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中军大帐的帐顶,幕布轻轻拍打着,帐外是明亮的日光。
上一次两个人这样静静带呆在一个空间,是在哪里来着?默祷室?图书室?马里斯隐修院的各个角落,都曾经有过我们这样两两相对,永远也不会厌倦的时光吧。奥林娜抱着肩膀,在椅子上无意识地轻轻摇晃,怔怔地看着埃德蒙。
“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担心?”埃德蒙说。
奥林娜努力让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他的眼睛,轻声说:“我吗?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知道那里有些什么。我的经验告诉我,托马斯的反叛不是普通的叛乱,这里面有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我去就是要了解。”
埃德蒙走上前,抓住奥林娜的手臂:“你一直呆在隐修院里,根本不明白这个世界。你应该受到保护,而不是去冒险。”
看着埃德蒙近在咫尺的脸庞,奥林娜的心再次抽痛起来:我当然要冒险——为了你啊。
“你不用劝我,我会没事的。我会魔法,而且有拜伦他们帮忙。”
“拜伦?他是亚赫王城最出名的花花公子,所有的女人他都来者不拒,你相信他?”埃德蒙痛心地看着奥林娜,“正派的骑士绝不会带着刚刚认识的女人去试衣服,更不会带她去喝个烂醉!”
埃德蒙的谴责比鞭子抽得更痛,奥林娜几乎不能呼吸。
不错,我也许会交上狐朋狗友,也许会一直堕落到底。可你并不知道,为了拥有你,我甚至可以和邪魔订立契约,何况一个风流的纨绔骑士?
奥林娜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埃德蒙的的眼睛:“我去不去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更何况,跟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人违背誓言,不会有人暗中监视我,仅仅是为了欣赏我因为心痛而不堪的狼狈模样!”
两个人静静对视,都故意装作没有听到破碎的声音。在人生的荒凉之中,永失对方的孤寂是否只开始于一句话、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
奥林娜转身向帐外走去。
拜伦和安德里几个正等在外面,迎上来询问她怎么样。奥林娜淡淡一笑:“可以走了。”几个人立刻欢呼起来。
“以主神之名,以国王之名!
我要争得荣耀!
飞驰的战马直冲向邪恶,
敌人的鲜血铺开胜利的大道……”
安德里用恐怖走调的嗓门带头唱起来,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加入这杂乱的合唱,朝自己的帐篷走去,去找自己的马匹、盔甲、武器和侍从,准备出发。
奥林娜怎么也没有想到拜伦的侍从是阿布拉姆。
用年轻健壮的少年做侍从是骑士的习惯,骑在前面的安德里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好几名年轻侍从,一脸阳光的模样。而阿布拉姆板着黝黑的脸,手里平托着拜伦的长剑,默默低头,不发一语。
“他在祈祷。”拜伦解释说,“整个加莱特大陆,最受主神眷顾的就数林多人,所以他们时时祈祷,感谢主神的恩典。”
奥林娜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很反感他对主神不敬的态度。想到来之前埃德蒙的话,心里更是感到不快。她没有答话,只是纵马向前。
拜伦微微纳闷,追上去搭讪了几次,奥林娜都不理他。
天色渐晚时他们在荒原上找到一条河沟下马休息。为了不意外生事,不再点篝火,趁着夕阳还没落山的微光,普鲁斯打开羊皮地图,与大家商议:“往西南方向一点,是不是可以更快穿过荒原?”
忧郁的理查指了指地图上一片模糊的标识,说:“根据斥候的情报,这里有几户牧民。我们也可以到那里看看。不过这样走会绕路,而且我们可能在明天傍晚才会到达那里。”
安德里扯开嗓门,大声反对:“反正怎么都要在这个鬼地方过夜,我们干脆直取托马斯的老巢,还去什么牧民家?”
拜伦懒洋洋地说:“我赞成理查。”
几个人说完了抬头看着奥林娜。奥林娜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克特说:“我们都是为保护你而来,你说该怎么走?”
奥林娜想起那天夜里遇到的暴雨般的箭。如果真的面对这样可怕的危险,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我也赞成理查。”她说。
暮色渐渐沉落下来。荒原上恐怖的夜晚即将来临。他们把马匹在宿营地外围成一圈,自己蜷缩在地上,裹着毯子抵御湿冷的浓雾。奥林娜被优待值第一个夜班,坐在营地边缘,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白天埃德蒙的话还在让她心情低落。
奥林娜懊恼地绞着手指。现在的埃德蒙让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就算自己真的能弄明白偷袭者是谁,就算国王真的可以满足自己的一个要求,可最后回到自己身边的,还是埃德蒙吗?
