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东海市灯火辉煌。
许升驾驶着车子在人流众多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他把车速放得很慢,不时地扭头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在人口庞大的东海市,交通拥堵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在上下班高峰的时候,地铁和公交车人满为患,出租车更是罕有空车。许多人因此难以回家。于是,在这座城市的街头便经常出现没有营运执照的小车和三轮摩托车在四处招揽乘客,收取不菲的票价。这些车子便是所谓的“黑车”。而许升,就是黑车中的一员。
许升白天的身份是郊区一家农产品公司的司机,车子是他自己从二手车市场上转来的,一来方便自己出行,二来回老家的时候能在村中显得体面。但是在生活压力巨大的东海市,许升每月不固定的收入仅能维持他现下的生活而已。为了能增加收入,许升晚上有空的时候都会开车到街上揽客,加入到黑车的行列之中。
但是,许升晚上开黑车,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许升转过了几条街道,没有揽到生意。他最后把车子停在了西区的汽车站门口的大路旁,这里客流众多,能够比较容易揽到客人。许升走下车子,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在他的周围,也已经停放着好几辆黑车,那些司机们都扯着嗓门吆喝,招揽着路过的旅客。但是许升不同,他一声不吭,只是抽着烟看着从车站里出来的旅客,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人选。
等到许久,许升已经抽完了两根烟。这时,有两个农民工摸样的中年男子拉着许多行礼来到许升面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
“哎,师傅,问一下,去叔公山多少钱?”
许升冷冷地回答说:
“不去!”
那农民工又说:
“哎,师傅,天都这么晚了。我们兄弟俩地方也不熟,带一程呗,多少钱都行。”
许升摆摆手,让他们走开,说:
“说了不去就不去,找别的车吧。”
那两个农民工用方言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许升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独自拖着行李箱出了车站的大门。那女人大约三十岁不到的样子,一头披肩的长头发,耳朵上一对硕大的耳环非常抢眼。她停在大门口,左右望了望马路想找出租车,但没有看到有空车。她有些焦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拨了号码打起了电话。许升在不远处,隐约能听出那女人在对电话里的人发脾气。
见那女人挂断了电话,许升踩灭了烟头,走到了她的面前,用亲切的笑容问道:
“美女,要去哪儿?”
那女人白了一眼许升,没有回答。
许升继续说:
“天这么黑了。公交和出租车肯定是坐不到了,只要50块钱,我帮你送到家。”
那女人问:
“真的只要50块?”
许升回答:
“当然,50块。”
那女人又说:
“30块!再高我就不坐了。”
许升假装很为难的样子,说:
“你这……行,行,行,30块就30块,上车吧。”
说完,许升帮忙那女人拿起行李箱,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那女人则拉开车门,坐在的后排的座位上。
许升放好行礼,合上后备箱,进了驾驶座问道:
“要去哪里?”
那女人回答:
“去武胜街。”
许升发动了汽车,拐了个弯,车子开始在繁华的街道上行驶。在路上,许升不时用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乘客。但那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许升在看着她,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机,然后又拨了一个电话。
“我说你的工作有这么忙吗?连来带我一下都不行。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提着行李,在这大半夜的,连出租车都打不到……”
那女人在电话里发着牢骚。
许升则一言不发,转过头看着前方的路。
那女人又对着电话喊道:
“我不管,总之你要明天给我买百丽的手提包,不然就别来见我!”
说着,那女人气呼呼地挂断电话。
听到那女人说的话,许升的表情开始扭曲了起来,他忍不住说道:
“你为什么要求这么多,不觉得贪心吗?”
那女人没好气地说:
“关你什么事!”
许升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挎包。
车子转过了几条街,街道上开始渐渐地冷清了下来。那女人忽然叫了起来,说:
“你这是往哪里开啊,想多绕路吗?”
许升回答说:
“其他的路要堵车,我换条路开。放心,不多收你钱。”
那女人说道:
“这里我很熟的,从车站走鸟羽路,过三个红绿灯就到了。你是想再多拉几个客人吧,我和不想和别人拼车。赶紧去武胜街,不然我就报警了,让警察扣你的车。”
许升冷冷地说:
“好吧,好吧,这就带你过去。”
许升转变了方向,径直往武胜街开去。过了好一会儿,车子终于开到了武胜街的一幢出租房楼下。
武胜街是一条僻静的弄堂,这里有许多老式的住宅楼,基本上都是作为出租房出租给外地人。收了30块车票钱,许升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半夜1点多钟了,周围没有了行人,附近的楼房也大多熄灯了。他的嘴角冷笑了一下,问那女人说:
“你家住几楼?”
那女人说:
“五楼,想干嘛?”
