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昂和女王在前边的驾座,我和罗肖则坐于后面。马车颠簸在崎岖的路上,后移的风景缥缈如烟,我的心仍在冰凉中,以为揭开了恒国的迷雾,迷雾却更为厚重的向我扑来。
犹记得,最开始只是迪提亚想要个保养秘方而已,又或者只是小格想再见下小木屋,又或者只是我想来参观下恒国而已,为什么会这样的后续呢,为什么会一点点变得跟原来都搭不着边,甚至还有生命的牺牲。
多希望像最初那样,与花婆婆只是一场童话般的遇见,像那千古名句:人生若只能初见。永远不要出现接下来的扑朔迷离,生离死别,却已成为了奢望。
罗肖凑过来,在我耳际轻声道:“花婆婆说你非常清楚,国家是如何形成的,还有星叶那小孩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神啊的……”
“啊?”
我才缓过神,沉浸悲伤中,我几乎忘了花婆婆的话。我只知道星叶画的东西会在这个世界里出现,花婆婆却说知道国家是怎么来的,星叶是神?难道星叶画出了这个国家,不可能!
我猛的一惊,星叶的母亲是个画家!如果这样,就是遗传,那是星叶的母亲画出了国家?不对啊,明明记得这里有两千年历史!
循着思路,我恍然大悟,所以秘方上才说是“星氏血”啊,指的是整个星氏家族自古就有的能力!所以罗肖就说星氏家族曾长期占着国王之位,凭这种能力当然能统治全国。
“我说,你想完了没有!”语气非常不快。
“哦,我也在想花婆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能说出来。这个事实越来越惊悚,身为局外人的我都觉得好难消化,花婆婆也接受不了,一点小事就气呼呼的罗肖又哪来的承受力。
罗肖用简直要杀死我的眼神,盯着我:“你真的不告诉我?”
“你们国家存在这么久了,不都活的好好的,干嘛死揪着国家的形成不放,没听说一句话吗,活在当下。”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干嘛累死累活。你们不也如此,到处挖坟打洞,几千年,几万年的骨头都挖出来,各种研究推测,不就是想知道究竟从何而来,看看你们动用了多少人力财力去研究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宇宙!”
“这个……”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是啊,从何而来,如何进化发展,宇宙里又有什么,不就是人类一代又一代从未放弃探究的问题吗?
“不过,现在也没研究清楚嘛,宇宙到底是怎么也回事,大家也都开开心心的活着嘛。”我想尽量把这一切愉快的带过。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你不了解宇宙,却比我们先知道我们一直想了解的东西。”罗肖第一次用伤感又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你真的什么不说吗?”
我还是摇了摇头。罗肖生起气来,很无理的要跟女王换位置,坐到星昂旁。要知道他可非常不喜欢星昂,每次提起来,都有十二分火气,如今竟并肩坐着,当然各干各的,没有交流。
我的身边自然是女王。这才注意,女王和星昂,再加一个罗肖,都来找星叶?罗肖找到我后,就比我还要心急的追,可是他的职责范围内要抓住斯兰,心急可以理解。
星昂也好理解,可是女王不可能为我而来,跟星叶也没有关系,怕是有没有星叶这个人,她都不知道吧。不对,我一醒,女王一定是知道星叶的,这样一个秘密,王怎么可能不知道!像已懂得我想法似的,女王立刻按着我的手。
“这是一件只能秘密处理的事。”女王轻声对我说道,“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果然如此。我问道:“星氏家族的人画出了这里吗?”
女王点点头。
“一切都是画的吗?这么大的一个世界,这么多的东西,……”我明白两千年一定有很多类似星叶的人在画,但是这么庞大的世界,总觉得太难以想像。
“连我们都是画出来的。”
“什么!”我以为是听错了,忙道,“我是说这里会说话的动物啊,鸟啊,风景啊之类的是不是画出来的……”
“我们也是画出来的,我们的祖先就是星叶的祖先画的。”
怎么一回事?我好不容易才接受动物成真的事实,怎么人也能成真吗?我失态的抓了下女王的手臂,是暖和的,有肉的。
女王凄然笑着:“这很难让人接受,是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风景是假,人也是假的。神笔马良的故事,你该熟悉吧?不同的是,不需要用神笔,只要是对的人,他有这个能力,不管笔下是人或动物,都会变成真实。这个家族总是出现对的人。”女王说着,凝视着星昂的背,面孔中说不出的忧伤。
神笔马良,别国人都清楚,我自己反倒快忘了这个著名的童话故事了。名叫马良的穷苦年轻人热爱画画,获得神仙赠予的一支神笔,画什么都能成真。消息传开,惊动了贪婪的皇帝来抢夺。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好的。皇帝死了,马良带着神笔继续他的生活。马良有画过人吗,我不禁想着,也就金子、动物之类的成为真实吧。
星叶没有神笔,也没有出神入化的画功。她不是马良,只是那个对的人。是的,不仅是星叶,还有前面很多对的人,都在画画,所以国家就这么形成了。
而关于人,难怪星氏家族曾禁止自家与外人通婚,哪怕是地位极高的大臣都不能,这个家族一直将自己与周边隔绝开来。最能说得通的理由,就是他们创造了恒国的一切,只有他们是真实的,而其他都是画出来的。
我之前就奇怪过,所见的迪提亚、罗肖、斯兰、女王都拥有特别的长相,整个恒国都是乱七八糟的人种,只有星昂是正常的,黑发,黑眼睛,黄皮肤,星叶更是。只因为迪提亚她们出自画吗?
“那么,星氏家族……”
女王立刻嘘了一声,并用眼神示意前边坐着人。
星昂略略回了头,我只好傻笑了下。女王的举止让我明白星昂不知道这件事。星昂作为星氏家族的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秘密?
“他只是想救星叶。”女王解释道,“很早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星氏家族没落的原因吗?
“那王者之巅呢?”在迪阿法那偷听来的话,说解开秘方就能知道王者之巅的秘密。如今知道星叶拥有“画什么就出现什么”的能力,那么王者之巅上又是什么?
“也许有天会让你登上看看的。”女王的目光里充满了湖泊一样的忧伤,“有时候欺骗只为了更好的生活。相比之下,你不觉得吗,神创造了国家更动听些。”
是的。人们敬仰神明,国家属于神,总比国家是画出来的好。这个国家封存秘密,不让人探寻,是因为真相太过残酷。
花婆婆临终前悲伤的话语再次回荡在耳边。
神笔马良,是个童话故事。从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我也一直以为是童话。但是旖旎的开端,却迎来了如此悲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