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安排在一个贵宾下榻的酒店。比我见过的所有房间都明晃精致,简直是我理想化的居室。有生之年,恐怕也就这次机会能享受一下。在四下无人时,我禁不住仰头长笑,从左蹦到右,从东蹦到西,毫无形象的疯癫着。
我躺到柔软如棉花的床上,上方是满天繁星般的吊灯。狂热过后的冷凉开始蔓延全身。好不真实。是的,不真实,仍是那么像一个梦境。
我捏捏自己的脸,为什么这么顺利,一下来到恒国。记得迪提亚说过,两个世界明明不相干的,各管各的。我不仅来了,还能有机会到国殿,跟女王一起喝茶,又能在这么高档的场所休息。一个有模有样的国家怎么这么随便,而且我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会不会在利用我呢,但现在的我有什么好利用。以前工作时,同事可以踩着我的肩膀高升,现在我只是一个没钱没势的无能者。
我从床上坐起,对面梳妆台的镜子映出了我脖子上的项链,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利用价值,奥石。我与这个国家唯一有联系的东西,是奥石。可罗肖和女王都没提及,也没有向我要,好像并没有利用我。
我拿下奥石,这绿光真美,让人心旷神怡,越来越觉得和它有种奇异的缘分。来时,我纠结了好久,要不要带上奥石。放在房间里吧,如果迪提亚找到了,会不会大怒,把我唯一的住处烧了,我可不想回来就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所以带上了,因为罗肖说,迪提亚很少来恒国。
游览时,遇见一家手工饰品店,可以帮人做项链手链。于是,我便把奥石做成项链带到脖子上,这样方便,也不太容易弄丢。
但是,这个东西的确不是我找到的,能据为己有吗?以前时候,我突然得到一个好用的东西,肯定自个儿收着。我甚至可以厚颜无耻的对原拥有者说,你不适合,给我更好。以前我不会害怕,现在我怕了……
我做了个决定,见到迪提亚后,就把奥石还给她,并希望她能原谅我在奥石加的多余部分。
本来决定是见了迪提亚后再还,可产生这个想法后,我碾转难眠,急着想快点见到迪提亚,又想罗肖说过,迪提亚也是被通缉的,很少来恒国,我想在这也无济于事,赶紧离开吧。
我提着包,走出来,门卫拦住问起原因。我淡定回答,去找罗肖。我进来时,就是罗肖陪伴,门卫应该记得。门卫虽然瞄了一眼我提着的旅行包,但没有追问。
真是谢天谢地,我快跑出去。直到这座圆柱形的酒店连同尖顶一起消失在视线里,才停下来。
五月的夜晚是微凉的,冲动沉淀下来,我便知自己的离开简直是脑子短路才犯的错误。我没打算好接下来怎么做。没有家族的人在,就没有雾河虚河。这么说来,我先不想着回家,只是回到原先的三区都很困难。
夜晚的路灯很亮,我将包搁下,坐到旁边的长凳上,只能一再哀叹自己的愚蠢,无论在哪里,我的脑袋都是无可救药的烂玩意儿。
远远的有道人影,那夜色中的金发,婀娜身段,好像迪提亚。应该是迪提亚了。虽说不常来恒国,但也有偶然来吧。刚好,我把奥石还给她。
我站起来,奔向前,叫道:“那个……迪提亚,等等,我把奥石还你。”
空荡的街道,把我的声音扩展出了回音。
那个身影转过来,比我更惊讶的面孔,也比我更快的冷静下来。在我还愣着时,她鬼魅一样到我跟前,声音尖锐的就像刺一样:“你刚才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我慌道。
“能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吗?”
“……我就随便叫下……乱叫的……”我不敢正视。眼前的女子跟迪提亚差远了,面貌年轻,顶多二十,头发不是金色,面孔和身材也与迪提亚相差很大,我到底是怎样的老眼昏花才把她看成迪提亚啊。
女子上下打量我:“你好像不是这里的人?”
“我是来旅游的。”我脱口而出。
“谁带你来旅游的?”
没想到,一个偶遇的路人都这么啰嗦,问个没完问了。索性还是跑吧。我转身跑起来,听她叫着:“站住,别跑,不然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当然没理会。
渐渐的,一种完全不知是什么的声音,嗞嗞咔咔的包围了我的耳朵,蔓延至全身,从皮肤一直渗透进心脏,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感到自己像跌到深渊,明明用尽力气捂住耳朵,这些声音却尖锐的扎入我身体内,明明只是声音,却像有了实体,如同成千上万的虫蚁,撕咬着我的心脏,啜饮着我的血液,在我的骨头里来回穿梭着,无论我怎么弄都无法摆脱掉,痛不欲生。
让我死吧,最后仅存的气力发出这样的呐喊,让我死吧。仿佛听从我的愿望,一切静了下来,我一定死了,解脱了,我想着,太好了,接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一阵异动中,我睁开眼睛,是米黄色的带有花纹的天花板。要是白色的话,我肯定疑心自己到了天堂。不过,很明显,我在某户人家里。我试着转着头,发现我的头沉如铁块,不听使唤。
“没事吧?”
我将眼睛扫向旁边,一头翘起的红发,花里胡哨的衣服,没错,是罗肖。
“你!”我恶狠狠的瞪着他,如果不是太过虚弱实力,我还想伸出指头,指着他骂。但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骂的,我更应该骂自己,甚至可以拿砖头砸砸自己的脑袋。
罗肖不明所以:“干嘛这么看着我?”他也没在意,继续道:“你遇见斯兰了,跟你说过的那个叛逃者,斯氏家族的。”
“又是家族的人!”我是被附加上“霉运”属性吗,老是遇上什么家族的人。
“果然她早就回到这边了,竟然被你碰上,我却一直没找到!”
罗肖气歪了脸。我一想,也是,罗肖的目标一直是斯兰,很明显,他始终没找到对方。
看着罗肖一脸的恼怒,我反而舒心起来:“没想到斯兰年纪挺小,不过好厉害!”
“她会操纵声,能制造声音,当然更会用声音杀人。”
“原来所谓的操纵,都是杀人利器,化风为刃也算了,连声音都被搞得能杀人。你们这些家族真是可怕。能操纵风,水之类的,就不能做些有益的事情吗?咦,这是你的家?你救了我?”
“是我的家。不过,奥石救了你,然后我把你带到这边来了。”
我再次回想,的确,在我痛苦的想要死时,声音静了,让我得到了喘息。
“你不是说,奥石只对健康有好处,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能力。”我赞叹道,摸着奥石。
“对你来说,这可能是神奇的。”
言下之意,是说我很没用,有了对比,东西才神奇吗?可恶的罗肖,真是气人!
我一脸怒气的仇视着罗肖,他却没有丝毫反应,问道:“对了,你昨天晚上忽然出门干什么?”
这个罗肖是怎么做到总是无视别人的敌意的。
“找你啊。”我气呼呼道,随即想到这事不能让罗肖深究,转下话题,“那你后来怎么找到我?”
“门卫跟我说的,说你要找我。我四处看了下,然后听到你叫声。”
不愧是皇家酒店,打报告的速度真是快。
“有什么事吗?”罗肖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发问。
当然不能告诉他,我疑心自己被利用的事,也不能说想把奥石还给迪提亚。我一面构思,一面缓缓道:“我是想跟你说……哦,问下明天的计划……想知道你忙不忙,有没有安排?哦,应该说今天了……”
罗肖道:“今天我确实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