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井语的化学成绩有一些下滑,我想来拜访一下,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纪伯海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虽然眼前的女人明显带着满脸的怀疑,但是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所以,在没有井语妈妈的邀请下,纪伯海自作主张地就走进了井语的房间。
“噢?她不在家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纪伯海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房间。
“您可以在这坐会儿,她出去了,一会就回来。”女人慵懒地应付道,她丢下纪伯海一人,自己跑到客厅里继续去看电视剧去了。
纪伯海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井语妈妈这么好打发。这个女生的房间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衣橱,其它零碎的小物件摆放得很整齐。
纪伯海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很怪的味道。他的眼神落在了衣橱上,这股味道似乎就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他打开了柜门,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的衣服,纪伯海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根本不像是井语的房间,他从未见过井语穿过如此鲜艳的衣服。
可是,井语的家庭住址一栏里确实写着这个地址,他不可能弄错。难道是她只在学校表现出冷漠的一面,私底下还是一个活泼的女孩?
纪伯海无从得知,他察觉到衣服下面有一些奇怪,那里放了一张毛毯,毛毯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纪伯海蹲了下去,他吸了吸鼻子,那股恶臭更加浓烈了。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莫非这下面藏了什么东西?一阵兴奋涌上脑子,纪伯海不禁微笑起来。
他伸出手去,想要揭开毛毯,小楚那张快要腐烂的脸似乎就要呼之欲出,纪伯海感受着屋里闷热的气息,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无数的蛆虫在小楚的身上曼爬。
原来是她!是井语搬走了尸体!
纪伯海觉得事情就要真相大白了,他得意洋洋起来。
纪伯海一使劲,毛毯开始往外滑落。
“纪老师。”
就在纪伯海要打开毛毯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从天而降,他吓得手都哆嗦了一下。
那张不是很年轻的脸出现在眼前,井语妈妈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纪老师,喝茶。”
真是该死,差一点就可以确认尸体是不是在这了!这个时候倒什么茶!纪伯海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接过了井语妈妈手里的茶,热气扑上了脸,纪伯海感到更加燥热。
“纪老师很冷吗?”井语妈妈瞥了一眼衣橱里面的毛毯,她蹲下去,捏着毛毯的一角,接下来,她的动作让纪伯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只听到哗啦一声,这么重要的毛毯就那样轻易地被这个女人掀了起来。
纪伯海差点叫出了声,他可不愿意这个迟钝的妈妈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在自家的衣橱里藏了一具尸体。
因为,如果是这样,井语妈妈肯定会报警,只要警察介入调查,他和小楚的事情就会曝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纪伯海的脑子嗡地叫了一声。
可是,毛毯下面却是空空如也。
纪伯海忍不住“诶”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尸体并没有出现,毛毯下面是干净的衣橱木板,纪伯海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纪老师,如果您觉得冷,可以盖着毛毯。”井语妈妈面无表情地将毛毯塞在了有些失神的纪伯海的手里,便转身离去。
纪伯海等井语妈妈离开之后,他立刻将井语的房间搜了一个遍,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冷静下来细想,纪伯海也觉得这种结果是合理的,井语虽然在现场出现过,但确实不一定就是她搬走了尸体。
那搬走尸体的人到底是谁呢?
莫非真是尸体自己长了脚?
纪伯海甩了甩头,否定了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
纪伯海开始头疼起来,他决定今天暂且回去,干脆明天在学校直接找井语谈吧。
5
打开门,原来只不过是有无聊的人敲错了。
我当时下意识地将三色堇装入口袋,并没太在意这件事,随后我合上日记,然后看了看钟,发觉我得赶紧离开,因为我并不想和井语打照面。
余晖的色彩越来越浓,像是毒液从最深处侵染出来,慢慢侵占整片天空。这毒液从天上滴下,又缓缓蔓延到我的心头。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我的思绪在狂奔,不过,我现在并没有精力去思考太多的问题。
因为我还有一个更头疼的事情亟待解决,那个该死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回到家,我立即躲进我的房间,蹲坐在衣橱外,听着窗外断断续续的蛐蛐叫,想着这个时候应该又有很多新蝉在往树上爬吧。新嫩的壳,柔软的身体,稍微脚下使劲,你就能把它的内脏给踩得稀巴烂,就如同死去的小楚一样。
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微微叹气,拉开了毛毯。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愣了三秒。
因为,毛毯下什么都没有。
我又轻轻把毛毯给盖了回去,苦笑了两下,然后闭上了眼,当我再次拉开毛毯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是在玩我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劝说自己要冷静,随后,我拉开了门,就看到妈妈正伸着懒腰准备进去睡觉。
“妈,今天家里来过什么人吗?”