荒原的夜晚湿寒沁骨,奥林娜拉紧毯子还是觉得冷。就在这时,一条厚厚的毯子披上了她的肩膀。
是拜伦。
他在奥林娜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奥林娜觉得一阵莫名的尴尬。她想了想,只是挤出一句话:“后半夜才轮到你守夜。”
拜伦转过脸来看着奥林娜,因为天黑,奥林娜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拜伦说。
一种奇怪的紧张和窘迫突然抓住了奥林娜的心,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你和我见到的所有贵族小姐们都不一样。你可以穿着男人的衣服,骑着马走上一千里路;可以坦然地走进全是男人的军营而不搔首弄姿;可以沉着地对抗强大敌人的进攻而不慌乱惊恐。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无所畏惧;可以随性喝酒喝得畅快淋漓。在遇到突袭、得知情人变心的时候,你不会像贵族小姐那样翻着白眼晕过去,直到往嘴里灌白兰地才醒,”拜伦说着轻笑了起来,“尤其是,你拥有上面所有的同时,你还是个纯洁美丽的女人。”
奥林娜紧张地抓紧毯子,看着拜伦:“你干嘛说这些?”
拜伦嘿嘿冷笑:“作为一个在女人堆里混日子的浪荡公子,恭维女人的话不是张口就来的吗?”
奥林娜沉默了一会,开口说:“你的话的确很讨人喜欢。”
“如果埃德蒙没有警告你,你会不会因为我刚刚的话而——倾心于我,然后送给我一朵那种蓝花?”
幽暗的夜晚里雾气升腾,在两人的头顶,是朦胧模糊的月影。如果没有这些浓雾,沐浴着清朗的月色,听着这样动人的赞赏,也许自己真的会喜欢上他吧?
奥林娜摇摇头,笑了起来:“不要孩子气了!如果你是因为埃德蒙的话而生气,那根本没有必要。你是不是个花花公子与我无关,我们是利益同盟,仅此而已。他的话不会影响我,我们的合作依然有效!”
拜伦沉默了一会。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其实有一种完美人生?”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与平素不同,“人人都说特里尔地区的天鹅堡与国王的亚赫王城相比,虽然雄伟不及,但是美丽过之。我在那里出生,顺理成章地拥有一切。财富、权力、女人……无论是什么,我都得到得很容易。被欲望驱使,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风流放浪的名声在贵族间流传。我是亚赫所有绯色消息的第一条消息,是所有人表面不齿,心里羡慕的坏榜样。可是他们不知道,应有尽有,不应有也尽有的生活其实我早就厌倦了。”
奥林娜抱着膝盖,纳闷地听着拜伦反常的深情独白,开始还以为是个玩笑,可是渐渐才发现他是少见的认真。
“我需要生命里有新的东西。我考虑过旅行、结婚、去修道院、甚至自杀。”
奥林娜吃惊地看着拜伦:“什么?你疯了吗?”
“差不多。”黑暗中传来他轻笑的声音,“当你在放荡****的狂欢后突然半夜一个人惊醒,看到狼藉混乱的一切,身边的情人不是天使而是脂粉斑驳、张嘴打鼾的凡俗女人,把酒同欢的伙伴不是朋友而是有利所图、肮脏龌龊的狐朋狗友。你躺在那里,看着床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那种无人可以倾诉的孤独刻骨铭心。”
“在一个这样的夜晚,我爬起来走上亚赫王城塞缇娜旅馆的阳台。王都最大的妓院连阳台都像塔楼那么高,风胀满我的胸膛,吹起衣襟向后飞去,就像翅膀一样。我考虑着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你猜怎么?”
奥林娜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这分明是在讲跳楼自杀。
拜伦停了停,说道:“你的心上人正在这个时候,志得意满地带着他的军队,开进亚赫。佛林特那个老军阀一辈子没打过败仗,最后还是被征猎军活捉,带给了国王,整个夜晚的亚赫全都苏醒了。百姓夹道欢迎,军人们斗志昂扬,呐喊和欢呼几乎掀翻了夜空。我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了我接下来该去做什么。”
“参加征猎军?”
“追求我生命里从来没有的东西——责任、荣誉、激情、鲜血、死生同契的友情。”
奥林娜顽皮地笑起来:“这可不像你,拜伦。”
“对我不要想当然好吗?”拜伦淡然说,“你并不知道你面前的这个躯壳里有着什么样的灵魂!”
