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目送许戈带队走远后,见三位弓箭手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围在赵青身边,确认这几人才是一伙的。薛梅对身边的一个女道说道:“穆榆,你通知楼槐,让她带人去掩埋尸体。然后,你再去核查伤亡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谨遵掌门命令。”穆榆得令离开。
“少爷与三位勇士,秋枫和薛乔随我来。”
薛梅说完,带头走向道观,六人随后跟去。进入道观大厅后,薛梅请赵青与公户叶、江秋、吾丘红在厅中用茶,带秋枫和薛乔进入内室。约一顿饭功夫,三人出来,秋枫和薛乔脸上带泪,薛梅脸上阴晴不定,也有泪痕。
“少爷与师妹和小徒的事,打算怎么办?”薛梅不冷不热地问赵青。
“前辈说的师妹和小徒是指枫姐和乔妹吗?那么前辈一定是薛掌门了?”赵青要确定一下。
“夫婿真笨,这时候才明白。”薛乔抢白几句。
“乔儿不得无礼!你称呼少爷什么?哎,枫师妹怎么办?”薛梅又喝止又叹气,心中烦恼。
赵青心知此事重大,需要先确定对方身份,在得知面前之人的确就是薛掌门后,歉然说道:“在太行山中,晚辈练功出岔,多亏枫姐、乔妹还有这三位妹妹舍身相救,晚辈铭感五内!此事错在晚辈,请前辈责罚。”
“这件事难定谁是谁非,只是乔儿与少爷,还有枫师妹,……,这关系太乱了!”薛掌门困惑,但没有指责之意。
“我们已经谈好,枫姐和乔妹还有这三位妹妹在家中姐妹相称。待晚辈禀报父母后,自当迎娶她们。”赵青解释。
“这太委屈枫师妹了!”薛掌门感激地望着秋枫。
“师姐,这是我自愿的!”秋枫低头低声回答。
“谢谢枫师妹!”
薛掌门说完,向秋枫深施一礼,秋枫急忙还礼。薛掌门扶住秋枫,说道:“你无需多礼,是我该感谢你。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你们,乔儿实是我的女儿!”
薛乔、秋枫和赵青怔在当场。
这时,穆榆、楼槐、姜氏父女、钟氏父子及另外两个少女告进,薛掌门亲自迎进大厅,分宾主坐下。楼槐汇报完毕后,穆榆也向掌门说明了本门的伤亡情况。最后,穆榆说道:“另外,经与钟前辈核实,崆峒门人义萝师妹下落不明!”
薛掌门吩咐楼槐,先医治受伤人员,再抚恤阵亡家属,派出恒山弟子扩大搜寻范围。另外,她让穆榆通知恒山外围分坛,留意可疑人员情况。穆榆、楼槐得到掌门指令后,告退离开,迅速前去安排布置。
“可惜让郭狐与易枭等几个头脑人物跑了,很可能这几个人与义萝失踪有关。”钟胖子恨恨地说。
“不要急,先等消息再说。”薛掌门安慰道。
薛掌门安抚下他,招呼还沉浸在迷茫中的薛乔、秋枫和赵青过来,为他们介绍钟氏父子说道:“青儿,先来见过乔儿父亲钟东成和她的哥哥钟童。”
赵青听说钟氏父子是自己的岳父和小舅子,慌忙向钟东成磕头,然后向钟童施礼,只是口中无言,他搞不清该怎样称呼他们为好。秋枫带三女以晚辈之礼拜见钟东成,再以同辈身份向钟童施礼,她们比赵青自然多了。
薛乔初听师父说是自己的母亲,现在又见到父亲和哥哥,头脑更加发蒙,似欲晕去。她一屁股又坐回凳子上,在那里呆呆出神,既没有向父亲施礼,也没有跟哥哥打招呼。
现在,纳闷的又变成钟氏父子。钟东成见赵青、秋枫和三个弓箭手来给自己行大礼,但又不说话,自然不知如何应对,怔在那里。钟童见赵青与自己年龄相仿,以同辈身份还礼还到自然。但是突听薛掌门是自己的母亲,而母亲的师妹秋枫带三人以同辈之礼来见,他头脑一时凌乱,搞不清是怎么还的礼。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被搞糊涂了!”姜瘦子说道。
他的女儿也没看明白,站在父亲后面纳闷。薛掌门只是淡淡地回敬道:“我的女儿、枫师妹和这三位女侠与赵青少爷已有婚约,这样见面也就不奇怪了!”
