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说:
“那我再问你,大晚上你去开黑车,为什么把人家姑娘往偏僻的路上带。据材料上写的,你们的目的地原来是古新路的红会医院,你却绕了两条路,把车子开到了偏僻的联合路上。这是为什么?”
许升说:
“怕被交警查啊,我这个开黑车的,被你们抓到可是要罚很多钱的。我以为联合路比较偏僻,应该不会有交警,就往那里开了,没成想还是被抓到了,还被你们打成这样,逼我承认杀人……”
说完这些话,许升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恨佩服自己能够临时发挥,把谎话说得这么天衣无缝,而且还能表现出一副无辜却又愣头愣脑的神态。
“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许升心里得意地说。
而没有刑侦经验的胡建显然被许升的谎话和神态蒙蔽了,原来还抱有的怀疑大大降低。他脸上原来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开始不用正眼来看许升了。
在一旁的费益民则生气地质问许升:
“我在审你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说!”
许升弱弱地说:
“因为我害怕,你一直在打我,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怕我说了实话你和你的手下又会想办法来折磨我。”
费益民又问:
“那交警问你的时候,你怎么又说你杀了人,还在后备箱里放过尸体?”
许升答:
“我好不容易载了个客人,结果被查了,那是我随口说的气话。”
胡建这时说:
“好了,好了。我算是明白了,把他放了吧。”
费益民连忙说:
“胡局长,不能放。这个混蛋在演戏,他在耍我们。您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对他进行测谎。”
胡建回答说:
“别费那个功夫了。这种小事还用得着去使用测谎仪吗?你还不嫌你最近惹下的事情不够多吗?费益民啊费益民,你是不是前几天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怎么捕风捉影,尽抓一些乱七八糟的嫌疑人回来?案情你到底仔细调查清楚了吗,难道要我教你怎么办案子。再这样下去,你这个刑侦队长不要当了!”
说完,胡建怒气冲冲地走了。
而许升仍旧装模作样地喊道:
“领导,你不要走啊。我这浑身都被打伤了怎么赔啊?”
但胡建没有理睬他。一个在许升身边的警察则踢了许升一脚,喝道:
“你闭嘴!老实点!”
在胡建的直接干预下,费益民即使极不情愿也只能是把许升释放了。但他不愿自己亲手释放这个人,便让顾志华代替他做这件事情,而他自己则极其失落地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顾志华提着许升来到了公安局的医疗室,让里面的医生给他身上的伤上做了简单的护理。护理完后,顾志华又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在那里,他把一张事先写好的协议书递到了许升的面前。许升接过那协议书一看,上面的内容居然是写着关于公安局没有对他进行刑讯逼供的声明。顾志华把一支笔递给许升说:
“看完了吧,在上面签个字,就说自己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签了字,我就解了你的手铐。”
许升生气道:
“你们就是刑讯逼供,凭什么让我签这个字?”
顾志华拍桌子骂道:
“少在这儿跟我吹胡子瞪眼!你今天要是不签,我们可以告你个妨碍公务和袭警,再让你到看守所里关几年,让那些犯人来揍你。”
许升说:
“你们的领导都说要放了我,你们还敢关我?”
顾志华说:
“我们领导只是说在杀人罪上放了你,没有说不能再其他的罪上关押着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到底签不签?”
许升本来想大声说自己死也不会签,但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只有先出去才能报复这些将他打得遍体鳞伤的警察。于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在那张协议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渐渐亮了,顾志华将许升带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在那里,他给许升解开了手铐,并对他说:
“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还会盯着你的,最好别犯什么事又被我们抓着了。”
许升则报以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说:
“公安同志,我真没有杀人。”
顾志华不想听许升啰嗦,推开他说:
“少废话!滚出去。”
原来买来的那把锤子顾志华并没有还给许升,许升便空着手,悻悻地离开了。他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想起了自己的车子还被扣押着。他便来到了公安局的停车场,经过一番寻找,找到了自己那辆停在角落里的车子。
许升看见自己的车子仍然完好,心里有点高兴。这时,一个协警走过来拦住了他,说:
“这是你的车啊?”
许升点点头说:
“是我的。”
协警翻了翻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文件夹,说:
“许升,海C6416E是吧?这车涉嫌非法营运。三天内到交管所交齐一万元罚款,凭罚款收据再来提车。”
许升一听,发怒道:
“你们这些土匪、流氓,凭什么扣我的车,凭什么要我交罚款?”
