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离开警局后,在你的建议下我又买了个录音机。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思继续去上课了,回到宿舍后,林子栋正好在收拾衣物,还翻出了很久没用的行李箱,这里他也住不下去了吧。
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后,我开始变得无所事事——既没有地方可以去住,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往后的对策——我一遍一遍地调试着录音机,强迫自己在机器按键的“啪嗒啪嗒”声中保持平静。大约下午2点的时候,白文来找我谈心,他说刚从警局回来,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当然会把所有的经过告诉他,也包括了从没和他提过的薛雪的事情。大约谈了两个多小时吧,谈完后我感觉到格外的安心,几乎一扫多日的阴霾,我很幸运有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也开始有勇气来面对那晚的录音。
4月10号早晨一睁眼我就开始听录音,一阵打呼声过后,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竟然是“4,11”,4月8号,4月9号,4月11号,竟然跳过了10号。我再度陷入了更大的困惑,规律被打破反而更加剧了不安,脑海里不停地想着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虽然这一天可能会平安无事地度过,但可悲的是,空白的一天也没有给我带来更多的放松:老师模糊的讲课声,同学间嗡嗡的谈话声,过往的人群都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浮现。浑浑噩噩地撑到了10号晚上,我被宿舍电话铃吵醒,是薛雪打来的,说有了陈占喜的消息,让我马上去生科院大楼下见她。我习惯性的听了录音,没有异常,又看了下手表:23点21分。短暂的思考后,我决定要喊上白文一起去。
我匆忙赶到生科院大楼下时,薛雪和白文已经等在那了,出乎意料的是,林子栋竟然也在那,嘴上挂着奇怪的笑容。
薛雪说刚才在宿舍接到个电话,有人说在生科院楼下捡到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在生科院顶楼,速联系薛雪。那张纸就在薛雪手里,我们都看了,字体有些扭曲,除了那句话外,还有一串薛雪宿舍的电话号码。看来是在很急促的情况下写的。
“是陈占喜的字迹吗?”白文问了我想问的。
“有点像,但是这太不工整了。不管如何,我想请你们陪我上去看看,我很害怕。”
“我们可以去报警,这恐怕不是我们能应对的。”
“现在报警的话还要返回宿舍打电话,太耽搁时间了,再说,如果这是个恶作剧呢,到时我怎么解释?”薛雪摇摇头。
我和林子栋也表示了赞同,白文就没再说什么了。
生科院一共有七层楼,夜自修结束后,管理员会把楼道里的灯关掉。我们只好选择电梯。然后?然后?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警官,我真的是杀人犯吗?
我想休息会,太累了。
谢谢,能再给我倒一杯吗?
当时,我们四人走进电梯后,大家都很沉寂,薛雪显得更为紧张,手里的那张纸已经被她攒成一团了。突然,电梯停住了,我看了眼指示灯,显示是在三楼。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指示灯也暗了,电梯里突然一片漆黑。瞬间薛雪尖叫了起来。
我听见了白文喊了声:“大家冷静,只是电梯故障。”然后下意识地靠近了薛雪的方向。
林子栋也在喊着什么。
后来我好像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整个电梯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薛雪的哭声也在角落里持续着。我用手撑地想站起来,这时又感觉到手里似乎多了把刀。
“白文,你在哪?”我大声喊,现在想起,那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没事,你先把刀放下。”
“你看得见我?我怎么看不见你?”
“你低头看看。”
电子表上泛出的荧光朦胧地照出手腕的一圈,果然有把刀。
应该是这把,能麻烦你拿近点吗?对,肯定是的。
我扔了刀,向白文声音的方向走去,脚下却踢到了一样东西。
白文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不要碰,那是林子栋,他死了。”
我坐倒在地,“怎么死的?”
“应该是被杀的。”
“谁,谁杀的?”我本能地想把这件事和自己撇清关系……真是徒劳啊。
“先别管这么多,我们应该留在这,什么都没碰,等人发现电梯坏了,然后再等警察来。你必须得冷静下来,现在下任何定论都为时尚早。钱进,那看看现在几点了?”白文应该是想让我分心吧。
“12点19分,薛雪呢?”
不用她回答了,心跳稍微平复下来后,我听到了身旁地上薛雪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她一定蜷缩在那里,我想说些什么,每句话还没想好就梗在了喉头。
一道光从细缝中敞开,电梯维修人员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我记得白文让维修人员去报警,然后坐在我身边,告诉我们在这耐心等待。电梯外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哄杂的议论声中我看见薛雪脸色苍白,茫然地看着地面。
从12点到早上9点,我们就默默地在血腥的黑暗里坐着,耳边断续是薛雪轻微的哭声,别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被你们带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11号已经是周末了,那天我没课,可以提前回家看看妈妈。离我期待的毕业也只有3个月了,离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只有3个月了,人生真是讽刺。
这是我的包,如你所见,里面只有皮夹,课本和笔。就是这么多。课本少了一页吗?哦,想起来了,有此上课不小心被我扯坏了,索性就撕了。
我不记得有没有杀林子栋,我也没有带刀。我和他没有过节,除非那时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