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感觉脑海中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终于串起来了。
“还差一个关键的点,”巫小狞说道,“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现在突然有点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了。”
“那是什么?”马小南凑过来,问道。
巫小狞摇了摇头:“不知道,很奇怪,很多片段似乎早就在我的记忆中沉睡了,它们一直在等待,似乎在等待一个契机,到时候才会苏醒,解答我们所有谜团。”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现在都有些什么线索?又都有些什么谜团?”
“嗯,自从和李小环接触过后,我有很多记忆都苏醒了。比如我以前对杜小乱的爱慕、师父的死、那些文明与智慧堪比人类的高等异族……”巫小狞顿了顿,“还记得当时在渣子沟吗,我竟然是完全凭记忆就走进了那片树林,甚至对里面的路线了若指掌,但当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因为那段记忆好像并不属于我,我似乎是在以旁观者的角度窥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最主要的,而且是最近最困扰我的就是,我竟然觉得梦梦那双金色的瞳孔似曾相识,而且当我听到‘魔’这个字眼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超验判断,那就是,‘魔’的瞳孔,肯定是金色的。”
“而这次梦梦又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还会继续和她有交集,她会为我们解答一些问题。另外,在药王庙里指引我们的那位神秘人,我有直觉,他应该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龚小任似乎觉得挺没劲,愁眉苦脸的:“小狞,你说了半天,跟没说有差别吗?”
“这不是现在只有这些线索吗,”巫小狞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反正应该快了,快有人来给我们解开谜团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统一这伙土匪,拉起一支属于我们的队伍。”
没有人再抱怨,马小南、龚小任和黄小润同时点了点头。
其实除了药物的副作用之外,黄小润根本上就没有受伤,休养了一夜之后,很快就恢复了。
次日一早,黄小润刚刚起床,两位师爷伺候着他吃了早饭。二寨的寨门就被叫开,一个土匪莽莽撞撞地跑了进来,在黄小润面前跪下。
“奉三寨主令,请一二寨总寨主今天下午三点钟赴三寨打擂,生死决斗,胜者为三寨之主。”
土匪把信交给黄小润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润,什么事?”马小南昨夜没有陪床,所以睡得比较早,起得也早,“刚才是谁来了?”
黄小润扬了扬手中的信:“三寨主坐不住了,下战书了。”
“打法?”马小南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普通,打擂。”黄小润笑了笑。
“那就打。”马小南也没多说什么。
“嗯,光靠‘蛤蟆’还是不够,俺还得找人去把俺的鬼头刀找回来。”
下午两点四十,黄小润带着巫小狞、龚小任、马小南、一寨和二寨师爷以及他挑选出来的十名身手极好的土匪来到三寨大门口,一阵由远及近的乐曲声传来,悠扬婉转,如同天籁。
“琵琶?”巫小狞皱眉,他有点搞不懂,这散发着血腥杀伐煞气的土匪大寨里头,为何会有悠扬的琵琶乐声传出来。
“鄙人三寨师爷,寨主命小的先给几位看茶,等到三点钟准时开打。”一个瘦高老者走了出来,笑脸盈盈。
“这三寨寨主还真讲排场,弹琴不说,还喝茶,”龚小任笑嘻嘻地道,“他打架应该挺怂的,小润,好好揍他。”
黄小润笑了笑,没说话。
三寨的院子布置得十分精致,擂台的底座甚至经过了雕刻,精细繁复的花纹和“土匪”二字很是不搭,但巫小狞不得不承认,每一处细节都装饰得一丝不苟、恰到好处,一点都没有附庸风雅、土洋结合的怪诞之感。
“今天还真是遇上有文化有品位的土匪了。”巫小狞如是评价,马小南和龚小任深以为然。
茶端上来了,几人端起茶碗,揭开盖子,一股异香飘了出来。几人抽鼻子狠狠闻了几下,再看那茶水,竟然是奇异诡谲的猩红色。
黄小润浑身颤抖起来。
巫小狞察觉到黄小润的一样,凑过去问道:“小润,怎么了?茶水有问题?”
但当他问出这话的时候才暗自怪自己问晚了,因为莽撞的龚小任已经喝下一大口了。
“没问题,只是……”黄小润吞吞吐吐,“只是俺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在强梁山见到这种药物。”
“这茶水,很特别?”
