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东流恨声道:“横绝这个伪君子,姓萧的小子凑巧救他一命,他就对结盟的事推三阻四,还不是怕了渡生亭。”暮宇帆淡淡道:“联盟渡生亭先灭秀野堂。父亲,你留在青州主持大局,方便监视秀野堂,我去趟洛阳,见见吴连雨。”
暮宇帆极其平静地交代了事情,不是以往征求父亲同意的语气,而是一楼之主对下属命令的口吻。暮东流望着眼前性子越来越冷的儿子,神情数变,终于开口:“是,楼主。”
“叶坛主,还是没有萧尘传回来的消息吗?”小埃不过抱了万一之念,见到叶天仍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失望,口中只道:“如果萧尘来了,告诉他一月之后在总坛见。”叶天迟疑道:“堂主,你,你如今还不回总坛,恐怕……”
小埃知总坛已通知各分坛,一见到堂主,就赶紧知会自己回总坛,刻不容缓。小埃道:“你就当没见过我。”叶天一怔,随即道:“属下领命。”
叶清辉拉着小埃依依不舍,小埃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过傻姐姐要与江才子成亲的话,小埃与萧尘定会来喝两位的这杯喜酒。”叶清辉的脸霎时红了,不由窘道:“小埃你……”一旁的江天落却笑道:“咱们谁先喝谁的喜酒还不一定呢。”小埃一把将叶清辉推到江天落怀中,也笑道:“清辉你找的好夫婿,伶牙俐齿,如果被他欺负了,我帮你打得他满地找牙。”笑声犹在,人已去远。
叶清辉望着小埃远去的方向,道:“天落,小埃肯定能找到萧公子的。”江天落揽住叶清辉肩头,点头道:“一定。”
小埃走后的第二天,叶天收到青州传来的消息:萧尘跟着秀野堂出海去了。
碧海蓝天,海面上金灿灿地泛着日光,偶尔跃起一两条飞鱼,波光闪烁,煞是好看。天气好,又是一路顺风,船行地快而稳,每个人的心情就像这高渺的天,浩淼的海,宽广得可以容下宇宙。
躺在船尾甲板上的少年一手枕头,一手伸在眼前让阳光透过指缝洒在脸上,什么也不想地望着。
“你真是好兴致!”走来的青年时时都拿着一柄不常打开的折扇,望着这少年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少年将伸着的手也一并枕到脑后,闭起眼睛懒洋洋道:“那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
青年哭笑不得:“怎么,你还要学那些无知妇人的伎俩?”少年道:“有用的话,自然一试,可惜……”青年叹道:“这说到底是我们自家的事,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少年无奈道:“谁让我言之凿凿地答应了,失信于女孩子的事,我做不出来。”
青年正色道:“萧老弟,我当你是挚友,不想和你动手,你——”少年没心没肺地打断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下得了手?”青年被窒得半响说不出话,索性一转头,望起了大海。这两人正是萧尘与横归云。
那日,萧尘在回青州城的路上遇上又一次离家出走的秦容云,身后还有一大票抓他回去的家仆。本来就是萧尘搅了她与横归云的婚事,这个送佛送到西的道理,萧尘自然明白地很,便帮了秦容云逃跑。待甩掉追的人后,萧尘向秦容云打听横归云一家是否还在青州城,就听到他们一家正要出海的消息。秦容云正是因为自己父亲都在忙着他们出海的事,自己才能乘机逃出来,不然估计要嫁鸡随鸡地跟着横归云出海了。
萧尘一听之下便要赶回青州,秦容云竟不由分说地也跟着回来了。萧尘不觉头疼,自己上次明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姑娘看起来不傻,怎么就是想不通这件事。秦容云竟理所当然地道:“你上次阻止我成婚,是不是还是有些在乎我的?今天又帮我逃脱,我总算是没看错你。”萧尘苦笑道:“你是真的看错我了。我阻止你成婚,不是在乎你,而是在乎横归云,我可不想他一时情伤自暴自弃。今天帮你,是看在咱俩还有点交情的份上,帮你解个围而已。”
秦容云瞪着萧尘,眼泪只差滚下来了。萧尘狠狠心,不能害了她,长痛不如短痛,转身就走。身后一声“哐啷”,萧尘身子动得比脑子快多了,一把夺下这姑娘的匕首,脑中的念头才跟上来——“傻事”。