“你们相认了?”姜瘦子问道。
薛掌门不置可否,继续为薛乔、秋枫、赵青和三女介绍:“青儿,再来见过长白虎门姜九溪和他的千金姜慧。”
赵青听说此言,立刻走到姜九溪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孙儿给九爷爷请安!”
这次薛掌门也怔住了,其它几人包括薛乔刚理出点头绪,被眼前一幕又给搞糊涂了。秋枫与中野三女见赵青磕头,都赶忙跟随跪下磕了三个头。薛乔虽然还没弄清楚,见夫婿和姐妹们磕头,也跪下给姜九溪磕了三个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姜九溪困惑地望着磕头的六人。
“孙儿本姓吕,父亲吕圻,爷爷吕枫。”赵青解释。
姜九溪面现惊异,放低声音问道:“这么说,你是天圣派出来的人啦?”
赵青点点头,低声说道:“孙子自海外回到天圣城,天圣派人将孙子秘密送进了平原君府。”
姜九溪心领神会地说道:“原来如此,快起来!”
姜九溪和赵青的对话虽然声音低,还是让薛乔听到了。她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母亲,开口想要追问,却被母亲用严厉的眼色制止了。
赵青夫妻经钟童介绍,再与钟童的妻子肃婷和胥喜一一见礼,大家又有一番惊喜。众人梳理了一下关系,重新见礼坐下后,赵青粗略介绍了奉师命和外公吩咐行走江湖,先探恒山、再访崆峒等情况,然后问道:“岳父与九爷爷是怎么自灵寿来到恒山的?”
“我说,还是你说?”钟东成望望姜九溪。
“你先说,我补充!”姜九溪回答。
钟东成看一眼秋枫和薛乔,说道:“那天,在乐善大院,听乔儿讲身着白衣的魁梧年轻人在追赶一辆马车,我猜那肯定是钟童所为,就跟了过去。”
姜九溪也看一眼秋枫和薛乔,说道:“我听孙媳妇说到四女骑伴马车,立刻联想到当年自己经历的一件类似事情,也追了出去。”
薛乔第一次听九爷爷喊自己孙媳妇有点不自然,脸上发红,但心里甜甜的,脱口问道:“九爷爷经历过什么事情?”
