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阿法很坦率的告诉我,他只在星叶的描述下,到过我的家,见过我的照片。因为星叶孤身一人,所以迪阿法想找个星叶认识的人来陪陪。这个人肯定不能是父母,因为星叶的朋友多数年纪小,他觉得不适合,最终敲定了稍微年长的我。他在那边找我很久,差不多要放弃了,不想到这边反而碰到我。
“你真出乎我意料。”迪阿法道,高深莫测的蓝眼睛直盯着我。
我想之前那些低级的谎言已被看穿,但迪阿法似乎不想为难我。
罗肖所说的十年前的往事涌上来,迪阿法还在怨恨星娆,所以将星叶带过来,还是,因为秘方。经过分析,我偏向后者。在监狱里,已听到迪提亚说迪阿法也在解读秘方,不管秘方写了什么,都跟星氏家族有关。那么迪阿法带星叶过来就是为了研究秘方吗,还是说跟迪提亚一样,已经知道真相,而且与星叶的联系很深。
很明显,接下来的事会很不妙,肯定比我以前的职场生涯更为恐怖。之前我可以因为害怕,逃开了。但,现在的我能逃吗?我是被星叶唤过“姐姐”的人,曾被星叶无比信赖和相信的姐姐,我就应该像做出姐姐的样子,保护她。我不能像以前那样逃避。
马车前行,度过了一条接一条的总是没有水流的雾河。场景变换的就像穿梭于不同的空间。有时是无人烟的荒地,有时拐个弯则到了熙攘小镇,然后我看到了一批直立行走的动物。是动物,没有看错,穿着衣服,能言语,后腿走路,就像人一样的行动,除了他们长着毛茸茸的脸和手。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国家。
迪阿法看出我的胆颤,道:“不用害怕,其实和人差不多。”
“这……这也是你们恒国的一部分?”
“……算是吧。”
这个语气,肯定中又带着否定。
“差别有点大啊,哦,是那个叫野外的地方吗?”
迪阿法深意望了我一眼:“原来你知道的挺多。”
我立即打住,言多必失,果然露馅了。恍惚时,又一白影飘过,裙袂飞扬,朝我笑着,眨眼间到远处。
“这是,仙女……还是鬼?”
“都可以。”
极其敷衍的回答,可能对他来说太习以为常吧。只能说,这是个什么东西出现都不奇怪的世界。
准备跟迪阿法走时,我还有打算要寻找一切可能做记号,同时也要启动我的大脑记忆,但一路的遇见,加上马车七拐八弯,我晕头转向,根本记不住路。
马车停下,眼前仿佛是江南水乡处,白墙黛瓦,河水清澈,微风轻拂绿植,只觉得此地是生活闲散,岁月悠然的人间好去处。
我随着迪阿法到了一座石砌瓦屋前,推开暗红色木门,走进去。里面很明亮,有一面墙透明的玻璃门,有一半被外头美丽的蔷薇花遮掩着,透过另一半里,能望得见外面的小桥流水,金黄阳光扑满客厅,细长缠绕的藤蔓在墙角点缀着。
我的视线落到茶几和墙边的书架上,有不同的布娃娃和各色玩具,明显是特意为小朋友买的。它们与客厅的风格不是很搭调,将原本就不大的客厅,也变得拥挤起来。而星叶,我看到了,正穿着件桔色小花裙,坐在地上,画着什么。
尽管才一周没见,我却感觉百年没见一样,只觉得恍如隔世,呼吸急促起来。星叶听到动静,抬起头,呆着,直到我拥住她。她才醒了,问:“希姐姐,怎么你在这里啊!”
完了,我肯定我又自作聪明。星叶知道我出去旅游,只要迪阿法问过星叶,我之前的话就全是假的!
这时,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从右侧的房间里出来,大概二十七的样子,理着平头,一件褐色衬衣,袖子卷起,健壮的手臂上有狼的纹身。
迪阿法介绍了一下,是驯狼师狼珏。在院子里罗肖就提到过,狼珏是孤儿,成年后为驯狼师,就以狼为姓,本来的工作是带一批狼去追捕那些穷凶极恶,善于躲避追捕的通缉犯,据说无一漏网,因此得过表彰,功勋卓著。这样的一个人,不知为何忽然想上王者之巅,人生从此今非昔比。
因为与狼为伍,加上罗肖说他被通缉,我设想中的狼珏带有凶悍之气,而眼前的狼珏剑眉星目,面孔中透着仿佛当年追击逃犯时遗留的浩然正气,对我也友善的握了握手。
“斯兰快要回来了。”狼珏道。
先前我还不明白罗肖明明说斯兰抓了星叶,原来迪阿法,斯兰,狼珏三人是一伙的。
不出五分钟,斯兰就回来了,见到我,眉头立刻皱了下:“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吧?哦,是那个晚上……”
完了,本来我还心存侥幸,迪阿法未必如我想的聪明,也许是我多心。但此刻迪阿法没有变化的表情说明,我的谎言第一时间穿帮,他知道我绝不简单,却刻意不多问。
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装了。回想那天晚上,我一阵颤栗,当时真的很痛苦,那种可怕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了。我冷冷对斯兰道:“差点被你害死。”
“谁叫你跑呢,谁知道你要跑去干什么?”
