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协调了技术人员的介入,第二、第三期的词典很快出炉,测试结果显示:“龙头铡”依然碌碌无为,“虎头铡”又拿下了两三个外省的地方大员,“狗头铡”则把监控对象的范围扩大到了2万多人。
胡安把我叫到办公室。我突然想起了7年前初识他的场景,那时候伊比利亚人身材更瘦一些,为人处世也不像现在这样圆滑狡诈。
“弗拉基米尔先生,你知道今天晚上就要进行第四期‘密码词典’筛查了。您说,我们能够再抓出条‘大鱼’吗?”
胡安的问题很是阴险,但我故意不置可否:“谁知到呢,凭运气吧。”不过,我在眼神中给了胡安一点肯定,只是这种肯定是谁也无法留下证据的一种心照不宣。
“弗拉基米尔老弟,你看你代理老赵留下的工作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让你搬到六楼来办公着实委屈了。”
我已经明白胡安要说什么了:“所长先生,我毕竟只是代理,我觉得自己还是坐在这个中心主任的办公桌前,心里更踏实一点。”
我们的目光又对视了一下,颇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老弟,我也不想隐瞒你什么。当初,把你放在第二中心主任的位子上,我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考虑——这有这个岗位才最能做出成绩,你懂吗?”
我冲着他诚恳地点点头。
“可惜老赵就不明白这些,还记得他当初说的话吗?他以为那两个都是院长先生的人,觉得你的岗位是最次要的。这个糊涂的‘大忽悠’,他不是以前还常说一句话叫什么‘县官不如现管’嘛,他竟然连这都搞不清楚。”
想到老赵,我难免有些唏嘘,虽然我和他并无深交,对于他的行事方式也并不十分认可,但至少艾思丽是由他推荐,送到我的身边的。“老赵的事情,说起来真是无奈,别看他挺会溜须拍马,其实是个不识时务的家伙。”
“你说得再正确不过了。所以我当初没有把编写‘密码词典’的事情交给你,因为我有预感,他在副所长的位子上,早晚要出事。现在果然应验了。所以当初赫德林问我为什么没把路德那摊子事情交到你们手上,你看,现在转了一圈,不还是交给你了嘛。”
说实话,我并不十分相信胡安的话,甚至怀疑老赵的论文是得到他默认的,或者说从头到尾就是他给自己的副手下的一个圈套。
胡安拍了一下我的右臂:“老弟,对你我还是十分赏识的。这么说吧,我已经向院长先生正式提议,由你接任副所长一职。你和老赵不同,我们是自己人,搭班子做事可以直来直去。”
虽然所长这番话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听到即将升职的消息时,我还是很难按捺内心的激动,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明白为什么绿子宁愿出卖自己的身体,也要努力向上爬了。起初我想说几句推辞的话,但转念想来,在胡安面前其实没有惺惺作态的必要。
“太感谢您了,胡安所长。”
“哪的话,弗拉基米尔老弟。”胡安说笑间忽然有点面露难色:“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是要请你慎重考虑一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搞得有些惶恐。“什么事?”
“还记得吗,研究所刚建立的时候,你曾经要求我向院长先生申请,不要卸载你的电子设施上的盎格鲁语输入法。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和院长先生提起过,只是通过私人关系,让编译所的技术人员尽量把时间推得晚一点。我曾经和你说起过,如果你执意要求,这或许会影响到你的仕途。所以,时至今日,我再问你一次:弗拉基米尔先生,您是否还坚持?”
盎格鲁语?胡安的一席话突然把我拉回了几个月前研究所成立时我们的那场谈话,不,其实是把我拉回了求学时代自己对于盎格鲁语的痴迷。我又想起了辛西娅,那个迷人可爱的老太太,她已经不在了,但她对于语言对于自由的那份爱让我终身难忘。
可是,这些天来,我还有碰过盎格鲁语吗?我如果不是忙忙碌碌地在“研究锁”做些伤天害理的坏事,便是和我美丽的小情人艾思丽一起沉迷于床笫之私。盎格鲁语大概已经和我的生活完全剥离了吧。
我抿了抿嘴唇,对胡安说:“所长先生,我不再坚持。这是最后的决定。”
胡安笑了:“测试完第四期密码,你就搬到老赵原来的办公室吧。让艾思丽一起。”
第四期“密码词典”马上就要筛查测试了。我有些担心,作风严谨的普鲁士人会不会把我提供给他的那些纪念日逐一做了审核。我觉得至少有50%的概率,路德会再去核对一遍。
同时,为了避免留下不必要的“浏览痕迹”,我也没有利用职权事先查阅第四期的密码。否则这其中的蛛丝马迹很可能让人想到,我对扎坎的陷害是有意为之。
这一切都太刺激了。今天的结果,不是扎坎死,就是我弗拉基米尔亡。
我知道,等待的过程一定会非常焦虑。我也许无法忍受着时间所带来的巨大折磨,我决定逃避。
我约了毛罗,一起去辛西娅的墓地上走走,艾思丽也自告奋勇陪我一起去。
我们打了辆计程车去的墓地。刚下车,毛罗就在那里热情地喊:“弗拉基米尔先生!弗拉基米尔太太!”