那协警也骂道:
“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跟你说了,你的车非法营运!被抓了还不认罚。”
许升生气地想拿起锤子就把这个协警敲死,但他看见周围还有不少警察,而且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锤子。他便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没有车,许升只好去马路上坐公交车。当他在等车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在盯着他。许升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明白应该是公安局的人不放心他,要跟踪监视他。
公交车来了,许升若无其事地上了车。坐了几个站后,他在一个地铁站附近下了车,继续若无其事地走下地铁站,然后买了车票,进了地铁的候车站台。而那位跟踪许升的便衣警察也一路跟着许升买票进了候车站台,在不远处瞥着许升。
不久,一辆地铁列车缓缓开进了站台。许升跟着人流走进了车厢,车厢里人很多,他没有找到空位子,便在靠在门边扶手上,而那位便衣警察也跟着他进了车厢,被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不一会儿,车厢里发出了即将关闭车门的警报声。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许升突然窜出了车厢外,跑到了站台上。当他跨出车厢的那一刹那,列车的车门也紧跟着关闭了。而那个便衣警察还没来得及出来,只能被启动的列车带走了。
许升得意地笑了笑,他乘坐下一趟列车到达目的地,然后又转了一趟公交车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到房间里从枕头中取出了自己的存折,上面的余额只有一万六千多元。许升懊恼地叹了口气,原来他还指望多存点钱,明年回老家盖间新房的。但如果不去交罚款,他先前花了四万多块钱买来的那辆二手车就要被公安局没收了。他的心里舍不得。
权衡了一番之后,许升还是决定去交这一万元的罚款。
许升便离开住处,到银行里取出了所有的现金,去交管所交了罚款。拿到交款收据后,他重新回到了公安局,开走了自己的车。但许升把车子开出去不远,就有另外一辆普通牌照的车子紧随其后开出了公安局大门。而坐在车上的,正是费益民本人。费益民不甘心就这样把许升这个最重大的嫌疑人释放,便亲自驾车来跟踪他,希望能找出许升的住处或者其他的线索。
许升开着车,过了几个路口,警觉的他已经发现了紧跟其后的费益民,他便灵机一动,将车子开到了市中心一条车流众多的道路上。因为车流量大,许升和费益民两辆车子间很快就被其他的车子穿插了进来。眼看许升的车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费益民又无法超车,他只能时不时生气地按几下喇叭。
不久,两人随着车流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了下来。许升的车子停在了最前面,而费益民的车子则停在了好几辆车子的后面。通过许升车子的后视镜,费益民隐约可以看见许升坐在驾驶室里点了一支香烟,他悠闲的抽着烟,眼睛看着红绿灯上闪烁的数字。
当信号灯的数字变为零,红灯跳转为绿灯的那一刹那。许升忽然猛烈的一踩油门,他的车子便飞快地冲出去穿过了路口。而他后面的车驾驶员是个实习的女司机,准备启动的时候居然使车子熄火了。这让后面的车子一时半会儿无法移动,催促的喇叭声顿时响成了一片。费益民此时也焦急地狂按喇叭,等到前面的车子终于开始移动的时候,他探头往前面路口看去,许升已经完全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好不容易通过了这个十字路口,费益民顺着刚才许升行驶过的方向开了好一段路,却怎么也找不到许升和他的车子。他把许升跟丢了。
失落的费益民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了下来,他想起了马路上装的那些监控探头,便拿出手机拨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打算让指挥中心调取这条路的监控影像,帮他寻找许升的车子。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指挥中心的主管给他回复说:
“我们查了一下,没找到你说的那辆车子。”
费益民便说:
“你能帮我把附近的监控都找一遍吗?”
对方很为难地说:
“不行啊,费队长,要把这么多监控都仔细看一遍工作量很大的,还得交警运管他们配合。现在市民运动会就快开幕了,我们这里的人手都集中在应对运动会的安保上。除非你有胡局长的批准,不让这事我们真帮不了你。”
费益民说:
“彭副局长任命我是专案组的负责人,我连这个权力都没有吗?”
对方回答说:
“真是抱歉,费队长。”
费益民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狠狠地扔在副驾驶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