姜九溪喝口茶,看一眼赵青,继续说道:“十八年前(公元前269年),秦胡伤、斯离再攻韩国的阏与,赵遣李牧救韩,大败秦兵。此时,我奉家命,携十妹用姜姓北上,图经夏屋山(华屋山)脚下的藿人(繁峙),在夏屋客栈结识参与阏与抗秦之战回恒山途中的薛梅、林小妹。”
“我们的长姐就是那时候来到恒山的,薛梅是我母亲,那个林小妹是谁?”薛乔问道。
“林小妹是我母亲。”姜慧回答。
薛掌门叹口气,插话:“林小妹是我师妹,还有另外几个姐妹一起带着秋枫师妹回恒山。那天晚上,我与林师妹被太行鹰门外号叫‘鸽鹰’的耿鹰一伙劫持,被九溪发现。九溪当场就救下林师妹,而我被他们掳走。”
薛掌门回想当年之事,有点出神,忘记说了。姜九溪看她一眼,补充说道:“我循迹追到泰戏山(五台山)脚下,救下薛梅,回归途中再遭耿鹰偷袭,薛梅受伤。我气愤难平,奋勇杀掉了耿鹰。”
“九爷爷见刚认识不久的薛伯母受伤,就气愤难平,杀死耿鹰,一定是一见钟情,爱上薛伯母了!”江秋突然发表看法。
“你乱说什么?”薛乔、姜慧都不乐意地说。
“你们不信,咱们打赌如何?”江秋肯定自己的想法。
姜九溪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争执,说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没什么看不开的,孙媳妇说的没错。”
大家看薛掌门不置可否,猜想自然有这回事。钟东成见他们满脸狐疑,也喝口茶水,插话说道:“九溪一路照料薛梅,薛梅也渐渐爱上了九溪,还送九溪家传宝物天蚕丝;九溪对薛梅同样有好感,亲手指导薛梅剑法,将家传纯钧剑都送给了薛梅,就是乔儿用的那把宝剑。”
姜九溪见钟东成能说出这番话,心想他这些年看来是想通了,继续说道:“几天后回到夏屋客栈,我先送薛梅回房。当我回到自己房间后,发现林小妹留简:‘十妹被劫,我先跟去,请沿恒山标记追我。’我看后大惊,刮掉简上字迹写到:‘我追小妹去了!’急忙追出。”
“难道鹰门一伙不死心,又回来了,后来怎么追上我林师叔的?”薛乔插话。
“孙媳妇认为我是在追你林师叔?”姜九溪反问。
“九爷爷不会糊涂了吧,那简上明明写着吗!”薛乔娇笑。
“看来,是我错了!”姜九溪喃喃自语。
薛乔刚想说话,被母亲制止:“乔儿不得无礼!第二天,我不见九溪,问姐妹们,她们也不知林师妹下落。后来在九溪房间发现留简,疑惑他为什么要去追林师妹?于是,我自春到夏寻找九溪与林师妹的下落,又从秋找到冬,始终不见他们的踪迹。自己的心情也由热变凉,慢慢绝望,遂在济南历山悬树自尽。”
姜九溪解释:“紧急中,我想:‘你有伤,告之无益!’只留简告之自己去向,期望回来再与你解释。我平时习惯称十妹为小妹,故有留简字样,实未虑及你还不知十妹在此,再者更不知截下的恒山女弟子名字就叫小妹!”
吾丘红看一眼赵青,随声附和道:“要是我,也会上吊自尽。”
赵青看一眼吾丘红,想到在中野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晚上,愧疚地对她微笑回应。
赵青听到薛乔带有指责意味的咳嗽声后,意识到失态,急忙问道:“后来怎样?”
钟东成接着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秦昭襄王四十年(公元前267年),太子悼死在魏国,运回秦国葬在芷阳。恰巧平原君所藏青蛇剑被盗,我奉掌门命令协助师妹赵娴,就是青儿的母亲,下山查访青蛇剑的下落,循迹来到济南历山,救下薛梅,并从大河帮手中夺回了青蛇剑。”
“原来青蛇剑被大河帮盗去,后来怎样?”秋枫插话。
“在寻找和夺回青蛇剑的过程中,薛梅帮了很大的忙。赵娴为答谢薛梅,将一枚金龙坠赠给了薛梅。”钟东成说道。
“这么说来,母亲给我的这枚金龙坠来自青哥的母亲?”薛乔倍感讶异地问道。
“乔儿,这事千真万确!”薛梅肯定地回答。
“后来哪?”薛乔迫切地问道。
“后来,赵娴被大河帮暗算擒获,吕圻用重金赎出。”薛梅回答。
赵青突然想起那日在巨鹿泽中王鲇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明白了,看来王鲇参与了这起事件。还不等赵青开口相询,薛乔不懈地追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们就结了婚,有了你。”
薛梅瞪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薛乔伸一下舌头,做个鬼脸,不再吭声。
姜九溪已经恢复平静,接着说:“我循林小妹留下的记号向东一路追踪,起初以为又是太行山鹰门一伙所为。在广昌(今河北省涞源县)追上林小妹,才得知劫十妹者是一帮骑马女子与一坐马车的小孩,林小妹曾试图救出十妹,被对方发现后导致失败。我们为追寻十妹下落,一路来到不咸山(今长白山)的一条大峡谷。觅得机会救出十妹,在肃蝉的帮助下从熊夫人控制下逃出。”
“肃蝉是谁?熊夫人又是谁?”薛乔不解地问。
“肃蝉当时是肃慎王子,那条大峡谷当地人称熊谷,熊夫人名字叫郭茵,以谷为姓自称熊夫人,是熊谷谷主。”姜九溪回答。
“以后呢?”薛乔追问。
“以后,十妹嫁给肃蝉,我与林小妹也就在不咸山暂住。”姜九溪回答。
薛乔又要问,被公户叶插话打断:“那帮骑马女子与坐马车的小孩与熊谷有什么关系?”