想想有道理,斯兰毕竟是通缉犯,她也怕人举报啊。
“不过,你还是捡了条命。”
我心一提,斯兰知道奥石的事吗?奥石数量稀少,从罗肖的反应看,应该很多人都知晓吧,尤其是这些家族的人。
斯兰不想为难似的,没有再开口。
我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才确定我眼前是真实所见,跟我想的实在太不同了。在我脑海里,我以为会到阴暗的地下室,带锁的监牢,就是最乐观的想象,也是山外的荒郊野邻,因为星叶算是被绑架的,我也是被胁迫而来,现在却自处在一个雅致干净的房子里。
星叶“叔叔,姐姐”叫唤着,当她说有点渴的时候,迪阿法还亲自给她端了杯果汁。我诧异的不能言语,星叶竟被如此善待。这一切与我脑海中想的极度糟糕的状态差距太大了,更让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斯兰怎么看都像个十六七岁,下巴尖得像圆锥,一双褐黄色的大眼睛。不笑时显得尖刻,笑起来颇有少女的青春气息。这家族也是显年轻的吧,不然斯兰十一二岁就成通缉犯了吗?
斯兰不仅能操纵声,厨艺更是精湛,晚上问我们喜欢吃什么,很快就端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过了九点,斯兰又过来问我睡哪,我自然说希望跟星叶一起。这个地方就两个房间,迪阿法和狼珏都只能睡外面,我怎么可能跟斯兰一起睡,当然是跟星叶。
斯兰也没说什么,又拿了套粉色全新睡衣给我,还问我喜欢粉色吗,不喜欢可以换。我本来对她怕怕的,现在又觉得她人也不错,烧得一手好菜,很会做家务,笑起来挺甜。
迪阿法的表情多数很阴郁,不爱说话,心事重重,但面对星叶的时候,总尽量露出微笑,显示和气。这让我真不明白,星娆悔婚,他肯定有被刺激到,花婆婆的话也证实了这点,他性情有所转变,并可能杀了星娆和她的丈夫。所以,迪阿法对这个前未婚妻留下的孩子,肯定不喜欢,却压抑着不表露,就为了秘方吗?
但秘方有说要善待星叶吗?星叶的房间跟家里的一模一样,可见安排者有多苦心,生怕星叶难过似的。
晚上进了房间,我便问星叶什么时候来的,星叶很肯定的说是下午来的,是斯兰姐姐带她过来,只是游玩一下,也告知了妈妈,明天就会回家。
我心里立刻否决,除了斯兰哄骗星叶过来这点真实,其他的全都不可能!有许多的问题想问,但想星叶恐怕也不知道多少。斯兰是声的操控者,这些细语该不会他们也听的到吧。我还是少问点吧,于是拍拍星叶,让她早点睡。
星叶拥着我,很快入了梦乡,我却辗转反侧,这三人目的是什么呢。我下了床,门缝下微弱的光,表明客厅灯是亮的。
“都说了什么?”这是狼珏的声音。
“没有什么了,就问星叶如何来这的,现在好像都睡了。”斯兰的回答。果然,斯兰操纵的“声”也擅于偷听啊,幸好我有料到,因此根本没对星叶说太多。
“我们在那边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她竟然在这里。”狼珏道,“这女的狡猾的很。”
一向自觉愚蠢的我,难得被人夸成狡猾。我轻呼吸着,听她们谈话。
“很会说谎,不知谁带她过来的,知道不少事。不过,现在还是先放一放吧。”是迪阿法的声音。
迪阿法果然是假装不怀疑我啊。
“她连奥石都有。对了,那天晚上,我好像看见过罗家猫,八成跟她很熟,不该带过来。”
听到这里,我想着斯兰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你以为我想带吗?药用完了,那小孩迟早发现不对。有个认识的人在,应该会好点,怎么都比把那个叫小格的带过来好。”迪阿法道。
“他们现在知道我们躲在境界内,到处都在找我们。这里迟早会被发现。这件事最好赶紧确认。”斯兰道。
因为话语中的透露的冰冷和沉重,他们静默下来。
我清楚的感到身上的睡衣被汗水粘在身上。我遭到了怀疑,但他们不会对我动手。因为我是特意带来陪星叶的,就是说,他们的焦点全在星叶身上。不懂,一点不懂,完全不懂,特意将星叶带到这个世界。不是迪阿法,而是斯兰带走了星叶,大概也因为斯兰年轻更显得和气,然后把房子造得清新可爱,又把我弄好,全是为了星叶。
他们一点都不想伤害星叶,因为星叶是星氏家族的后代,要血液,或者拿来作要挟?种种迹象都表明不可能,对星叶实在太温和了,简直就像在祈求星叶做什么一样。那么,星叶的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