“我的确不知道,”奥林娜承认。
“我孤独死了!我漫长的一生都在追逐,追逐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漫长的一生?拜托,你年轻得像棵树苗,才二十几岁而已!
这个家伙又在胡扯了!奥林娜在心里暗想,谈论人生、孤独、理想,这大概就是王城的花花公子泡妞的手段吧?
“我羡慕埃德蒙!”拜伦继续叹着气。
听到夸奖埃德蒙,奥林娜心里暗暗甜蜜,不由嘴角上扬:“他当然很好。”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赞扬他吗?”拜伦哀叹着,“我羡慕他是因为我的贪婪。我什么也不缺,却对他所有的东西垂涎三尺。作为布莱克尼家族里不起眼的小儿子,居然能爬到统领的位置,我羡慕他的决心、能力和勇气。正在羡慕着这些,你又出现了。”
“我?关我什么事?”奥林娜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可是手心却紧张得冒出了汗水。
他在表白,主神啊,他在表白!
奥林娜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与除了埃德蒙以外的男人扯上什么关系,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事!
两个人都沉默着,拜伦挫败地垂着头,手指轻轻敲着腰间的银酒壶,叮叮当当。这一段时间极其难捱。
“好吧。”他终于说,“晚安,女士。”他起身离开了。
让所有人感到庆幸的是,一夜平安地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事。
雾气早已散去,心情大好的几个人在洒满清晨阳光的荒原上策马前行,高声谈笑。因为这次只是打探情况,所有人都没有穿铠甲,轻装上阵,所以更是觉得轻松。
“老菲尔德的女儿是城里的玫瑰,在每一个夜晚盛开!
星光般的眼睛和艳红嘴唇,我却不得不为了她离开我的家!”
安德里在前面吼起了一首小调,回头对奥林娜用力挥手,邀请她加入合唱:“奥林娜兄弟,上前来!”
奥林娜笑着摇摇头。她根本没听过这种酒馆里流传的下流小调,那都是喝醉的男人们唱的。
“老菲尔德的女儿,我猜拜伦一定认识!”忧郁的理查说,“我不认识任何人的女儿……”
男人们大笑起来。
“不愧是亚赫第一号的花花公子,”奥林娜也想加入这轻松的气氛,忍不住开着玩笑,“甚至连歌谣里的女儿都认识。”
安德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几乎要在马鞍上栽下去了。
拜伦变了脸色,满是愤懑的暗绿色眸子扫过奥林娜的笑靥,让奥林娜心里一惊。可几乎同时,他又突然展颜一笑,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当然,但我的习惯是对任何一位美女,不能够只是认识这么简单。你当我是浪得虚名吗?”
骑在一旁的贝克特嘿嘿一笑,用手肘碰碰拜伦。于是两人互相使着眼色,一边交流着龌龊的眼神,一边会心大笑。
奥林娜本来在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讽刺,可是此时他们竟又笑得这样无耻!她气愤地勒住马,让这两个傻笑的色鬼走到前面去,自己闷闷不乐地落在后面。
暮色降临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牧民的房子。
那是几栋低矮的茅草房,旁边还有个木头围成的空荡畜栏。房子屋顶的茅草黑黄斑驳,破烂的木头门窗和墙壁都是一片黑糊糊的泥土色,不注意的话会以为它们只是荒原上的几个土丘。周围是一片令人不安的宁静。
拜伦做了个手势,贝克特和安德里下马慢慢走近房子,前后仔细查看。
房子里似乎没有发现人活动的痕迹。
安德里双手拿着大剑,跟贝克特略一示意,一脚踢开破烂的木门,冲进了进去。奥林娜紧张地等待着,生怕房子里传出什么可怕的声音。但两个人很快出来了。
贝克特向地上吐了一口,抬头看看拜伦:“一家五口都在里面。好多天了。是箭。”
去查看另几间农舍的普鲁斯和侍从们也聚了过来,这里没有活着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从荒野里吹过来,掀动众人的头发和衣襟。浓雾开始缓慢、执拗、不怀好意地聚集,看来要在这个地方熬过一夜了。
拜伦指挥阿布拉姆和几个侍从将看起来最坚固的一间茅屋收拾干净,抬出尸体、加固门窗准备过夜。马匹也尽量栓在离茅屋近的地方。
奥林娜走进茅屋,黑暗中先是闻到腐烂的味道。当眼睛渐渐适应了环境,她发现房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家具,地中间是个冷的火灶,房子最里面是一口破烂箱子,两个茅草地铺。其中的一个地铺上,有一大滩凝固了的暗色血迹。
注意到奥林娜注视地铺的目光,拜伦走过去,一脚把地铺踢翻,踢到墙角,说道:“就跟昨晚一样在地上睡,大家轮流守夜。”
躺在夯实的土地上,总比躺在满是碎石的荒野里舒服得多。奥林娜虽然对这间刚刚抬出尸体的房子有些抵触,但周围男人们此起彼伏的鼾声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她蜷着身体,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到底自己是被喊叫声惊醒的,还是被纷乱起身的男人们给踩醒的,奥林娜完全不明白。她蒙头转向地支起身子,睁开眼睛刚要发问,却正看见拜伦一跃扑过来,把自己牢牢压在身下。奥林娜懵懂中用力想了一下,才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然后打他一个耳光。
就在这时,一支箭带着熟悉的啸音从奥林娜眼前飞过,狠狠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是偷袭!
