人不会红杏出墙,有的甚至已经掉落了满地杏子,所以最好的策略是呆在家里保卫妻子,万一她的女人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就将为情敌抚养后代,戴绿帽子在任何时代都是沉重的代价。男人只有花更多的时间呆在女人身边并且不停地做爱,才能确保女人生下的是他的孩子,他也才有信心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这样的父亲当然是好父亲,他们莫名其妙地掉进了隐蔽排卵的陷阱。
反过来同样说得通,如果女人不隐蔽排卵期,男人就会在测知排卵期时努力钻探、奋勇做爱。然而在排卵期以外,他们就会兴趣索然,因为他们明知那是在做无用功,此时的最佳策略不是在家做爱,而是出去寻找艳遇,和正处于排卵期的女人猛玩一夜情,才会得到更多的遗传回报。而这正是大多数公开排卵动物采取的策略。
这理论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但在动物界却有很多反例,如果不停地做爱就可以拴住男人,那么倭黑猩猩的交配活动要比人类多得多,它们几乎可以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迅速投入到交配中去,而且花样繁多,体位复杂,搞一次就像咳嗽一声那么方便,可是它们却仍然处于乱交状态,没有谁对谁的终身负责。相反,长臂猿倒是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典型,可是它们并不靠交配来维持关系,雌雄彼此厮守,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根本没有性活动,只在排卵期才偶一为之,人类又有什么理由不断地乱搞胡来呢?
相反的理论给出了相反的解释。“坏父亲理论”认为,女人隐蔽排卵不是留住男人,而是为了蒙骗男人。原始时期的男人都很残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情敌的后代。女人保护孩子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男人误以为那是他的后代,而让男人误认的方法也只有一个,就是和他做爱。为此女人需要和很多男人做爱,所以她们必须持续发情,同时必须隐蔽排卵,让自己的每一天看上去都能怀孕,和她有一腿的男人虽然半信半疑,不能确定她生下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但也不能确定那就不是自己的孩子,动手杀人时就会考虑一下,孩子的生存机率就此大为提高。这时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女人在做爱时会假装高潮,那可以更好地哄骗男人——她可能在这次有效做爱中怀孕了。
这个理论的证据在于,很多动物、包括人类在内,都有杀婴的习惯,只有杀婴才能迫使女性中断哺乳,进而重新怀孕,这是血的事实,也是女人必须面对的困局,她们无法以武力与男人抗衡,只有隐蔽排卵持续发情不断做爱才是最佳选择,此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既然大家都是坏蛋,隐蔽排卵就可能带来意外的好处——在某种程度上缓解部落内部的雄性竞争。如果公开排卵,所有雄性都知道授精机会稍纵即逝,它们都想在最佳时间霸王硬上弓,可是正在排卵的雌性数量有限,雄性为争夺花红,就必须大打出手,直接导致部落内部极不稳定,而不稳定的部落也是容易被消灭的部落,无论动物和人,都是这样。
当排卵不公开时,雄性之间虽仍存在竞争,但不必那样急迫与势不两立,毕竟时间很多,大可从容应对,加上随便搞一下并不一定会怀孕,为此拼上性命代价太大,所以很少出现火拼的局面,反而有利于部落团结。水泊梁山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少?因为那必然引起激烈的雄性竞争。要想不因雄性竞争而散伙,最好的办法是引进大量女人,人人都有配偶,这是整个社会的做法。当无法满足这个条件时,也可以引进一个公共女人,让大家共同发泄,所以很多土匪山寨都会供奉土鸡。最笨的方法是彻底不要女人,清一色的光棍,大家以义气为纽带啸聚山林,共同抢劫共同分脏共同撸管,从而把内讧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梁山虽然有三名女性,但都很难算作真正的女人,其彪悍程度已经与男人无异,而且有两个上山前就是已婚,并有一帮兄弟护驾,别人最好不要乱来。有可能制造混乱的是一丈青扈三娘,被抢上山时仍是单身,肯定是各大强盗觊觎的对象。宋江的处理措施很简单,直接把她配给了长相最锉的矮脚虎王英,就当是可怜他吧,这样各大帅哥就没有吃醋的必要了。否则让各位好汉亮出家伙公开竞争与扈三娘的交配权试试?
“坏父亲理论”的结论是,隐蔽排卵非但和一夫一妻制无关,反而是乱交的重要动力。如果人类没有乱交倾向,就没有必要隐蔽排卵!
那么“好父亲理论”和“坏父亲理论”哪个更正确呢?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我们无法圈养一个社会加以验证,仅从现有的灵长类动物资料分析可以看出,公开排卵的物种更易乱交,而一夫一妻制则常见隐蔽排卵,这大致和“好父亲理论”的逻辑一致。
但有个奇怪的事实需要解释:很多男人都喜欢屁股扭来扭去的女人,问题是,凡屁股扭来扭去的女人都不处于排卵期,那种风骚的性感其实是虚假广告,此时就算交配,也不会怀孕。而正在排卵的女人走路姿势则远不如平时性感,扭来扭去的幅度大为收敛,似乎是在有意隐蔽自己的性需求,刻意回避男人的关注,以免招来强奸的危险。这提示排卵期女性更敏感,更加警惕外在的强奸意图,所以会努力减少性感幅度。她们只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才乐于展现风骚的本色,也就是说,她们在有选择地发出性信号,这又与“坏父亲理论”一致——她们似乎把最好的机会留给了呆在身边的男人,却用不会怀孕的廉价交配混淆其他男人的父权。
可是有明确的调查表明,排卵期的女人更容易冒险、对配偶说谎、更爱打扮,着装更性感,但与配偶做爱的兴趣却并没有提高,同时又确实更容易性唤醒,性幻想次数明显增加,幻想对象也比平时更多,这意味着她们对偷情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排卵期的女人更容易出轨。
这些事实都在某种程度上支持“通奸理论”。
与此相对应,男人也作出了回应,当女人处于排卵期时,男人的脾气更加暴躁,对其他男人警惕性提高,时刻防止意外发生,在某种程度上为的是防止实际通奸行为。
事实上,“通奸理论”可以看作是“坏父亲理论”的更新版,而且是限量发行版,市面上真正流行的是普通版“好父亲理论”——大部分男人都被女人用温柔陷阱困在家里,他们努力工作,任劳任怨,虽然时有贼心,但往往没有贼胆,他们看起来都是好父亲。
其实每种理论都有点道理,在乱交的原始社会,女性为了保护后代,不得不发展出隐蔽排卵能力,以此达到混淆父权的目的,这符合“坏父亲理论”;然后隐蔽排卵又有助于女人用持续发情来拴住男人共同抚养后代,人类开始向一夫一妻制转变,这符合“好父亲理论”;持续发情又需要有趣的性爱,性爱的娱乐性又造成了通奸的危险,这符合“通奸理论”;不需要过多推理,就可以看出妓女现象符合“卖淫理论”。各种理论都呈现了复杂的因果关系,它们共同作用于人类进化,都曾在人类的某个发展时期起到过重要作用,现在仍然没有彻底退出舞台。经过长期的博弈和演变,最终我们看到了如今的社会万象——有些人在大秀恩爱,另一些人在忙着捉奸,贫穷的光棍则委琐地走进了闪烁着美女霓虹灯的洗浴中心。
隐蔽排卵使人类从乱交中演化出了一夫一妻制,并推动人类文明不断进步,这大概就是盲目的自然选择之手的鬼斧神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