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来到石门山口,一位衣衫褴褛、头发凌乱、面有污迹、看似乞丐的人站在路中央,拦住了赵青的去路。乞丐见赵青骑马来到面前,身后还跟一条大黑狗,不慌不忙,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青龙驹朝赵青发问:“你为什么偷走我的青龙驹?”
赵青微微一愣,来人不仅道出了青龙驹,更奇怪的是青龙驹对乞丐很有好感,竟用嘴去拱乞丐伸出的手。另外,从声音和相貌上又分不清这乞丐是男是女,赵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面现错愕,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
赵青可能在山中日久,说话生涩,也可能一时拿不准如何接话,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乞丐不等赵青说完,立刻接话说道:“你自己承认偷马,这种态度就很好吗!我也不为难你,自己说是认惩还是认罚?”
乞丐将“惩”和“罚”用宛转模糊的腔调发音,赵青以为在马上没听明白,就跳下马来直接面对乞丐,困惑地说道:“你说……”
不等赵青说出“什么”,乞丐接续道:“你还算老实,既然让我拿主意,就免除惩戒,处罚你吧!”
乞丐这次把“惩”和“罚”发音即重又清,很显然,先前是故意含糊为之。
说来奇怪,乞丐的眼神从此由困惑变得明亮自信起来,并且说话也不再拿腔拿调,乞丐以女孩的口音继续说道:“我为了寻找你和青龙驹,风餐露宿,节衣缩食,你看我都变成什么摸样了?”
随即,乞丐用手指指自己的头和衣服,就连动作也充分体现了女孩的特征。赵青正要插话时,女孩摆摆手继续说道:“既然你主动回来认错,送还我的青龙驹,我大人有大量,处罚轻一点。”
女孩说话时手舞足蹈,活灵活现。赵青脸显苦笑,又要插话,女孩迅速制止,说道:“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只要把青龙驹还我,再为我养一个月的马即可。”
女孩脑袋一歪,眼睛转了几下,又说道:“再附加一点子金,为了追你们,我远离父母、兄弟、姐妹、五舅六叔、七姑八姨……”
她扳着双手手指还要继续数下去,见赵青又要急于插话,忙停住计算说道:“总之,我背井离乡,盘缠用尽,这一个月内,你要负责我的衣食住行,还有人身安全。”
“你干什么?”
女孩一口气说下来,稍事停顿,赵青也终于插上了嘴,总算有一句完整的问话。但是,当此情景,又面对这样一个精灵古怪、奥妙难测的丐衣女孩,赵青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当然监督你啊!这也需要问?”女孩机灵地回答。
赵青在语言表达方面,明显不是女孩的对手。他很无奈,又不愿与女孩继续纠缠不清,不情愿说道:“好吧,跟我来。”
赵青放开青龙驹后,挥手招呼她,示意跟自己走。女孩见缝插针,马上抓住赵青的话语,说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以免日后反悔,我们击掌为盟。”
边说边伸出小手印在赵青挥来的手上,她见赵青目瞪口呆,马上转移话题,不依不饶地说:“我是主人,你是马夫,不是我跟你去,是你跟我来。”
女孩说完,就朝山外走去,同时传来银铃般得意的笑声。她走了几步,回头见赵青怔在原地,笑声说道:“走哇,马夫还端什么臭架子?”
在出山的路上,赵青猎到两只山鸡,又顺手捡些干柴。显然,他早已熟悉野外生活,在为午饭做准备。女孩非常愉悦,嘴里哼着小调,一路蹦蹦跳跳。她的手也没有闲着,摘山果、挖野菜、采鲜花,还编了个花环系在腰上。
中午时分,二人来到一处山水佳地。女孩急忙跑到水边,梳洗打扮起来。赵青清理好山鸡,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板上开始生火烧烤。然后,他一脸迷茫地望者女孩,陷入思索中。突然,女孩回过头来,二人呈现四目对视的情况。赵青可能觉得在背后偷看女孩有愧,脸上一热,有点不自然。
女孩已经弄的自己湿漉漉的,洗净污垢后,破衣烂衫难遮曼妙的身材与白皙的肌肤。她可能感到有些难看,也有些脸红。女孩甩一下头发,镇定一下自己,朝他微微一笑,试图缓解双方的尴尬境况。