姜九溪看一眼公户叶,点头嘉许,回答说:“后来才得知,坐马车的小孩是郭茵的儿子郭狐,伴随他的是郭茵的妹妹燕儿和近侍丫鬟姚鸳、殷鹦、陈鹭。”
“一只狐狸与四只鸟同游,这倒挺有趣!”薛乔娇笑道。
“郭狐的父亲是谁?”江秋问。
姜九溪困惑地说道:“这个倒不清楚!”
“坐车人是郭狐,驾车人又是谁?”公户叶问道。
“他叫苏齐,外号鲯鳅。”姜九溪答道。
“这成了一条鱼与四只鸟同栖,事情变得有些古怪啦!”薛乔嬉笑道。
薛乔不仅将伴随马车的四女名字与苏齐的外号联系起来,还将“齐”和“鲯”两字解读为“栖”字,真是奇思妙想啊!然而,她的话居然得到姜九溪的证实,后者说道:“我们后来探知,当时郭茵在熊谷半坡居练功,我们才容易逃出。这也为进入熊谷的那个男人苏齐提供了方便,他将熊窝变成了淫窝,把郭茵的妹妹和三个丫头都弄到了手,还与姚鸳、殷鹦、陈鹭生下女儿姚桃、殷杏和陈枣。不仅如此,他还把箕国的胥鸥公主给搞到了熊谷。”
“难道熊夫人能容忍此事?”吾丘红问道。
“苏齐在四鸟的协助下,成功地将郭茵抱在了怀里,郭茵也只好听之任之啦!”姜九溪答道。
“竟然有这种事,这倒象我们这里的一个人。”江秋咯咯娇笑道。
秋枫、薛乔、吾丘红、公户叶心领神会,望着赵青,偷偷窃笑,弄了赵青一个大红脸,他连忙转移话题:“这帮人什么来历?”
“这与江湖上有名的兔起鹘落有关!”姜九溪说道。
“什么是兔起鹘落?”公户叶纳闷地问道。
于是,姜九溪再次为大家说起三十三年前(公元前284年)乐毅率五国联军进攻齐国时,柏寝台发生的事情。薛乔对苏齐、郭茵、燕儿那些事听不下去,把话题岔开道:“又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九爷爷就没有回恒山见我母亲吗?”
姜九溪说道:“待我们的事情有了头绪后,就与林小妹赶回了恒山,却没有见到薛梅。我用以前与薛梅约定的联络方式,终于在晋阳见到了你父母,并说明原委。这时,你母亲已经怀上了你。”
钟东成补充道:“在得知是一场误会后,你母亲与我大闹一场,毅然离去。你母亲生下你以后,带你返回恒山,出家修行。”
“就为这件事,竟然闹成这样?”薛乔在嘀嘀咕咕。
薛梅瞪了钟东成一眼,说道:“难道我就这么小心眼,我气不过的是你瞒着我,偷偷与另一个师妹颜朐有情,还生下了童儿。”
薛乔盯着钟童,说道:“原来我的哥哥是这么一出啊!可是,颜朐是何来头?母亲又是怎么发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