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乐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42142100000013

第13章 美惠三女神

当我来到清晨六点半的地铁口附近时,黎朔正在那里等我,黑色围巾遮掉了半张脸。踩着不太厚的积雪,四周没有什么人踪,今天要寻找的地方很特殊。这几天里,我一直在研究那张地图,用最新的萤场市地图做参照,我发现母亲发来的手绘地图上寒木区画着五角星的地方,现在是一所精神疾病医院。而就在五角星的下方,有铅笔写出的人名,可能因为日久磨损,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了,我使用修图软件做了好几次强化效果后,才看清楚,被写在那里的名字是“白露晞”,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可一时间无法想起。

除此之外,从那张手绘地图上还能发现一些端倪,我似乎能感觉到这幅地图并非一个人完成,应该是几人合作一起完成的。整体来看,手绘地图的风格很统一,应该是始终出自同一个人,但是经过几天细致的观察,我发现只有个别区域是我所熟悉的母亲的绘画方式。而其他部分虽然区别不明显,但在用色和走线的感觉上来看应该是另一种不同的习惯,并不是出自母亲一人之手,这几个人在尽可能地使整张图的画风保持一致。也不知道这张图的用途是什么,似乎只是对原本地图的艺术演绎。

随着地铁中星星零零的乘客缓缓流出了了屏蔽门,我们已经抵达寒木区早春街口。早春精神疾病医院就坐落在这条安静的街道,建筑外墙是浅浅的灰蓝色,看上去有些忧郁,四下里白雪皑皑,道路清幽寂静。这里,我好像曾经来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我记得我来过这里,很久很久以前,我还记得母亲手掌紧握住我的手的温度,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过很长很长的幽寂的街道,停在这样一座灰蓝色的建筑前,记忆在这里中断了。“怎么了?”黎朔问我,我回过神来,摇头,“没事,奇怪的,好像感觉来过。我们进去吧。”我说。进入灰蓝色的建筑,有医护人员来回走动,我们找到服务台要求探亲,见一位名为白露晞的女士。原本我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的,但是没想到很顺利,护工看了一眼名册后,表示可以见面,让我们先等待一下。

大约二十分钟后,精神分裂症的主任来见我们。从他口中得知,白露晞今年67岁了,自1986年冬天因精神分裂症入院以来,病情反复无常,一直没有康复,近期病情有所缓和,可以考虑安排探亲。被问及与白露晞的关系时,我谎称是她的外孙女。在说到“外婆”这个词的时候,我感到大脑内有一股电流迅速流窜而过,我的记忆里似乎全然没有外婆的存在,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脱口而出说白露晞就是我的外婆,那正是我所缺失的。母亲说早些年的时候,因为一些家庭变故,与父母断绝了关系,自己初中毕业就离开了故乡,独自到远离故乡的萤场市一边打工一边求学。不得不说母亲是很坚强果敢的,我想这一点我永远都无法超越。我们从主任那里了解到了白露晞的病情,她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不知何时起她坚持认为自己有三个女儿,是三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她总说连自己都分不清她们,但她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时常兀自为此悲喜癫狂,但实际上每次来探望她的女儿就只有一个。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我和黎朔坐在走廊上的座椅上,望着窗外的铁栅栏发呆,那栅栏和外墙是一样的灰蓝色,看起来很忧郁。二十分钟后,有人来告知我可以去见白露晞了,但是黎朔不能去,他便留在了走廊上。我被身穿浅蓝色工作服的护工带到了楼上一个四壁清清的房间里,这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简易的桌子和几把折叠椅,房子中间被一块透明的玻璃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两个部分各有一扇通向外面的门。随后,玻璃那边的门开启时,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被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迈进门里来。白露晞在我们对面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工作人员帮我们打开玻璃上的一扇小窗,门口有两个医护人员在看守,屋子里只留下我们两人隔窗对视着。老人面容很平静,甚至有些忧郁,看不出任何狂躁和不安,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闪动着,是那种记忆即将决堤的感觉。“霄霄吗?是霄霄吗?”当老人忧郁的目光触碰到我的脸时,她的眼眶里忽然明媚起来,她轻声问我,声音急切又惊喜。我错愕,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只有母亲是叫我“霄”的。我们以前真的见过面吗?