“四年前你就欺负我,四年后又见到你,你还是欺负我一次又一次,但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跟着你,要不然,我还活着做什么……”秦容云哭得伤心,骂得伤心。萧尘却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早知道当初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这两朵失意的云成亲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萧尘蹲在一旁看这姑娘呜呜咽咽地哭个没完,想天下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这感情虽说不比一般的事,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的萧尘就是个清醒的旁观者,脑中闪过叶清辉,接着是江天落。当下站起,开口道:“我现在要回青州城,跟着横归云出海,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跟着来好了。”
秦容云脸上还挂着泪,眼神中已有喜色:“你真的肯让我跟着?”萧尘拔步就走:“他们应该还没启程吧。”秦容云一抹眼泪跟上萧尘,似乎就要笑成一朵花。
最后,萧尘还是托了这个挂名堂主夫人秦大小姐的面子才上了船,以杂役的身份。虽然萧尘掩饰地不错,不过还是立即被精明的横归云识破。反正已经出了海,他们总不能把自己扔进海里喂鱼,萧尘便也乐得整天悠闲地白吃白喝,躺着晒晒太阳,吹吹海风,日子过得逍遥得紧。
“萧尘,吃饭了。”
当然,除了这个横夫人时不时缠着自己以外,日子简直可以算是美好,如果陪在身边的是小埃,那就完美了。
“秦小姐。”横归云客气地招呼了声,便要回舱。秦容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过来喊萧尘。萧尘心道:“这两人比陌生人还不如,我这月老要想当成恐怕比登天还难。”
萧尘一个翻身站起,身手虽灵活,却只是灵活。自从对体内那股真气有所掌控后,在山野的第一天便已冲破八大穴位,只是体内这股真气实在太过虚无缥缈,萧尘感觉到它极有可能会不受自己控制。因此,一来为了行事方便,二来也为了审视这股真气,萧尘便自闭了这八处大穴。
萧尘疾跑两步赶上横归云,道:“横大哥,你和秦姑娘两个总得装装样子给你父母看,不然哪天被他们识破,第一个遭殃的可是老弟我。”横归云望了眼秦容云,秦容云也正望过来,便听她道:“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吃饭好了。”萧尘笑笑:“这我才放心点。”横归云却皱了皱眉,这小子又打什么主意。不过,萧尘说的也的确没错,为了不使父母起疑,也只有先这么办。
三人正要坐下来吃饭,有下属来报说横老堂主请萧公子过去一叙。萧尘正乐得溜之大吉,便赶紧跟着那人走了。那天之后,萧尘便常常过去一叙,留下两个客气至极的新婚夫妇食不知味。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谁看不出秦容云对萧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横绝夫妇只是碍于喜宴当天萧尘的救命之恩才对萧尘容忍客气,不过,慢慢地,他们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儿子媳妇的事才找萧尘,他们开始旁敲侧击地向萧尘探听渡生亭的事。
萧尘只觉好笑,他们的如意算盘完全打错对象,自己除了知道渡生亭亭主叫吴连雨,五火堂五位堂主分别是谁,六艺斋的六位斋主是什么人外,还知道苏州分坛坛主是大富商叶天,他女儿叫叶清辉,女婿是杭州名才子江天落,除此以外,可以说对渡生亭一无所知。他这个将渡生亭带上巅峰的赫赫有名的上上任亭主之子知道的事也许比刚入亭的普通亭众还不如。
但萧尘也不说破,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说,反正到头来,他们探听到的也全是他们已经知道的。不过萧尘注意到,他们似乎对渡生亭的镇亭神功“万象浮生”尤其在意,每次都小心翼翼地不断绕圈子指向这套武功。可惜的是,萧尘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功夫的名字——“万象浮生”。
“萧尘!”秦容云几乎是用骂人的口气冲进来的,见到萧尘使劲使的眼色后才颇不情愿地喊了声:“公公、婆婆。”横绝笑着点了点头,余潇潇却阴沉着脸。
萧尘想这样大眼瞪小眼下去,他们两夫妻关系没搞好,这婆媳关系就先僵了,赶紧跟两人告了声罪,退了出来,心里也很不痛快,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家伙,自己对谁这么有礼过?偏偏这秦大小姐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质问自己:“萧尘,你为什么整天躲着我?”