许升笑着说:
“帮你搬一下行李吧。你的东西挺重的,爬到五楼一定很不方便。”
那女人呵呵笑了一下。
许升接着说:
“我答应送你到家,算是赠送你的优惠,下次给我介绍点生意呗。”
那女人高兴地说:
“那好吧。”
许升挎上副驾驶的挎包,从车上搬下了行李箱,然后跟着那女人一步步地往楼上走去。到了五楼,那女人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房门,然后对许升说道:
“好了,就是这里了。”
许升放下了行李箱,他趁那女人背对着自己的一瞬间,从挎包中悄悄拿出了一把石工锤,突然奋力砸在了那女人的头上。因为用力凶猛,那女人连哼哼都没有哼哼,便像柱子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房间里,鲜红的血液喷溅在墙壁上。
许升上前又对着那女人的头狠狠地砸了好几下,确定她不能再动弹之后,他赶紧将门外的行李箱拉进房间里,然后锁上了房门。
许升将那还没断气的女人拖进了房间的浴室里,然后打开了水龙头把水开到了最大。在哗哗的水声中,他从包中掏出了一套手术衣、胶手套和胶鞋,还有一把刚开刃的屠刀。许升从容地将手术衣套在自己身上,接着传好衣服、手套和鞋子,蹲下身子,举起屠刀便对着那女人的脖子砍了下去……
一个月之后,9月17日,星期三。
这天晚上,费益民正在厨房里洗着碗筷。今天是他的休息天,他特意来到自己的姨妈朱大妈家里做客,一来是看望一下这位独身的老人,帮忙做些事情;二来是想请朱大妈这个媒人帮帮忙,从中调解一下他和未婚妻王倩之间的关系。
费益民是东海市的一名刑警,身材健硕。虽然年纪刚满三十,但是他已经是刑警队中的佼佼者了。他多次被局里评为破案能手,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升任了最年轻的刑警大队长。但是工作上的繁忙和紧张压力下形成的坏脾气,使他和王倩之间的感情出现了破裂。
王倩是一位大学的老师,她和费益民是通过朱大妈的介绍相互认识的,两人相处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上个月两人一次激烈的争吵,让王倩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起了反复,以至于提出了分手,对费益民避而不见了。极力挽回这段感情的费益民不得不抽时间来求助朱大妈,希望姨妈能帮自己劝劝王倩。
费益民耐心地洗着碗,而朱大妈在一旁则唠叨开了,她说:
“你呀!真该好好改改你的脾气了。人家姑娘也是要强的人,你和她发这么大脾气,她哪能受得了。”
费益民叹了口气说:
“工作一忙,许多事情就顾不上了。姨妈您跟王倩说说,我下回一定改。”
朱大妈说:
“每次都说下回改,人家王丹怕是听不进去喽。我看你得给人家写份保证书,或许这样她会原谅你。”
费益民说:
“行,保证书我一定写。”
朱大妈继续唠叨说:
“写了保证书可得做到,可别再骂人了,也多花些时间陪陪她。人家多好的姑娘,你真不应该错过她。”
费益民说:
“我知道。”
费益民洗好了碗筷,用抹布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这时,朱大妈从抽屉拿了一串钥匙,对费益民说:
“今天正好你在这儿,这几天我腿脚不太好使,爬楼不方便。帮姨妈个忙,给我去趟隔壁楼的五楼502房间。”
费益民问:
“帮您收房租吗?”
朱大妈回答说:
“不是,那房间的房客是个姑娘,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住了。隔壁的房客说她房间里老有怪味散出来,担心是煤气漏了。你去帮我看看,没人你就用钥匙开门进去把煤气阀关了,可别出什么事儿了。”
费益民接过钥匙,说:
“好,马上就去。”
出了朱大妈的房门,费益民走进了隔壁的那幢住宅小楼。几个箭步,他就飞快地爬上了五楼的楼梯,来到了502房间的门口。刚走到那里,费益民就已经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经验丰富的费益民立刻就感觉出,这股臭味非常不寻常。
出于谨慎,费益民敲了敲502的房门,然后问:
“有人在吗?”
但是没有人回答。
他又继续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回答。
敲门声引来了对门501的房客,房客是两个合租的年轻女孩,她们对费益民说道:
“你是房东家的吧。不用敲门了,都一个多月没见她回来了,赶紧用钥匙把门开开吧,气味难闻死了。”
费益民应允了一声,便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而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一股更加浓重的臭气扑面而来,几乎让费益民要恶心了起来。费益民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连忙叫住后面的两个年轻女孩不要跟进来。因为他已经闻出这房间里飘散着的,不是煤气,是尸体腐烂才会发出来的腐臭。
由于天黑,房间里一片昏暗,费益民摸着墙壁,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开关。打开了灯,费益民就看见了眼前的一面墙壁上有一片喷溅血迹。费益民强忍着臭气,在房间里四下寻找臭气发出来的地方。很快,他就找到了客厅里有一个大行李箱流出了一大片黑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费益民找了一张纸巾捏在行李箱的拉链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拉链。在行李箱被拉开的那一刹那,在门口看热闹的两个年轻女孩失声尖叫了起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