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弗兰克的森林(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世间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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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慢慢沉下来,但城市依然没有睡意。这里是城市最繁华的地带,车流终日不息。那些连绵的轰隆声传到地下空间,被扩大了倍数,配合着蛰伏的垃圾巨兽呜呜低吟,似乎时刻准备好要吞食整个世界。这里没有月光,当你抬头向上望,只能看到不时在霓虹前摇曳的人影,从一个日落踱到另一个日落。一只口渴的小麻雀不知如何从井盖的气孔里钻进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惊慌地乱撞着,在白雾里时隐时现,发出啪啪的撞击声。

在天幕的深蓝和路灯的昏黄调和下,凛冽刺骨的夜风也绵软起来。这里离爸爸死掉的地点并不远。小豆攀上白雾弥漫的地面,在暗影中躲躲闪闪。伤口处似乎爬满虫蚁,钻心的刺痛和瘙痒此起彼伏。这群爬虫顺着小豆的神经,一直窜到他的脑袋里。就在迷离之间,突然空中的黑云被扯开了口子,一道月光射下来,正好照在一间小棚顶上。这座封闭得严严实实的铁皮小棚,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久远而宁静的寒气,如同一座冰封的宫殿。

小豆从未怀疑自己现在的生活,也从没幻想过任何意外的可能。尽管小豆在下水道是一个弱者,但他每天都有所期待,期待着傍晚那些许阳光的沐浴。还有巧克力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拥有的快乐比他人少。但出现在面前的这座“宫殿”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了点点涟漪。一种前所未有的猎奇情绪激荡着小豆的心胸。在怦怦心跳的带动下,小豆的脸颊也跟着红润了起来。

有些针叶植物在晚风中不住摇曳,哗啦哗啦作出声响。小豆探身进入月光中,巡视着铁棚的四周。嘴里呼出的哈气飘在空中,遮出片片斑驳的阴影。突然一切嘈杂都消失不见了,小豆不靠任何幻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坠入了深夜的宁静。

这种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开始是有滴滴答答的声响从棚子不太严密的缝隙中传出来,小豆依着声响钻进棚内,顿时被震耳发聩的各色钟表声包围了。座钟、挂钟、怀表、手表,千奇百怪的钟表占满了原本就逼仄的小铁棚,叮叮当当朝小豆压来。小豆颤颤巍巍直往后躲闪,慌张中却根本找不到出口。

“你害怕独自面对时间吗,小耗子?”有个声音劈下来,擦过小豆头顶。

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在钟鸣声中沉静地定在各种数字和指针之间。小豆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