“岂止是特别,简直是稀世珍宝,小狞,你们快喝了它,这是货真价实的麒麟草汤!”
麒麟草汤!
在上强梁山的路上,黄小润已经向大家讲述了这味药材的珍贵,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上强梁山竟然真的遇上了曾经和爷爷几次来采都没采到的麒麟草,而且还被人用无根之水熬成了汤,一上就是十几碗!
这三寨主出手也太阔气了吧。
突然,院子南角传来一阵遒劲的鼓声,表明时间已到,打擂马上开始。
“这鼓也很讲究,是用狼皮做的,比一般的牛皮鼓发出的声音威风多了。”龚小任是打猎的行家,对这类东西最是在行。
“会弹琴,爱喝茶,有钱,品味奢华。总之,咱们是遇上了土匪中的知识分子了吧?”巫小狞如是总结道。
鼓毕,三寨师爷朗声宣读了打擂规则,与黄小润挑战一寨主时候的规则大同小异。随后,黄小润便一个箭步窜上了擂台。
“峥——”适才打鼓的时候琴声都不曾停下,黄小润刚一上台,那悠扬的琵琶乐曲就戛然而止,分明是有人将手死死地按在了琴弦上。琴弦颤抖又被遏制发出的急促声音带着杀伐之气席卷了整个三寨。
全场鸦雀无声,巫小狞听了这声音,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动起来,喉头一甜,竟然有一种要吐血的冲动。
黄小润放下鬼头刀,凝神屏气,他意识到这次的对手同样不好对付。
正对着擂台的聚义大厅里,缓缓走出了两个瘦弱的身影。他们与其他土匪无异,同样是一袭黑衣,只不过带兜帽的罩袍变成了系扣子的短外套,下身是笔挺的黑色裤子,脚上是铮亮的黑色皮鞋。
两人头上都戴着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嘴角噙着笑容。
他们缓缓走上擂台,其他土匪们帮他们一人端上了一张凳子,另外几人跑进了聚义大厅,抱出了一把比一般琵琶长出一半的乐器,架在了已经端坐在擂台上的两人面前。
“三点已过,一二寨总寨主,请吧。”两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声音叠着声音。
“这什么路数,以琴会友还是打架?”龚小任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大声叫道,“还有啊,你们怎么两个人?两个打一个,欺负人吗?”
巫小狞和马小南都沉默不语。
“我们兄弟两人,向来共同抗敌,你们来一个人我们兄弟两人迎战,你们来一百个人我们兄弟两个也同样奉陪。”两人仍旧是两张嘴一个声音,分毫都不带差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一股子不可违逆的威严。
黄小润没有那么多话,在他看来几个人都一样,这一战他志在必得。他举起鬼头刀,脚步一动就冲了上去。
琴声骤响。“铮”、“铮”两声,两股刀兵之气在琴弦之间绽开,其中一股挡住了黄小润势如闪电的刀锋,另一股正中黄小润的胸口!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台下的巫小狞、龚小任和黄小润听得心惊肉跳,活这么大,打了这么多场恶仗,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乐器能伤人!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两人四只手突然一变,铿锵的乐曲响了起来,无数道刀兵之气精华为有形的刀剑,齐齐向黄小润扎来。
黄小润挥刀抵挡,无形的音律撞击在刀口上,竟然发出“铮铮”的声音!
乐曲无比激昂,除了能形成有形的力量之外,对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摧残。
“一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更有南国花正好,莫向白苹洲上独叹秋水寒。”
巫小狞有些恍惚,擂台上的黄小润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
他扶住椅子,感觉世界都摇晃了起来,而且他发现这种症状不只发生在自己身上,连龚小任和马小南也开始晃悠起来。
“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
一股巨大的、没来由的愤怒在胸中翻滚,头痛欲裂,巫小狞的双眼慢慢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四曲肝肠断,琵琶不语琴绝弦,鹦鹉架前说心事,垂画双立秉烛观,但得青鸟传信与香媛。”
巫小狞握紧了点点雪。
“五曲肝肠断,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而今红螺渐蒙愁,明月华衫霓裳能记否?”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有一段记忆将要苏醒,只是这次的感觉格外强烈。
“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
巫小狞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也不头痛了,一幅格外清晰的画面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能预感到,这将是一个冗长的故事,是解开谜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