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科里又装蒜了吧?”残影刚回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婆就不痛不痒地给了他一句。残影知道消息能传的这么快多亏了办公室的八卦电话,同事和同事老婆八卦,同事老婆又找自己老婆八卦,而自己作为话题的中心会遭受最终的一记打击,毫无悬念。
这就是残影生活最大的问题,他活在毫无悬念之中,不论他世界的秩序是不是被他认可,它们都一成不变,就连死亡也一样。残影对规律非常敏感,而越是脑残的规律越容易被掌握,反而倒是今天来的蓝星,她的逻辑符合真理,却又在自己掌控之外。这让残影感觉到莫名的巨大的兴奋。
看到残影没理他老婆又补了一句:“这次奖金有你吧?”
残影不由得向老婆看去,“怎么可能有?”这句话并没说出来,残影回答的是:“也许。”
老婆似乎抓不到要点便不再搭理他。在今天良好的心情下残影觉得老婆的可爱远多于来自她的压力,他们毕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老婆也只是用她自己的生活逻辑处理她的生活而已,这无可厚非。作为全职主妇,她的生活已经被残影的变态取向压缩的快要消失了,做饭也是残影,洗衣服也是残影,收拾房间也是残影,打扫也是残影,根本不是因为残影勤劳,因为他是个变态。他并非在做家务,更不是要掌握家庭的控制权,他有病,他不能容忍周围的环境不符合真理。
刚开始老婆非常满意,觉得自己嫁了个万能丈夫,不到两个月她就疯掉了,她整日几乎无所事事,主动承担家务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她与残影的感情基础本来就很淡,对她来说残影不论是工作还是外型都没的挑,这是桩与感情无关的婚事,女人的决策完全是出于物理上的考虑,不论在婚前还是婚后她都不了解残影。就是现在,她也无法明白自己的火气为什么那么大,为什么看着似乎很完美的残影就是不顺眼,为什么总要在挤兑残影中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今天,残影对这一切已经不在乎了。
第二天。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在门口的男同事小白很淡定地看了残影一眼,与往日不同这淡定中有一丝得意。残影能明白他得意的原因,科室的名额是有限的,调来新同事就一定要有人走,而该谁走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残影竟然笑了一下,小白被他这个意想不到的表情弄懵了,难道残影还有后路?
残影没说话向自己的工位走去,这时办公室内的情况是小白还没有完全从残影的笑容里回过神,小绿正在沏茶,小紫专心在系统中干着什么,小青沉着脸可能晚上又和老公吵架了。残影刚坐稳,蓝星开门走了进来。小白热情地和蓝星打招呼:“早啊!”
蓝星淡淡地点点头,在所有人若有若无地注视下走到她的工位边上,但她并没有坐下,而是对着残影说:“今天,我们开始毁灭世界吧。”
残影听到一个很清脆的杯子与桌面相碰的声音,然后是小绿的咳嗽声。
小紫沉稳地问道:“你说什么?”
蓝星看向他说:“我说,我们今天要开始毁灭世界。”
小紫淡淡笑了一下说:“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不要开玩笑。”旁边一脸阴沉的小青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蓝星打量了一下小紫说道:“工作?据我所知你自从来到这间办公室以后就没真正工作过。”
小紫控制不住情绪愤怒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蓝星看着他想起什么似地说:“我这么说确实不准确,你还是做了一些事,一些阻碍真理的事情,把你的行为准确表达出来是:你用真理为挡箭牌一直在做满足你私利的事情。”
小紫开始大声地反驳起来,但是他反驳的内容很空洞,这时小白悄悄地溜了出去,小绿和小青则饶有兴趣地观看小紫的暴走。
蓝星听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竟自转过身说:“你们没必要这么激动,毁灭世界这件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虽然在这间办公室里,但这里有能力实现真理的人就只有残影,你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参与进来,你们这么活着就行了,何必找麻烦?”小绿听完她这话马上拿起杯子转过头,自己低头喝起茶来。小青则忍不住说道:“蓝星你说这些太幼稚了吧,谁在乎真理这种东西?”
蓝星看了看残影,残影也看着她,蓝星叹了口气,她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些人这件事是没法继续了。于是蓝星再次转过身面对小青淡淡地说:“你可是宣过誓的。”
小青讪笑了一声问:“那又怎样?”
蓝星举起那本真理手册说:“就是说你完全认可这本真理手册。”
“那又怎样?现实不是由那本手册决定的。”
“你既然不赞同它为什么要宣誓呢?”