“外婆?”我小心翼翼地说,门口还站着两个医护人员,可不能露出破绽。

“是霄啊。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和三个丫头小时候长得可真像。”白露晞自顾自地说着。

“三个丫头?”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那三个丫头啊。很久都没有来了……”白露晞嗤嗤地笑了,接着又开始落泪。

“您……真的是外婆吗?”我忽然想到,那种熟悉的感觉可能是真的。

“霄啊,不记得我了吗,你上次来的时候好小的,是明带你来的呢。我全部都记得。”

“明?是薄明伊吗?”我凑近了小窗口。我感到,脑海中的记忆片断开始浮出。

“是啊。是明,我总是分不清她们,是我生的,我分不清,哎呀,连我都分不清呢,可她就是明啊,这我不会记错……”白露晞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等一下,刚才您说,三个丫头?明是你的女儿吗?那其他两个丫头也是您的女儿吗?”我望着老人有些失神的眼睛,问她。我终于明白刚才的既视感和脱口而出的“外婆”是因为什么了,我的确是白露晞的外孙女,我见过她,是母亲薄明伊带我来的,在我两岁之前,而我最后一次听到“白露晞”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母亲夜里打的一个电话中出现的。

“我有三个丫头,都好可爱的。她们好久没有来了,好久了啊。”白露晞又开始啜泣。但随即她又微笑了起来,望着我说:“霄,等等我,我去给你取点东西。你一定要相信我,三个丫头都是我的宝贝。”说完便起身朝门外跑去,我惊得站了起来。

门外的医护人员控制住了白露晞,另一个护士进来抱歉地对我说:“好像是发作了,不好意思,今天的探望就到这里吧。”我连忙摇头说:“不,她是要给我拿什么东西,拜托你们让她去吧,这对我很重要。”“怎么回事?”护士问。“我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女儿,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或许能从她这里找到线索!求你们了!”我央求着。那护士望着我,无奈地点头说:“好的,我去传达一下,但我希望你最好别再刺激她,为了她的病情。”接着,我看到护士在和那边交谈些什么,然后那边的人带着白露晞离开了,她应该是回房间去拿什么东西。

白露晞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笔记本,两边有医护人员跟着,她颤抖着从玻璃上的小窗口中将牛皮本递给了我。“霄啊,帮我传话,我很想她们啊,多希望她们三个一起来看我啊……”白露晞说着便失声痛哭起来,隔着小窗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有些冰凉。她死死握着我的手,我感到有点疼痛。护士跑来试图将她的手掰开,我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定要告诉她们。”说完这句,白露晞忽然松开了我的手,她被带走了。我拿着那个牛皮笔记本离开,手腕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红印。我想起之前,神秘女人给我的照片里,有一张母亲和她的孪生姐妹的合影。如果母亲有双胞胎姐妹,为什么医院似乎认为白露晞只有一个女儿?而白露晞自己妄想中的三个女儿,又是怎么回事?我愣在走廊上好长时间,直到黎朔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捧着笔记本,不知道如何向他说明刚才所发生的事。我平息下来,慢慢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这是一本有些年头的日记。扉页上写着“致女儿——朝、微、明。我可爱的宝贝们。”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回过家里了,自从母亲行踪不明之后吧。早晨见过白露晞后,我心里仿佛有什么早已熄灭的东西再次被点燃了,我的外婆白露晞,给我留下了很重要的提示。在地铁站告别黎朔后,我独自回到家里,因为很久没有回来了,屋子里有一点尘埃的味道,我打开窗户通风。随后,我趴在宽敞的床上翻看那个笔记本,这是不只是一本普通的日记,可以说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像西方古典史诗那样绵长动人。我在阅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周身发热,全然感受不到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寒风。

