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没电,现在天已经暗下来,电还是迟迟不放,每当这个时候,林清弦就很希望家乡什么时候也能出个女航天员刘洋那样的人物。读初中那会,停电更是常有的事,那时在进行电网系统整修,隔三差五就要停电,有时一停就是一整天,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林清弦还专门买了一盏可充电的台灯。工业区那些陶瓷厂更倒霉,有时一个窑烧得差不多了,电一断,几十万元的瓷器就“噼噼啪啪”碎掉了。后来,工厂痛定思痛,纷纷装上应急供电系统。你说让供电厂提前通知不就避免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它就是不通知,像今天这种情况,也是没任何预先消息传下的,几年前的电网升级过了么,I wonder……一断电,总有人会去打听何时再来,刚刚隔壁的人才在散布从别处听到的消息,说是晚上九点以后才开闸。
林清弦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平日的这个时间是属于听BBC新闻的,充电的台灯早被丢在了床底,书看不了,也没什么事可想,吉他又没带回来,真是无聊透心!没了灯光的小镇陷入一片微亮的天光中,如果连机动车的声响也剔掉,古朴的沉静绝对会使人产生回到封建农耕时代的错觉。农历初三的娥眉月低低挂在西偏南方向的丘陵上方,暗淡的月光掩盖不住夏夜头顶的星星点点。角宿一漫开的柔和蓝白辉光,与土黄色的土星,带点蛊惑人的神秘感的火星共同装点着西面的天幕。是黑暗向世人瞒住了它们的龌龊行径吧,屋后芒果树林里的蟋蟀唱得挺欢。楼下的门铃突然响起,划破黑暗中的沉寂。他不大情愿地下楼,打开门,借恰巧经过的摩托车灯认出是姑父黄宏信。还没等清弦开口,姑父就说话:“我听你爸说你回来了,没电在家闷得慌,约了你冲叔去钓鱼,一起去吧。”
林清弦欢喜得不得了,“哎”了一声,打个电话跟老爸说知,拿上钥匙跟姑父钓鱼去了。钓鱼这种游戏,通过一杆一线与鱼儿周旋,人与鱼被看不透的水隔开,斗智,有时还要斗勇。水中的鱼想不受伤吃到饵,岸上的人想把鱼儿钓上。碰到鱼儿心情不好,半天不见咬钩;遇着个大力猛的鱼,又不可生拉硬拽,要巧用技法让它的力气慢慢泄尽。既考耐心,又比耐力,静中有动,动中求静。对于林清弦这种不喜剧烈运动但又常被过剩精力搅得心神不平的人,钓鱼是最好不过的运动了。小镇南面的山门外有一个极大的水库,管着全县上百万人口的吃水问题不算,还要发发电以充分利用水资源。据年老的人回忆,解放初期修建它时,足足迁走了十二个村庄的居民。闭闸蓄水后,原先的村庄成为水底废弃的宫殿。现在水库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岛屿,其实是原先那些海拔上百米高的丘陵的顶部,矮一些的早被深淹在水底了。
姑父便是开车载着他和冲叔,出了山门后跑大概十五公里,穿过大坝那边,又顺着水库沿岸的路开了约摸八公里路,来到一个青山绿水、竹树环绕的狭窄岬湾,湾名就叫“青竹湾”。青竹湾是由旧时的山谷被水浸满后形成的,北边有一道山溪汇入水库,山谷底部就是山溪故道。从北往南顺水漂个两百米,水面骤然变得开阔无比,山都远远地贴着地平线,俨然高峡上的一个平湖。大凡有水开阔平坦之处便有人家,下面兴许就躺着某个当年失落的村庄。他们穿过峡湾东面的竹林下到岸边一块地势较平的地方,插上撑杆架,每个相间二三十厘米,挂上爆炸钩,抛下十条海竿,在每条竿尖夹一截荧光棒,再挂上小铃铛,三人各自倚一张便携可收合的小椅坐下来。
在小镇里虽是炎炎夏夜,水边却凉爽得很。他们所处的这块平地,对面是一块长满杂草的小洲,身后倚着竹林筛风的阵阵“沙沙”声,右手边溪水打击山石,又潜入石缝,清脆婉转。天地间只有星光、水面微微泛白的粼粼波光,竿尖的荧光,和岸边三个忽明忽暗的火红色烟点。林清弦忽然想起唐朝綦毋潜的几句诗:“际夜转西壑,隔山望南斗。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人马座正半隐蔽在一片云做的灌木丛后面拈弓搭箭,瞄着天蝎座的火红心脏。除了新月早已遁入山后,周围的景致是多么像这首诗里所写的。如此惬意怡人之境,也难怪有人会诗兴大发。只可惜你还只是在想当“持钓叟”之时,我却已钓上几尾武昌鱼喽,真是今非昔比啊哈哈。
姑父前面忽然铃声大响,一支竿往下弯了又弯,他抽出竿猛地往回一扯,再迅速收回钓线。阿冲叔打开戴在头上的手电,拿过抄网走近水边把鱼抄起。“扑母啊!又是武昌猴仔。”他狠狠地骂道,将鱼丢入网袋。姑父已换上新饵又抛下钓插好,水面迅即恢复了平静,只有水边三个烟点还是频繁地争着亮。钓上这尾鱼后,鱼竿久久没有动静,受不住死一般的竿,清弦的姑父和阿冲叔聊起来。
“阿冲啊,你不知道今年的‘孔学’,又让好些人懵了。呵呵呵……”
林清弦听他们聊“孔学”,想起这些天听到的一些消息。