萧尘已经想哭了:“是你公婆整天找我聊天解闷,我又不是自愿。”秦容云不依不挠:“分明就是你一心躲着我,还拿他们当借口,我——我——”萧尘心道:“你,你最好从今以后再也别来烦我。”
“我从今天开始也要到你们那去吃饭。”秦容云气冲冲地说完话转身走人。萧尘差点当场吐血。身后忽有一阵风过,萧尘呼出一口气,这下都到齐了,好戏该开场了。
海上的星空像是最迷人的情人深情地凝视,让你不由忘了今生是何世。
“什么人?”一声怒喝打破了这梦幻般的夜,萧尘无奈地捂上耳朵,怎奈耳力太好,刀剑声,拳风声,远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甚至船舱漏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更要命的是秦容云那一箭接着一箭的破空声,简直是轰鸣在耳,可惜直到箭尽,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擦到,就听这秦大小姐一声大喊:“萧尘!”
萧尘掏了掏耳朵从暗处走到甲板上,无可奈何道:“秦姑娘,你真该去当招魂师。”秦容云还没反应过来,已听到空中“扑哧”一声笑。
萧尘一闪身站定一处所在,道:“三位姑娘,现身吧。你们逃不掉的。”一张特制的大网从天而降,网中除了萧尘,还有三个白衣白巾蒙面的女子。
“萧公子,你——为什么?”发问的白衣女子正是凌霄。
从舱中出来的横绝父子三人,横归云拱拱手道:“萧老弟,多亏你指明方位,我们才能这么轻易抓到她们,多谢了。”萧尘笑道:“不必客气,你招待了我这么久,帮你钓几条鱼也是应该的。”
凌霄气得浑身发抖,苦于被制,便要上前杀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子,当下只恨道:“反正这船马上就要沉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原来凌霄自负水性,早想到就凭三人肯定敌不过,就先将船凿沉,等救出萧尘,再想办法游回潭影门。只是此时身陷,同归于尽虽已报不了大仇,但起码也死得有价值。
却听这该千刀万剐的小贼道:“不好意思,这船一年半载恐怕是沉不了的。”就听舱下有人喊道:“禀报堂主,所凿之处都已修补好,没有大碍。”横绝笑道:“哈哈,萧公子果然机智过人,知这贼女要毁船,早让我等做好准备,老夫实在佩服。”
萧尘最烦这些虚文假礼,但为了这三个女子的性命,只好硬着头皮道:“横老伯过奖,那这三人就交由晚辈处置。”横绝与余潇潇对望一眼,萧尘赶紧补上一句:“或许可以套出些秘密。”两人这才点头同意。
凌霄面如死灰,只是萧尘只看得到她的眼睛,也知她现在是生不如死,又看了看另外两个女子,如果她们眼中的怒火能烧死人的话,萧尘现在已是灰烬了。
横归云亲自封了她们的穴道,才将萧尘拉到一边,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萧尘道:“也就是和她们聊聊天,顺便把答应她们的事办一办。”横归云失笑道:“你是在开玩笑吧,那两件东西是我娘当年拼了性命才得到的东西,会这么轻易还给她们?”萧尘道:“得不到的东西放在身边就是没用的东西,如果有一线希望得到呢?”横归云睁大了眼望着萧尘。
“萧尘,你要把她们三个怎么样?”秦容云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三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只是此刻她最关心的还是萧尘和她们是什么关系。
萧尘一指横归云,道:“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他,横大哥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萧尘这话虽是对秦容云说,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横归云。
萧尘押着这三个女子回舱“审问”。秦容云刚要跟上,横归云却是一闪身挡在了前面。这可是他第一次干涉起自己这个新婚妻子的行动,即使有些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拦着,要不然萧尘那小子还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