1965年冬天,窗外吹着凛凛的风,屋里却是祥和的暖色。白露晞躺在床上,脸比身下的床单更白,但是她在微笑,一直微笑着。在房间的另一边,白色的婴儿床里,正并排躺着三个熟睡的女婴,她们有着一样可爱的睡颜,白露晞早已为她们取好了名字——“薄朝伊”“薄微伊”和“薄明伊”。然而,就在这一天夜里,还沉浸在幸福中的白露晞得知了丈夫在化工厂事故中丧生的噩耗,天黑得可怕,雪片反射着屋内的光化作一道道白影从窗前划过。而三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安静地睡着。一年以后,白露晞又结婚了,中年男人的家境在镇上算得上比较宽裕,在一家有规模的国有企业工作,其妻子四年前因产后感染去世,只留下一个四岁的儿子。继父待三姐妹很好,三姐妹和没有血缘的哥哥也相处得很融洽,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三姐妹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尽管这样,熟悉的人还是可以将她们分辨出来。最大的薄朝伊是最活跃的一个,各项学习成绩都很优异,性格开朗。薄微伊则更婉约一些,喜欢舞蹈与音乐。最小的薄明伊很安静内向,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看书。就算彼此间的差异这样大,但是三人却有着一项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绘画。整个小学时代,三姐妹都是校园里最特别的存在,她们那么相似,却又那么独特。转眼间又是几年过去,三姐妹升入了镇里的初中,她们依旧那么引人瞩目。她们有着一模一样漂亮的容颜,城里来的美术老师称赞她们就像是西方古典油画中的“美惠三女神”,给人间带去美好与快乐。

转折发生在三姐妹初中二年级的那一年,继父工作的企业破产倒闭了,家里一下子少了一大块经济来源,日子开始窘迫起来。白露晞和丈夫四处奔忙,做各种零散工作,向亲朋好友借钱,企图挽救生活,但家里的状况还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样危机的时刻,儿子正在读大学,还需要用钱,三个女儿又面临升入高中,夫妻二人实在感到力不从心。一年后,家里的境况已经濒临崩溃,一向隐忍沉稳的继父终于爆发了,那个晚上他喝得大醉酩酊,一回家就开始发横。继父指责白露晞,埋怨三个女儿太花钱,抱怨生活的不公,摔碎了许多东西,若不是儿子上前劝阻,还差点打了白露晞。姐妹三个躲在屋里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等待风暴的平息。那次风暴过后,继父也懊恼过,但家里的日子确实过得艰难,暂时还找不到可以摆脱困境的方法。时间不会停止流逝,姐妹三人暗暗下了决心,她们约定高中不再花家里的钱,她们要一起到很远的地方,靠自己生活下去。

中考之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姐妹三人做出了决定,她们要到萤场市去。白露晞哭着求她们留下来,继父和哥哥只是沉默不语,毫无疑问,若是她们离开,家里的日子会好过得多。白露晞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承诺在三人离开后的半年里,家里都会寄钱过去,当她们可以维持生活后就不再汇款了。临别前,白露晞叮嘱三个女儿一定常给家里写信,过年过节的时候尽量要回家来。就这样,姐妹三人离开了,她们要去萤场市读高中,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直到高中毕业,甚至大学毕业。但是,她们没有告诉家人的是,萤场市第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只有一个人的份。填写志愿的时候,只有大姐薄朝伊填写了萤场市第一中学,而薄微伊与薄明伊的志愿表上,都是一片空白。这是她们的计划,以成绩最好的薄朝伊一个人的名义,只缴纳一个人的学费,供三个人一起读书。三个人每天轮流去上学,而其他的两人去打零工,到了晚上再把今天所学的东西互相传授,把一天发生的事情记在本子上互相传看,以免露出马脚。这些事情,白露晞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再也分不清三个女儿了。

一开始,同学和老师总能察觉出薄朝伊这个女生有一些异样,但又无法确定究竟是哪里有问题,似乎每天都会有些不同。为了不被发现,姐妹三人开始向彼此互相靠拢,她们每天练习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动作与习惯,将每天发生的事情背得烂熟,学着用同一种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逐渐地,三个人之间的差别在逐渐消失,薄朝伊不再是最活泼的那一个,薄微伊也不再是最优雅的那一个,薄明伊也不再是最沉静的那一个,她们正在逐渐地融合,越来越像,她们正在变成同一个人。三年的高中生活很快就过去了,姐妹三人已经完全融为了一体,有时候就连她们自己也诧异于身边的两人竟然不是自己,她们连惊诧的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这几年来的春节,她们是轮流回家度过的,每年只回去一人,其他两人继续打工赚钱。终于,白露晞感到不对劲了,分明三个女儿每年是轮换着回家的,可她竟有种错觉,每年回来的都是同一个人。白露晞再也按捺不住,在得知了女儿们都考上了萤场联大的时候,欢欣鼓舞的她决定去萤场市探望三个女儿。