赵青虽然羞涩,目光仍不自觉地被眼前的少女深深吸引过去。这时,原先的乞丐女孩已变成俊美可爱的少女,她刚刚洗过的秀发还在不断滴着水珠,这更衬托出她的娇柔和魅力,衣衫已洗干净,虽然褴褛,仍难掩优美的身材,腰中的花带也增添了不少韵味。
为转移双方的尴尬处境,少女指着山鸡,娇笑道:“再不翻动,山鸡要烤焦了。”
烤出的山鸡油掉到火中,发出嗤嗤之声,也更助火势,近火处的山鸡开始烧焦。赵青听到少女提醒,立刻收摄心神,专注在烧烤上,少女也来帮忙料理山果和野菜。二人配合默契,场面温馨恬静。
“青山蓝天,水流潺潺,我们把这里叫做青蓝湾好不好?”女孩提议。
男孩笑笑,算是认可。
饭后,他们坐在石板上,远望绿水青山,耳听蝉嘀鸟鸣,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再加暖阳、水流、和风等自然因素熏陶,顿时心旷神怡。赵青之前的不快心情也一扫而光,但对少女的困惑之情不减反增,几次欲开口,都被自己强压回去。他随意在身边取几块石子,边把玩边抛向水中,借以排解。
少女望着石子沿水面划过而荡起的涟漪,开口吟咏道:“中天牡丹坦承影,皇天后土太行行。”
赵青脸现喜色,立刻应答道:“神宿东海青龙眠,梦游太虚会星星。”
少女明白赵青的心境,开口说道:“我是……”
突然,趴在赵青身边的大黑犬咆哮起来。二人立马站起,警惕地巡视周围情况,眼见自己来处呈现一个少女。她优美的身形渐行渐近,白色轻纱曼妙飞舞,真似仙女下凡。可惜的是看不到她的脸,一块纱巾罩在脸上,遮住了容颜,这反而更使人浮想联翩。
两人正在看的发呆时,这副美好的画卷被跟随其后的另一人彻底破坏。这是一个男青年,约莫三十开外,身穿绿袍,活像一只大豆虫,但行动起来却犹如黄鼠狼般迅捷。不一会工夫,绿衣人来到二人面前。
先到的白纱少女很怕绿衣人,气喘吁吁地躲到赵青和丐衣女孩后面。
绿衣人根本没将眼前二人看在眼里,他肆无忌惮地打量面前的这个少女,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绿衣人边欣赏少女美色,边走到二人身边嗅嗅。最后,他脸一沉,手指赵青说道:“今天,我让你们身后的那个女婢陪我的爱蟒小乖乖出来晒太阳,你为什么杀死了我的小乖乖,打算拿什么赔偿?”
少女与赵青不自觉地对视一下,心知肚明:又来一个找茬的!少女深知赵青不擅言辞,就主动接话说道:“什么小乖乖?那是我的绿袍老妖,今天不听话,还冲我发脾气,是我让哥哥杀了,拿来做烧烤吃!”
少女边说边比划,指指火堆,还做出用袖子抹嘴上油渍的动作。赵青初听时,脸露微笑,后来听到少女叫自己“哥哥”,有点茫然。绿衣人听到“绿袍老妖”时,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知道少女在有意骂自己,怒道:“就拿你女娃作补偿吧!”
说罢,右手一招黑虎掏心,朝少女胸部抓去。绿衣人出手下流,显非善类。少女慌忙后退,满脸通红。赵青知道绿衣人是有意找茬,早有提防,见绿衣人来袭,将握在手中的石子朝绿衣人脸部掷去。绿衣人反应了得,迅速止住抓势,一个倒仰,再斜移一步,躲开了石子。
稍一缓和,赵青已持剑在手,摆好了架势。绿衣人右手中也多了一条软鞭,他强压怒火,摆出一副长者风范,说道:“小辈,报上名号,大爷鞭下不死无名之鬼!”
赵青抬头昂胸,也作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绿袍老妖听着,小爷是五岳派创派祖师,名字叫降绿妖!”
“五岳派没听说过,降绿妖更是无名小辈,降……绿妖……,小子无理,纳命来吧!”
绿衣人说着说着琢磨过味来,出手攻向赵青。二人话不投机,随即动手打了起来。赵青先使华山派金天莲花剑中的第一剑东峰观日,再转恒山派安天冲妙剑的一招舜帝巡狩,接着泰山派天齐九罡剑的天齐望岱,下跟衡山派司天八绝剑的祝融峰巅,第五招就是嵩山九煞剑的嵩山待月。
绿衣人不怒而乐,嘴上还说道:“小子,还真有些道行,居然懂五岳派的剑招!”
“小爷既然是五岳派创派祖师,当然会五岳派的剑法啦,真是少见多怪!”
赵青说完,继续展开进攻。绿衣人嘿嘿一笑,轻蔑地说道:“接下来是不是再接华山派的华岳仙掌、恒山派的岳顶松风、泰山派的柏树翠影、衡山派的经殿秀丽、嵩山派的轩辕早行!”
也真奇了,绿衣人说一句,赵青跟着使一招,竟然毫无偏差。突然,绿衣人嘿嘿一笑,不屑地说道:“大爷可没有闲功夫,陪着你个野小子,在这里玩什么五岳剑法!”