因为面对的是毛罗,我有一些想向他解释的的愿望。毛罗并不管我怎么说:“得了吧,什么事情都瞒不了我,你懂的。”
我有些茫然,艾思丽却笑得很欢快。
辛西娅的墓地我并不陌生。她离开我们已经足足半年了,也许她的肉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可照片上那个30岁的辛西娅依然笑得那么迷人,直愣愣地冲着我们,让你无从躲避。
毛罗带着我们在附近的咖啡厅里小坐一会儿,问问我们的近况。
“其实,这个国际里的事情,你无所不知,”我有些怅然,“我倒是想,辛西娅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还挺羡慕她的,至少那边没有什么‘语言政策’,不会只能和别人说国际语。”
“我梦见辛西娅了,她和我说起那边的生活,”毛罗的话不知是真还是玩笑,“她说她在那里同样很寂寞,因为我们这边规定了只能说国际语,所以天堂里也只能照着办,在那里没有人可以用盎格鲁语和她交流。”
艾思丽对毛罗的幽默抱以回应,我却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毛罗先生,我想请教您,是否对你我而言,我们这一代人真的无法再保有像辛西娅那样的坚守?”
毛罗沉思了良久,我想他一定在回忆自己一次次无可奈何地与国际政府旗下机构的“合作”,最后一次他的合作方叫做社会学院研究所。
“我想,可能是这样的吧。”
走进“研究锁”之前,我又看了一眼这幢六层的大楼。天气已经很冷了,但太阳还是有点毒辣在“锁钩”上毫不留情地晒出一道银光。
那一刻,我笑了。哪有什么“研究锁”,在这幢锁型大楼之外,哪一栋楼又能逃离被紧紧锁住的命运?哪一个人又能在这个大数据时代的幸福生活里逃脱?
走进楼,就有人通知我,胡安所长和赫德林副主任在等我。
“弗拉基米尔副所长,现在我可以正式这样称呼你了。”胡安乐不可支地对我说:“第四期词典的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真相部调查局的局长扎坎‘中招’了。他现在已经被安全部门带走了,估计不出几天,他也要滚蛋去南极洲了。”
这个结局,在我心中已经演练过了无数次,但当它真正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很疲惫,一点都不有趣。
“恭喜您,所长先生,研究所又建功了。而且这次是个有点分量的‘京官’。”我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一句话敷衍胡安。
“哪的话,恭喜你。扎坎是你们第二中心的检查对象,光荣属于你。”胡安的嘴巴已经乐得合不上了:“扎坎这个一身黑肉的家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样的人被除掉实在是活该。”
赫德林也走上前和我握手:“恭喜你,弗拉基米尔,这次真的为民除害了。”说完狡黠地笑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研究锁”,只有艾思丽陪着我默默地整理东西,然后把它们从五楼搬到六楼。东西很多,我们又出去吃了点东西。艾思丽执意要找个高档的馆子,说是要为我庆祝一下。
再回办公室,一切都收拾完,已经快11点了。
“亲爱的,你升职了,你最痛恨的扎坎也已经被除掉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艾思丽温柔地抱着我,亲吻着我的面颊。我又一次觉得她温柔的怀抱,仿佛是一种母亲般的呵护。
我久久不言,而她若有所思。许久之后,艾思丽鼓足勇气问我:“亲爱的,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会回到绿子小姐身边,所以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傻姑娘,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好吧。”艾思丽站起身,熟练地打开了我办公室墙上的触摸屏,很快屏幕上播放器了一段颇为劲爆的“B片”——女主角是绿子,男主角有两位,都是我的熟人——一个是胡安,一个是赫德林。
此时的我,仿佛是在看一段幽默电影,笑个不停。
我任由触摸屏播放着这样一段****的视频,抱起艾思丽,把她按在办公室的小床上。
“明天,我就不再这里办公了。我们还从没在这张床上试过呢。”
艾思丽有些不解于我对视频的无动于衷,但很快被我温柔中带着一点挠痒痒的脱衣服动作搞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熟门熟路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忽然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设备大叫起来:
现在是2084年1月1日,新年快乐!
我没有搭理它,狂放地大笑着,用足了力气在姣美的艾思丽身上拼命抽动。艾思丽高亢的叫床声,在整幢“研究锁”大楼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