然而,这一去,白露晞的世界却再也不能恢复平静了。自己真的是有三个女儿吗?她问自己。不会有错的,她们明明是自己生下的,一共三个。但是当她在姐妹三人租住的房子里见到三个女儿的时候,她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隐隐的惶恐。那三个女孩子,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动作和腔调,甚至连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荒诞了。白露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姐妹也不曾告诉过她,关于她们的计划。她们劝说白露晞早些回家吧,告诉白露晞她们在这里已经可以生活得很好了,白露晞分不清楚,她感到不安,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和自己说话。白露晞回家了,却始终无法释怀,三个女儿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相似,连自己都无法区分出她们,她们一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这样想着,白露晞决定一查究竟。

一年后,白露晞离婚了,尽管有些不舍,但丈夫日渐冰冷的态度实在让她难以忍受,儿子已经工作结婚,不再需要自己了。不久后,攒足了钱的白露晞再次来到萤场市,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告诉姐妹三人自己要来的消息。她在女儿们租住的地方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悄悄观察着她们每天的日常。一个星期里,白露晞便发现每天晚上回到出租屋的只有两个女儿,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去上大学的只有一个女儿的话,那就是她们在轮流去学校,在夜晚来临前交换,接力的那一个在了解当天情况后便回到学校去住,如此往复。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节约开支吗?的确,她们是同卵三胞胎,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就更加难以区分了。在了解了真相后,白露晞不禁落泪,她没有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三个女儿要这样扮演彼此到什么时候?她不敢想,她想要她们回去,这个学为什么一定要上?她决定说破,她要女儿们回来,无论今后的生活会怎样。

但是白露晞没有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三姐妹并不打算听从母亲的劝导,她们执意要这样读完大学,她们用同一个身份出现在学校,甚至后来使用同一个身份恋爱。她们走火入魔了,她们已经再也无法分开,经过四年的磨合,她们的人际关系,她们的成绩以及感情,她们的全部都融合在了一起。白露晞很痛苦,她觉得她必须要做些什么,她想要挽回这一切。她开始刻意破坏三姐妹的替换,在她们每晚准备第二天的轮替时,总会遭遇白露晞的阻挠。姐妹们感到了危机,因为轮替上的不完美,两年之内曾有数次遭到了室友和同学的质疑。她们害怕了,她们不想放弃拥有的一切,一旦这个计划被曝光被揭露,她们就不能完成学业,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梦想。因此,在闹剧愈演愈烈的时候,姐妹们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这个决定,白露晞自然是不知道的。直到她被送进那座灰蓝色的、忧郁的建筑里,这一困就是26年。

我隐约地想起了什么。我用手指不停地抚摸着笔记本上的一段文字,视野变得有些模糊了。我记得,那时候母亲说的话,那时候我还太小,不能理解那些话语的含义。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些话语是多么沉重,重重地压在心上,让人无法呼吸。

“明,她说她是明,我信。她在玻璃那边跟我说话,霄霄就在一边摆弄娃娃,她们来看我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还是说,是她们都疯了。明跟我说,说她们对不起我,但是她们不想被我毁掉前程,要是事情被曝光了,她们的未来就没有了。我笑,你们就这样对我吗?明哭了,一直停不下。我问她,朝和微呢?她说,她们不会回来了,这几年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我站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隔着玻璃疯狂地大叫。然后,我便被带走了,明,你告诉我,朝和微呢?她们到底怎么了?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被注射了镇定剂,渐渐变得麻木了。明,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们,你们永远是我的宝贝。你一定要再来,记得带着霄霄,我等着你。妈妈白露晞。1995年冬。”

这是白露晞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那之后,她大概再也没有写过什么东西,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滴下来,打湿了那段忧郁的文字。“美惠三女神。”我默念着,她们不应该是给人间带来美好与欢乐的天使吗?为什么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这样让人痛苦?我还不知道母亲的下落,关于她的两个姐妹我也一无所知,这世界上总有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我觉得有些冷了,于是爬起身来关上窗户,之后我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告诉我,我距离那些离奇事件的真相似乎不远了。我发短信给黎朔,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要求社团活动,还是图书馆,那个老地方见。

关掉手机,我躺下来再次读了一遍白露晞的文字,依旧很想落泪。不过,我的小名为什么叫“霄霄”呢?母亲告诉白露晞我的名字是“霄”,可是,我一直以来都叫做“初昕”的,这一定有着什么缘由。夜色浓重,雾气也在聚拢,整个萤场市都变得溟濛不清晰。夜里我梦到自己撑着小舟,在一片漫无边际的云海中,不知道要航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