她放下了伸直的手:“嗯,井语的化学老师来过,呃……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纪老师吧。”
我皱起了眉:“他从家里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妈妈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的眼神很镇定:“没有。”
“除了纪伯海,还有什么别的人来过没?”
“没有。”
我很淡然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你动了我的东西没?”
妈妈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过了一会,她才问:“你丢了什么?”
这个时候,深夜一阵蝉鸣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非常刺耳。
“没什么,丢了就丢了。”我摇摇头,走回了房间。
我反锁了房门,可是我的手一直按在门把上,久久没有松开。
6
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那么,纪伯海也不例外。
纪伯海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他观察着公车上坐在他前面的女孩的头发,陷入了沉思。所谓的头发,不过是人类进化的余留,远古的猿类褪去了丑陋的体毛,露出皎洁的肌肤,这让人类具备了与动物不同的某一特征。但是,上帝却偏偏让人类的头发留了下来,它是上天遗留给人类的恩惠。
头发不仅可以保护人类的大脑不致被太阳灼烤,它也可以反映一个人的身体健康状况。随着人类的老去,头发会跟着枯萎,就像是由春天的嫩叶转由冬天的败草。头发也从另一个方面诠释着女性的美,因此有“秀发”一说。
这个世界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人爱慕美眸,有人贪恋朱唇,也有人像纪伯海这样,喜欢头发。
这种贪恋是从纪伯海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感觉他能够通过头发看出来一个人的性格、心情,甚至是命运。当纪伯海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他似乎只能看到对方的头发,那种细密的线条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
在他的童年时期,纪伯海就开始收集人类的头发,多是女生的头发。他经常请假不去做早操,当同学们都出去之后,他便开始在女生的课桌边寻找头发的踪迹。他将收集的头发贴在一个作业本上,并写下每一根头发收集的时间,和它的主人的样貌。
纪伯海在初期收集头发的时候,都是有一些胆怯的。他害怕被人发现,所以他一般只收集女人新陈代谢下来的头发。这种被动的收集方法给纪伯海也带来了一些苦恼,例如,有时即便他极度渴望某个女人的头发,但是那个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纪伯海便无计可施。
他也曾经想过让自己变得更主动一点,比如,直接拿着剪刀将女人的头发强行给剪下来,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今年春节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运用一种主动的方式来获取人类的头发。
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纪伯海在趁大家都在吃团年饭的时候,借口上厕所偷偷溜了出来。婴儿的头热乎乎,毛茸茸,纪伯海听见剪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让他的鸡皮疙瘩冒出来。
婴儿非常安静,看来自己并没有打扰到婴儿甜蜜的睡眠。
纪伯海剪完之后,没有任何负罪感,他收好头发,若无其事地回到饭桌继续吃饭。
大家脸上仍旧是春节的喜庆,谁都没有任何异样。
当这个犯罪事件平静地渡过后,纪伯海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沉溺于其中——他开始趁人熟睡的时候剪掉别人的头发。
不过,很快纪伯海就发现这个方法是不可行的,因为他必须得等他要剪发的对象睡着才能行动,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接下来,纪伯海开始尾随单身的女子,趁着黑夜将人的头发剪掉一小撮。由于受害者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失,加之夜色的掩护让人们很难迅速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纪伯海一直都平安无事。可能等到受害者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头发被人剪了一截会很生气,但一般很少有人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去报警,再者,纪伯海从来不找同一个人重复作案,因此他从未被人举报过。
直到最近,纪伯海第一次被人抓住。
纪伯海每次作案都很小心,他会挑最暗的时候快速下手,受害者是看不清他的脸的。但那天出了一点意外,当纪伯海正要下手时,那女生的手机响了,她低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智能手机发出明亮的光,女生感觉身旁有人,就拿着手机照向了纪伯海的脸。
当手机强烈的光照在纪伯海脸上的时候,他正举着剪刀死死盯着女生。
女生惊讶地张大了嘴,她说出了让纪伯海最害怕的一个句子:“纪老师,你在干什么?”