“不要动!”拜伦在奥林娜耳边大喊。
奥林娜转过头,看见贝克特正躺在自己身边,抱着中箭的大腿在滚来滚去的咒骂。其他人或蹲或趴,都狼狈地躲在盾牌的下面。农舍朽烂的土墙根本遮挡不住飞箭的劲力十足的冲势,空气中都是箭矢破空而来的哨音和击碎土墙溅起的尘土。
“让我来!”奥林娜对拜伦说。
拜伦的脸近在咫尺,奥林娜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犹豫。他小心地抬起身子,奥林娜腾出手来,防御魔法的莹莹蓝光让所有人心里一松。
农舍的空间不大,奥林娜可以轻松地让所有人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箭矢还在射进土墙,但无法进入这蓝色的屏障。
安德里不幸地缺了半只耳朵,血流了满脸满身。他从地上爬起来,暴跳如雷地吼着:“我要冲出去!主神在上,老子今天一定要劈死他!”
奥林娜默念咒语,用强大的意念催动魔法,蓝色光盾的边缘几乎燃烧起来。她向前推开门,安德里早已不耐,抢先冲了出去。
众人站在门口,在光盾的保护下,可以看见如雨的箭支仍在源源不断地从浓雾中袭来,似乎敌人看到了有魔法师的存在,箭矢的数量突然大增,急雨变成了暴雨。
奥林娜感到吃力起来。
她的防御魔法没有经过任何实战的练习。老师从不刻意交给她,她仅有的魔法能力来源于抄书时的自学,有时缠着皮克修士给自己讲讲,这样才学会了一些。她觉得自己已经吃不消了。
奥林娜向前迈了一步,感觉到自己的腿在颤抖。趁着自己还可以支持,应该走到敌人面前去,至少可以让骑士们反击。光盾的蓝芒颤抖着,保护着所有人前进的步伐。眼看飞蝗般的箭矢扑面而来,人人都屏住呼吸,用盾牌护着身体,虽然明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没有魔法的保护,那些木头和皮革盾牌几乎就是薄纸一张。
前方浓雾之中,已经隐隐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奥林娜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仿佛和蓝光一样在熊熊燃烧,冷汗正沿着自己的脸颊流下来,钻进脖子里,又湿又痒。呼吸越来越吃力,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耳边听到普鲁斯的一声大喊,是他拼尽全力把手里的剑向影子投掷过去。金属相击的声音砰然作响,空中的飞箭突然消失了。安德里跟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布鲁克国王万岁!”
他挥起巨斧,率先向前冲去。几乎同时,奥林娜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骑士们已经冲进了前方的浓雾,奥林娜努力抬头,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纷乱地舞动,空气中不止有刀剑相击的声音,还夹杂有某种动物的低吼和嗥叫,令人心悸。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脸上有大滴大滴的血落在地上,她用颤抖的手抹了一下,才知道是鼻子里流出来的。
催动魔法竟然如此耗费体力,奥林娜呆呆看着自己手里的血,然后就听见前方一阵急促踢踏,刚刚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它根本是没有形体的,却又明明白白地清晰可见。
流动的雾气组成了它的躯干和四肢,让它可以像动物一样飞快地奔跑。它身上那些流动不停的雾气就像是它的毛发,有些地方甚至颜色发红,仿佛粘着血迹。
它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奥林娜瞧,一支尖尖的巨角慢慢从它的头顶伸出来,像是一根尖锐的冰晶尖矛。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冲到奥林娜面前,略一低头,巨角插到了奥林娜腰下,轻松地一甩便把奥林娜丢到了背上。
奥林娜奇异地感觉到自己被稳稳地托住,并没有穿透雾气落在地上。在她最后的意识里,是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耳朵里听见拜伦在疯狂呼唤自己的名字,随后,便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