绿衣人料定赵青再转华山派的南峰落雁,右手用一招“泰伯仲雍”,挥鞭攻向赵青头部,几乎同时,绿衣人全力用左掌击向赵青胸口。他自以为料敌先机,没成想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一方面是他轻敌大意,太过卖弄自己的本领,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但从另一方面讲,也是他合该有难。
赵青没用华山派的金天莲花剑法,而是突然用了一个“双龙取水”式的怪招。开始的招式酷似天齐九罡剑的“圣人登山”,突然转成类似崆峒剑法的“广成丹穴”,一招化两式分击绿衣人的面部和前胸,同时也用左掌去抵挡绿衣人左掌。
绿衣人反应也算迅速,见赵青剑刺自己的空门,用一招“吴越春秋”,回鞭击剑,左掌继续攻击。绿衣人使用的鞭法传自秦岭太白山的第三位高人吴蔚,由于另外两位高人隐居不出,吴蔚实际上是太白派的掌门人。
吴蔚有一套鞭法,命名为“无畏七鞭”。这套鞭法共有七式,分别是泰伯仲雍、阖闾孙伍、吴越春秋、姑苏楼阁、西施响屧、郑旦遗恨、无畏无惧。显然,绿衣人与吴蔚很有渊源。
然而,绿衣人虽然化解了赵青的似是而非的“圣人登山”招式,但自己的招式也用老了,没有了回旋余地,给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少女留下了可乘之机。
当二人打斗时,那个少女显得很奇怪,她在忙着脱去身上的褴褛,露出了一身短小红妆打扮,美妙的身材凸显无遗。更美的是她展出的曼妙舞姿,挥动的银剑映衬着她优美的身姿,很像是开放的红牡丹。
绿衣人与赵青打斗时,自然注意到少女的优美舞姿。当他意识到杀机时,为时已晚。伴随少女的飞舞,右手剑突然交到左手中,那朵开放的红牡丹也像是被风吹拂一般,前后摇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看似有一道微弱闪光在少女的右手驱使下落在了绿衣人挥鞭的右手腕上,这也是先前抓向少女胸部的那只手。
赵青和少女各自仅用一个变化和牡丹舞姿,只见绿衣人鞭断、手落,侧胸中剑。“鞭断”是绿衣人回鞭击剑时被赵青的宝剑削断,“侧胸中剑”是因为赵青继续使用“广成丹穴”所为。然而,没有看清“手落”是怎么一回事,让人费解!
绿衣人站在原地,赵青退后数步。显然,功力上绿衣人胜一筹,招数上赵青和少女占先。绿衣人望望掉落地上的手掌和断鞭,瞅瞅赵青的剑,再看看正在摆弄头发的少女,困惑、惊讶、恼怒同时汇集在一张表情复杂的脸上,恨恨说道:“今天,兵刃上不是你们的对手,改日再来讨教。”
说完,自原路飞奔而去。绿衣人离开不久,一声长啸自远处传来。目睹适才一幕的白纱少女向二人各施一礼后急速朝啸声跑去,身后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多谢二位恩人搭救之德,小女子铭感五内,必当图报,以后……”
白纱少女渐行渐远,以后怎样已经听不清楚。
这时,有些羞涩正在穿回丐衣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说道:“只有我……赵娴婶娘……才能将……天齐九罡剑的‘圣人登山’……使成那个怪摸样,你一定是……吕青哥哥!”
她兴奋异常,发问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朝周围看了一下动静。在少女出声的同时,赵青也有一问:“你是幽冥宫的蓝兰吗?”
然而,赵青不开口还好,口一张,鲜血喷涌而出,他已被绿衣人震伤。少女面现惊慌之色,急忙回复赵青的问话:“你先不要说话,我就是……蓝兰。”
说话间,她从贴胸处掏出一个精巧的琉璃器皿,去掉堵塞,一阵幽兰香气扑鼻而来,她取出一粒为赵青服下。然后,蓝兰扶赵青坐在树下,助其疗伤。功行一周天,赵青睁开眼来,一脸严肃地对蓝兰说道:“千万记住,以后不要再叫我吕青。”
赵青已能正常说话,看来暂无大碍。蓝兰显得很累,但是气息喘的不再像先前一样急促,有点不乐意地答道:“知道了!”
“目前,我的名字叫赵青。”赵青继续说道。
“这样吧,免得我以后记错,我们互相通融一下,我叫你青哥,你叫我兰儿。”她有点撒娇。
“随你吧,我服的可是香露地丸?”赵青既答又问。
“对呀!要不,青哥和马儿的伤哪能好这么快!”
她一脸俏皮,还对他做个鬼脸,疲惫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以前困扰赵青的事现在已完全明了。幽冥宫是一个叫王榠的道姑所创,王榠在江湖上的外号叫阴幽鬼剑,隐居嵩山。目前,幽冥宫的掌门就是蓝兰的母亲蓝颖春,也是王榠的的弟子。
这香露地丸用材多,制作工艺及其复杂繁琐。采带雾凇的腊梅、雪莲、霜打过的菊花等春冬花卉,以及夏秋带露珠的玫瑰、荷花、兰花、桂花、牡丹、栀子花等香花,捣碎制成浆液,按一定比例和伴人参、灵芝、何首乌、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粉,制成丸状,储存在密闭的器皿中。然后,将器皿放在阴凉、通风、干燥、温度适宜的地点晾晒一年,再经后期的一些处理才算制成。
赵青转念一想,又突然问道:“兰……儿,你怎么恰好出现在那里?”
“这个吗?先不告诉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