“你傻呀,不宣誓我们不过是垃圾场的一堆垃圾,谁都知道这所谓的真理不过是胡扯,你以为这里就你聪明吗?”
蓝星奇怪地说:“啊?可不是谁都知道,残影就坚信真理手册,是吧残影?”面对蓝星的问题残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青也有些被激怒了,她提高了声调说:“他就是个变态!”
蓝星说:“说实话做符合逻辑的事情,这样的人是变态?那信口承诺,歪曲真理的人算什么?”
“正常人!你们两个傻子,这个世界不是按你手上的小册子,是按潜规则来运转的。”
蓝星点了点头复述说:“潜规则……”然后她翻那本真理手册。
“都说了,潜规则不在手册上。”
蓝星停止翻动,“不在手册上?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说的话就是潜规则,而潜规则就是真理,我要以你的话为行为准则?”
“可以这样理解。”
“那你真是自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我也可以编出我的潜规则来。”残影听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了。
“如果你有权有势,那你就是潜规则。”
蓝星看着她说,“你要是残影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费事,还要一切都要依照真理来进行。”
小青没有理解蓝星的话,发了呆。
蓝星继续说:“在这个地方我就是最有权势的人,所以你所说的潜规则就是我,而我为了残影必须遵循真理,所以在这里真理就是你必须遵守的潜规则,你懂了吗?”
虽然他们都没懂,但明显小紫与小青的火气下来了,而小绿只是默默地喝茶连看都不向这边看一眼。小紫试探性地问道:“你是革命军?”
蓝星说:“你这种不干活又诋毁真理的人才是革命军,我是绝对的正统,因为我遵守这本手册。”
小紫还想说什么,技工长跟着小白走了进来,因为他摸不清屋里的情况有些茫然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小青抢先说道:“蓝星说她是这个地方最有权势的人。”
“什么?”技工长不解地看着蓝星。
蓝星却问道:“您是遵从这本真理手册还是遵从潜规则?”
技工长环视了下四周说:“当然遵从真理手册。”
蓝星点头说:“那就好办了,我们开始毁灭世界。”最后这句是对残影说的。
“等一下!等一下。”技工长阻止了准备进入工作状态的蓝星说:“谁说要毁灭世界的?”
蓝星从包里拿出几页纸递给技工长说:“这是对真理最终目的的分析,所有逻辑均有坚强的依据。”
技工长跟本就没读那些纸,他又问了一遍:“谁说要毁灭世界的?”这时边上的小青笑了笑。
蓝星淡淡地看着他说:“这是真理的终极目的。”
“真理?你的工作计划没有上报给我就要执行,就算你是对的,你的工作程序符合真理吗?”技工长的口气开始强硬起来。
蓝星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来技工长是最难摆平的人。表面上蓝星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我确实想报给您,不过昨天我在残影桌上发现一份文件,是关于给工人提供消暑药以备所需的报告,我看了下日期,去年夏天提出的,而您在这个月刚把它否决,请问,如果我打报告是否也是这个结果?”
技工长一下哑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在圣光的关照下,工人根本不需要消暑药。”
“请问圣光是否一直存在?圣光是否不灭的?”
“当然!圣光是不灭的永恒的!”
“那您为什么隔了一年才回复,按您的理由您应该当时就回复才对,这根本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技工长彻底无言了,蓝星感觉他要撒手逃跑便抢先说:“所以我认为您办事不符合程序,在您给出解释前,我无法承认您尊重真理手册,您请回吧,毁灭世界的工作我会找符合条件的同事来完成。”
技工长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什么毁灭世界!人人都知道这是表面文章,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点,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技工发号施令。”
听到这蓝星松了口气,她说:“这么说,您承认真理手册只是表面文章了?”
技工长冷笑了一下没做出回答。
蓝星环顾了下四周说:“他们自己用行动与语言放弃了真理,所以这间屋子里真正的技工就只有我与残影,他们根本就不是技工。是这样的逻辑吗?残影。”残影点头。
蓝星说:“是这样的逻辑就好办了,我既没扰乱真理,也没超越现实,对吧?残影。”残影点头。
“所以,”蓝星对屋里那几个人说:“我是这里最有权势的人,而我顾忌的仅仅是残影的真理而已,既然你们都不认可这个真理,你们就只好消失了,这完全符合逻辑。”
然后蓝星打了一个响指,除了她与残影外,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默默喝茶的小绿。
蓝星轻叹了口气说:“真是麻烦,本来我不想管这些人。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毁灭世界了吧?”
残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