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馨不是我们这一辈的人。
她年纪总有四十好几,一辈子待在这老牌杂志社,排辈升职,从混搭写字台渐渐换进单人办公室。住的房子是结婚那年单位分的,左右邻舍都是同事,上班下班都对住熟悉面孔,半辈子过得波澜不惊。
她是个善良的文人,也有些文人的毛病,对“宁姐”“宁姨”这类称呼嗤之以鼻。不论是社内领导或新进后辈,她一律平视,连十余岁的女儿都时常唤她名字,宁文馨同志,或者文馨。
“林洁,有几家杂志的编辑在向我打听你。”
“咦?”我一向只顾埋头画画,自谓乏人问津。
文馨随口报出几个名字,皆是行内资深编辑。
“你的插图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天真。”她从不吝啬言语激励。
“有那样好?我并不知道。”其实心已飘飘然。
“气质往往不自觉,也不自知。”她转动那只瓷杯盖子,盖沿有蓝龙盘踞。
我专心聆听。
她说下去:“我正在想,不论是杂志是个人,总之都需要革新,杂志自有市里经费支撑,但我们须为自己赢得更多年轻读者。”
我听出她话里有些意思。
“与其东画一点西画一点,林洁,你是否考虑自创一个系列?”
我恍然大悟,原来此刻方入正题。
“先创造一个醒目形象,再为这形象量身打造一系列小故事,类似于短篇漫画,让他时而走运,时而跌倒,时而空欢喜一场……总之,与读者有所共鸣。”
“类似于大都会中,小人物传记?”我兴奋起来,这正对我意。
“没错,”文馨笑着点头,“我早说过,最懂体会就是你。”
“让我回去想一想。”我说。
又聊了几句,文馨亲自送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