纪伯海一开始很慌张,但他立刻就将这种情绪赶走。
“小楚,老师没什么恶意,你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稍微忍耐一下。”
说完,他将剪刀伸向小楚的头发。
这是纪伯海第一次开始光明正大地剪掉人类的头发。
他感觉这是他人生的又一次进步,他应该立一个纪念日。
原来,光明正大地剪掉人类头发比纪伯海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他发觉只要你面带微笑,镇定地看着她们,说着一些略带威胁的话,她们就都会像羊害怕狼一样地尊重你。
纪伯海虽然成功了,但他还不敢太过猖狂,因为他还是害怕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他一直在静静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可以让他如鱼得水的机会。
小楚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我并没有做伤害你们的事情,只不过是想收集你们并不感兴趣的东西而已,它们还会再长出来的,所以,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小楚很听话,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对于纪伯海来说,小楚的沉默,是无比优秀的品格。
7
打听到纪伯海的住处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有一个认识的初三的学长在井语他们学校,他稍微帮我打听一下便得到了纪伯海的住址。
因为纪伯海是单身,他就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
学长还帮我弄来了纪伯海的任课课表,周二的整个下午他都得上课,所以,中午我下了课就坐车去了井语学校的教职工单身宿舍。
学校或许由于经济原因,并没有给宿舍的一层装上防盗网。我扒拉了两下窗户,竟然就被我给弄开了。
今天,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小巧的一居室,十平米不到的小客厅外加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卧室。我刚走进这个宿舍,就已经将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了。纪伯海将客厅改装成书房,四面都是书柜,我瞥了一眼卧室,里面还是书柜。
这些书柜看上去都很奇怪。白色的柜子里放着一本一本黑色封皮的书,黑白分明的搭配看起来就像是井语的化身。
我凑近了这些书柜,仔细看着这一本本奇怪的书,它们都长得一模一样,并且书脊上并没有标注书名。
这些书柜都装有玻璃门,我拉了拉,门被锁上了。
既然来了,我就没准备空手回去。所以,我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哐当一声砸在玻璃上,我听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玻璃门立马破出一个大窟窿,我感觉到一阵阴气从这窟窿中涌出来。
真是一个诡秘的空间。
我从窟窿里掏出一本黑色的书,这书有些沉,封皮用银色的笔写着一行数字:“2008-9”
这看起来是一个日期。
我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还是黑色。我看着这细密的黑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头发。
密密麻麻的头发。
它们被粘贴得非常整齐,每一根头发之间大概隔了一毫米,每一根头发大约十厘米长。头发的下方,有一行小字。
2008.9.1
女,20岁左右,粉色上衣,可爱型,微胖,笑得很甜。
我继续往下翻,每一页都整整齐齐地粘着头发,头发下面都写着一行小字,这行字似乎是在对某个人进行描写。这些描写都是各种各样的,有的是在描写一个中年妇女,有的是描写一个年轻的女孩,甚至还有老人。
这样看来,这些描述是对头发主人的记录。
我又继续翻看了其它几本书,都跟这本书是如出一辙。只不过书本上的日期在变化,《2008-9》的旁边是《2008-10》,再旁边是《2008-11》。
所有的书都是按照日期顺序摆放的。
纪伯海在收集头发,他将每天收集的头发粘贴起来,并记录下主人的模样,然后按照日期放在房间的书柜里。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我发觉我的手开始不自主地颤抖。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井语那头秀美的长发,她总是将那头长发披散下来,而我总是扎着马尾,除了穿衣喜好外,这应该就是我和她从外表上看的最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